第 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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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母沉屙反復,思慮不宜過重,該保持心月匈闊暢。」木大夫不欲再談府中事。此回他來,是受母之命,陪護她們母女一程。

婦人苦笑,手仍順著氣:「闊暢又如何,還能讓我活到愈舒長大出嫁嗎?」為人母者,則為之計深遠。她得深謀遠慮,計劃周詳,保她那可憐兒在喪母後日子依舊好過,不受掣肘。

「多活一日,便是多看顧愈舒一天,姨母怎能自暴自棄?」

「與其苟延殘喘地坐以待斃,不如孤注一擲全力相搏。」婦人細細打量起這姨外甥。也是沐寧侯夫人給她臉麵了,事實上早在外祖母嫁入南濘府陳家時,其就已經是猛州謝氏棄子了。

猛州謝氏…也是個笑話。貞節牌坊立了一塊又一塊,在困頓時還不是靠賣女給商戶,拿錢為那腐朽的門楣貼金?

她外祖母,虧就虧在庶出上,心氣還高。為謝氏所棄,氣難平但又奈何不得。憋著股勁一心將女好好教導,待其及笄,以十萬兩金作陪嫁,把女推入了西平朗氏大宅門給朗羨做繼室。可十萬兩金,搭上一女兒,換來的是什麼?

大鹽梟陳家一夜塌崩,她母親陳氏溪娘,在趕往南濘為族人收殮的途中,遇惡狗,驚了馬,連人帶車一起墮了駱軸崖。那時,母親懷胎八月,她也才四歲。朗家連屍身都沒去找,就草草把白事辦了,何等涼薄?

猛州謝氏,從始至終沒過問一句。要說謝家與庶出的姑太太陳謝氏早已割裂了,可人家啊…卻又和姑太太之女的婆家西平朗氏,走著親。那親家叫得不知有多熱情!

一些個大氏族,鍾鳴鼎食享受著,其實內裡汙濁不堪,惡臭得很。

沐寧侯夫人的外祖母,是她外祖母的嫡姐。當初陳家遭殃,她母親又身死,無親朋敢傍邊。是沐侯夫人外祖母著人備了薄棺,給陳家一眾收的屍。老人家還親到西平,看了她,敲打了她爹,這才保了她嫡女該有的體麵。

許多年沒往來了。溫朗氏也沒想到婷姐姐會讓晨煥特地來看她:「快二十五了,得讓你母親抓緊些給你相看。」

「隨緣吧。」木大夫,即沐晨煥,有意扌莫了下左耳。

溫朗氏笑道:「我替你急什麼,反正是看不到了。」理了理寬袖,回頭下望長洲,「我這一路走走停停,到駱軸崖少說也要一月。你別跟著了。溫家與誠黔伯府聯姻的事,暫時不會外說。聽鬆鶴堂的意思,是要等到愈舒及笄時,才會公之於眾。」

那個時候,賢妃的三皇子十八,可封王出宮建府,入朝聽政了。沐晨煥腦中浮現出瑩然在閨中時的活脫模樣,麵上更冷:「舟車勞頓,您身子受不住,加之愈舒又小,還是讓晨煥跟著妥帖。」

美目盈盈,溫朗氏婉笑:「不必,為瑩然計,咱們還是遠著點。你若真不放心,就予我幾粒樂享丸。」

「不可,樂享丸乃虎狼之藥,食了是能得一時的神清氣爽,但極耗精元。原能活一年,樂享丸強效之下,您就至多可撐九月。」沐晨煥眉頭緊鎖,上瞥一眼明月:「時候已晚,該讓愈舒上來了。」

溫朗氏就知會是這麼個結果,也不惱:「晨煥啊,聽姨母的,媳婦娶個有趣的。不然你的日子呀…就像水一樣平淡無味。」

有趣嗎?沐晨煥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中午於茶寮遇見的那姑娘,挑了掛在玉帶上的青玉扣子磨搓,鳥瞰河麵落單的孤燈。

長洲上,雲從芊正氣:「歪了浸水的那盞燈,肯定是爹綁的架子。」她的一家安康,就這麼沉了。

「沒事,我的漂得挺穩當,許的也是一家安康長樂。」雲崇青安撫著,才想讓出自己剩下的那盞燈,就聽他爹找補,「我也求了一家安康,咱沉一盞不打緊。」

賬能這麼算嗎?雲從芊更氣,目光仍盯在花燈沉沒的地方。王氏讓船家往回劃,眼神不時飄向她放的那盞,這可是她親手做的,一點沒假旁人。求的是女兒姻緣,但願老天能開開眼。

船緩緩行。之前綿密的星星點點已經漂散開,有燭火熄了歪浮到外圈的,有還頑強亮著的。船偶有撞上。雲崇青趴在船沿弄水,在想剩下那盞燈求什麼?

替五姐再放一盞,還是為爹娘?可第一盞,安康長樂四字已包括所有。正沉思,一盞被風吹歪了但仍亮著豆粒大光火的怒目粉兔子燈漂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將燈扶住,為其轉了個向。

微弱的燭光照著,一行略顯圓潤的梅花小楷映入眼簾。前幾字已經有些暈染,隱約可辨「溫氏…舒」三字,祈願母親溫朗氏韶音身子早日恢復康健。

那個童兒?雲崇青心頭一緊,思及前生的自己,不由發堵,抬眸看滿河的殘燈,嘴裡泛苦。原來買空一城花燈,是有大求。放了怒目粉兔子,回身拿了花燈,填字。

願溫氏…舒,所求皆能如願。點亮放燈時,指沾到沁涼的水麵,腦中靈光一閃。雲崇青忽地轉臉,看不遠處又歪了的那盞怒目粉兔子燈。溫氏、溫朗氏韶音?

會不會僅是巧合?可未免也太巧了!

他眨了眨眼睛,心思百轉。若真是了那家,那溫三爺的原配妻子,在放出要給夫抬平妻的事後,竟抱著重病之體離京了?有什麼大事,非要一瀕死之人顛簸勞累去辦,還帶著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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