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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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沐寧侯夫婦,雲家一眾人回到城西宅子,全擠到了西廂北屋杵著不動也不言語,大眼盯著四房一家。

要不是時候不早了,雲禾都想現在就離開,回家等聖旨。自親家母提過後,他滿肚滿腦門就這事。雖知沒那麼快,但他急啊。

等了近半盞茶的工夫,雲忠恆不見老四家誰來說說事,便不指望他們主動交代了,給自己個倒杯茶,一口喝了半杯,吞咽下後長吐口氣,問道:「老四,芊姐兒和沐寧侯府小公子的親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之前怎麼不提一嘴?」

有了挑頭的,齊氏立馬接上話:「什麼時候定的親,我和你爹是死了嗎,就不配知道一聲?」以前她就知道自個是個有福氣的,能旺夫蔭佑後嗣,現在看…她的福氣深厚著呢。

「四弟,你倒是說呀。」

「是啊,四哥。」

雲麥、雲粱腳跟腳地出聲。站在雲粱身邊的梁氏臉上掛著笑,手裡的帕絲都被扯扭了。雲從嫣也拋棄了她敬愛的祖母,一點一點地在往雲從芊那挪。

雲禾沉定了稍稍,收斂了心緒,上前兩步,走近六棱桌,看向坐在桌對麵的父親:「爹,您還記得幾天前在東廂跟兒子說的話嗎?」

立時間,屋裡目光轉移向雲忠恆。雲忠恆當然記得:「哪句?」

記得就好,雲禾提了茶壺,給他爹添茶:「您說讓我把芊姐兒送去邵府,便允我分戶…」

「什麼?」不等雲禾話說完,齊氏就急了:「老爺子,我們身子還硬朗,不可啊!」

還真是這句,雲忠恆不理齊氏:「為父也記得你回了一句,就是不分戶四房也能搬去五嚴鎮。」看了一眼站在一塊的芊姐兒和青哥兒,他原本就有心把四房撇出去。之前是有顧忌,現在沒了。既然老四提到,那他也說個條件。

「分出去可以…」

「父親…」三房、五房卻是不願,這才扒上沐寧侯府,還是正經的姻親,怎麼就能這時把老四一家分戶出去?

雲忠恆抬手打住他們的話,接著道:「但芊姐兒得從雲家宅地出嫁。」

「父親,您就算是想允四哥,也不能挑這個時候。」梁氏撕著帕子的手放鬆了,拿著理勸到:「芊姐兒才跟京裡頭沐寧侯府定了親,這就腳跟腳地分家,那叫外頭怎麼看芊姐兒看四哥一家。於芊姐兒名聲也不好聽。」

齊氏附和:「是啊,老太爺,您可不能犯糊塗。」

「我還沒死呢,說話就不頂用了?」

剛在邵府雖懵著,但沐寧侯夫婦與老四一家的談話,他一字不差全記心裡了。雲忠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轉頭冷眼掃過幾人:「留著點麵子情吧。還有…你們兄弟三個早分家了,隻是沒分戶。」

沐寧侯夫人都知道老四家在五嚴鎮建房了,人是扌莫清了底細來的。今日在邵府,那兩貴主就把老四一家看眼裡了,這幾個也不想想個中因由?

老爺子板下臉,齊氏也怵,撇過臉兀自抹起眼淚。

屋裡沒話了,王氏肩頭都鬆了。

雖說雲家被邵氏拿捏這麼些年,也沒翻出圈去,可見還算安分。但邵府二太太今兒說的話一直在她耳邊盪著。人心易變,誰能保證攀上了京中權貴,雲家膽子不會長肥?

分了戶,就是真真切切的兩家人。隻要她和當家的不仗沐寧侯府的勢,那雲家就誰也沒臉沒份兒在外扯侯府的大旗。當然…扯了,沐寧侯怎麼處置,他們這房肯定是不摻和的。

雲禾得了自己想要的話,麵上柔和了。

「說說吧,這門親到底怎麼回事?」雲忠恆心裡頭是真高興,高興得不能自已。他雲家也有今天,不用想,一會邵家那麵慈心黑的老夫人肯定會攜重禮來。他等著。

「這事還要從三月一家去北軻說起。」雲禾是萬分慶幸當初兒子提那一嘴:「芊姐兒犯眩疾,在一茶寮歇腳時遇著沐大夫的…」

雲從嫣是真心悔死了,她年後去外祖家走完禮後就該隨父母回去。那三月四伯家出遊,自己肯定跟上。

講歸講,士子山上冒犯,雲禾有意略過:「一次兩次遇見,我們隻當是同路。直到親家找上咱,我和她娘才曉是沐大夫中意芊姐兒。芊姐兒十七,沐大夫也二十又五了,在金林寺我們談過後,就乾脆合了八字,又托主持寫了婚書。」

聽完,在場的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一個勛貴公子孤身在外,偶遇一商門女,一見傾心一路追隨。大戲但凡這麼唱的,中間肯定穿插著勛貴長輩棒打鴛鴦,結局不悲慘也落不著多少好。

可之前在邵府,明眼人瞧沐寧侯夫婦的樣兒,便清楚他們是真歡喜芊丫頭。

沉默片刻,雲忠恆感嘆:「緣分如此。」

梁氏一直有留意閨女,這會見她已經快到芊丫頭身邊了,笑得開懷。

「四哥剛說的話,倒也提醒了咱們。沐侯爺家的小公子年紀不小了,想來與咱芊姐兒的婚事會盡快辦。父親、母親,你們看是不是要請個教習嬤嬤回來,教她們姐倆規矩了?」

姐倆?雲禾蹙眉:「邵家都讓簽身契了,嫣丫頭還要去給邵九姑娘做陪嫁?」

「四哥說笑了。」梁氏窈窕地甩了下皺巴巴的帕子:「姐姐都要入京中侯門了,我家丫頭就是再不識好歹,也沒的幫協外人的理兒,自是一心伴她姐姐。」

王氏氣了個倒仰:「這福份芊姐兒享不了。沐侯夫人也提過,她府上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

「芊姐姐…」雲從嫣眼淚巴巴地扯上雲從芊的衣袖。雲從芊不客氣地拽回:「你還是去助邵家瑜娘吧。」

「亂七八糟的東西?」齊氏沖王氏斥道:「敢情嫣丫頭在你這個伯娘眼裡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雲粱也插話進來:「四嫂,您對我對她娘有意見沒事,但別殃及孩子。再者,芊姐兒千裡迢迢地嫁去京城侯門,身邊怎麼能沒個體己人呢?」

「不…」

雲禾擋到媳婦前:「爹,有一件事兒子一直瞞在心裡,沒跟您說也沒跟青哥兒他娘提過。今日既然你們起了讓嫣丫頭給芊姐兒陪嫁的心了,那我就不瞞了。」

不知為何,雲從嫣徒生不妙。

「青哥兒兩歲時,一天下晌我抱出去溜達。中途遇著大伯有事尋我,我就把他放下,讓他自個玩會。他跑遠了去玩。等我跟大伯談完事尋著他。他右手一直垂著不動,左手抓著自己的小褲子。」

雲禾抹了下嘴,瞥了一眼低垂著頭的嫣丫頭:「一根頭發絲似的絲線,打了活結,活結套在我家青哥兒小牛牛上,絲線另一頭綁在青哥兒右腕上。這是嫣丫頭乾的。」

「這不可能。」梁氏立馬否認:「誰看見的誰說的?」

王氏被氣得眼眶都泛紅,啪一下打在丈夫身:「你做什麼人的,孩子交給你,你怎麼能撒手?你不知道有人在惦記著你那點子家當呢?」

雲禾任打:「別不承認。青哥兒幼時雖話少,但他言語清清楚楚。嫣丫頭十歲就乾得出這事,你們還想讓她給芊姐兒陪嫁?」勒大眼沖眾人道:「做夢。」

「四伯,我錯了。」雲從嫣跪下,痛哭流涕:「那時我還小,芊姐姐又總抱十二弟出來炫耀,我…我沒弟弟,心裡羨慕,一時鬼迷心竅就就……真的,事後我怕死了,有回頭去找。可找到時,十二弟已經在您懷裡了嗚…我錯了……」

「你承認就好。」雲禾心沒軟:「讓你爹好好給你相個正經人家,做正頭娘子。別一天到晚盡聽你娘的,她自個都沒活明白,除了在大宅裡學來的下作手段,能教你什麼?」

梁氏沒想沒用的丫頭竟一口撂了:「四哥,這事我也不知道呀。你可不能那樣說我。」

「我已經給你留麵了。」雲禾承認自己有點記仇:「廉哥兒動手搶芊姐兒戴脖上的金鎖,差點勒死芊姐兒,你人在哪?一個兩個都是你教養出來的。」

「小娃子你給戴什麼金鎖?廉哥兒那時也才幾歲,他……」

「夠了。」雲忠恆起身,看過不服氣的梁氏,冷目定在還跪著哭泣的嫣丫頭身:「都回去收拾收拾,咱們明早啟程歸家。」

北屋落了清靜,雲禾冷嗤一聲:「我都一筆一筆給他們記著呢,過去不翻,是還沒到份上。」雙手叉月要,轉過身麵向媳婦、兒女。「咱們東西都收拾好了,那就休息會吧。」

嘆一聲長氣,王氏摁著心口到桌邊坐:「這一天真夠鬧的。」

「我估扌莫著一會還有一出。」雲崇青給他娘倒茶。王氏也能想到是哪出:「受夠她們家的盛氣淩人,之前見著邵老夫人俯首,我竟生了一絲快意。」

雲從芊貼上弟弟,低頭把下巴擱他腦袋上:「咱們都是凡人,凡人就該俗點,氣恨情愁少不了。」

「也給我倒一杯。」雲禾拿了空杯送向兒子。

消停不過一個時辰,邵家人來了。相比過去,這回是…真有禮數。八隻實沉沉的漆木箱子抬進院,邵老夫人也不講究主院東西了,坐在雲禾一家待的西廂北屋一點不覺下身段。

「就知道你將來不差,沒想會如此出息。」

雲從芊婉笑著,低眉垂目盯在抓著自己的那隻老手上。論歲數,邵老夫人要比沐伯母年長不少,但手卻更細膩些。

「老夫人說笑了吧?」齊氏今兒也得了座,陪在旁:「再出息,芊姐兒也是您看著長大的。」

王氏沒搭話,垂首扯了扯衣上的褶子。她家芊姐兒可沒長在府城。

「可不能這麼說。」邵老夫人笑向王氏努了努:「芊姐兒有今天,全是她母親教得好。」

「倒也沒教什麼。」王氏抬眼:「女兒家嘛,要懂自尊自愛,不然誰都能輕賤得。我和當家的之前也僅是想著給她尋個差不多,隻沒料竟那麼難。心灰意冷下,帶子女出遊,卻遇著正緣了。您說這老天爺彈的是什麼譜?」

到底是讀過幾本書,說起話來全是刺。坐在邵老夫人下手的邵大太太打著圓腔:「人家兒女是前世欠下的債,你這是前世積下的福。」慈愛長輩樣兒看過雲從芊,又瞅雲崇青,「多出挑!」

邵老夫人捏了捏雲從芊的手:「你有了好婆家,老身也高興得緊。」伸手向老二家的,拿了隻檀木盒子過來。

「知道你們趕著回去等聖旨,老身這沒什麼準備。今兒薄了點,你先拿著。等出嫁時,老身再去給你添妝。」

雖早料到有此一著,但雲從芊可沒想過要接:「您快收起來,沒這樣的理。」

「拿著,老身可是把你當親孫女,長者賜不可辭。」邵老夫人硬塞她手裡:「有了這,以後就常到府城來耍。」

東西被摁在手裡,雲從芊為難地看向她娘。

「老夫人盛情,那你就拿著吧。」不收怕是要有的拉扯,王氏想雲家掏出去那麼多,收這麼點回來…不過。

既然娘給話了,雲從芊便不再推拒。邵老夫人笑道:「這才對。」放開手又轉向雲崇青,「航哥兒脾氣不投你,你不願去府裡族學就算了,但課業上可不能馬虎。」問王氏,「先生找的怎麼樣了?」

她心裡不是該門清嗎?王氏笑說:「先前難找,以後…應不難了。」

「要是有什麼需要,你和雲禾也別拿自個當外人,盡管給老身來信兒。府裡那麼些讀書人,尋幾個像樣的先生還是不難的。」

齊氏忙道:「那就…」

「多謝老夫人了,給青哥兒尋先生的事暫時不急。」家學裡有個陳夫子,王氏可不敢再沾邵家:「當下最緊要的還是芊姐兒的親事。」

「說的是。」邵老夫人點首。

來來去去說了有大半個時辰的話,王氏才將邵家幾尊佛送出北屋。雖然對方客氣了,但應酬她們也是真費心力。

雲從芊拿著契書看了半天,不禁發笑,與弟弟道:「權勢富貴真的很迷人心智。」

「那是邵家心裡虛。」雲崇青斂目。其實真要細究起來,邵家與十幾商戶間的銀錢往來很難斷清楚。都是自願的事,單憑此也推不倒邵家,至多會引得朝廷猜疑。

邵家朝裡還有人,人長了嘴,可以辯駁。爹有提過,每年寒冬,邵家都會在幾個寺廟庵堂設粥棚。他們兩嘴皮一動,直道商戶送銀,盛情難卻之下將銀還予民。一本糊塗賬,哪算得清?不定朝廷還得記邵家個好。

所以要拿邵家,就得扌莫清銀子的具體去向,把那糊塗賬捋清楚。而卑盂縣孟家姑娘進了宣嶺布政使司參政的後院,也叫他看到了一點結黨的影兒。

離了城西,邵家馬車裡就起了聲。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此話一點不假。」邵二太太嘆氣,扯起唇角沖婆母苦笑:「咱們把臉送上門,人家還真抽得啪啪響。」

邵三太太丈夫庶出,她來回來也就湊個人頭,這會聽二嫂如是說,嘴抿著但心裡搭了句,所以啊做人做事要留一線。

「母親,」邵大太太焦心的是旁的事,壓著聲道:「咱們站不得沐家了。」宮裡沐貴妃有喜已不是秘密,原他們家是看重沐寧侯府的,現…卻是不想沐貴妃好了。

邵二太太憤憤:「千挑萬選,給嫡幼子尋了那麼個嶽家,也不知沐寧侯府圖什麼?」

「還不是圖皇帝安心。」邵老夫人輕嗤:「雲家那頭以後就當門普通親戚走。每年的孝敬不要了,咱們也不再拿熱臉去捧。」

邵大太太還是放不下心:「那萬一被沐寧侯府知道咱們與雲家的那些過去…」

「什麼過去?」邵老夫人轉眼回視大兒媳婦:「自大雍建國後,邵氏可沒開口向誰家要過銀子。他們給,也隻是念著脫籍的恩。這麼多年邵氏也沒為誰家做過什麼,他們正當走商平安至今,歸根究底是咱們大雍世態安·平。」

邵二太太掩嘴笑道:「母親說的對極。

次日一早,邵府來了十多輛馬車,送雲家。坐了一天一夜的船回到三泉縣,才歇好,沐晨煥便上門了,還帶著記恩。

雲崇青見著兩人,有點鬧不明白他們是怎麼湊到一塊的?

「早飯用了嗎?」

記恩看了眼邊上人,重重點了點頭:「我們在五嚴鎮吃過了。」昨天中午西頭嶺下,他正看匠人夯地基,冷不丁地冒出個人來。晚上這位也沒在別地兒落腳,跟著他回雲四嬸子娘家了。

「青小哥兒,大芊姐真的許給他了?」

不等雲崇青答話,沐晨煥已經來到其身邊,幫他調整姿勢:「手臂打直,臀後壓,膝外撐不過腳尖。」

經他這麼一抬二推的調過後,雲崇青立時覺出身子沉了點。

「緩和吐納向平穩,然後沉氣放輕。」沐晨煥說完又招記恩過來:「你一塊蹲,不然他看著你輕鬆站著,更覺累。」

噗嗤一聲,走出東廂的雲從芊半掩著嘴樂,見那人看來,忙作正經:「你們繼續,我去廚房看看。今兒都在,讓張大娘給咱們整籠鹹香小豬蹄。」

記恩以前也蹲過馬步,走上去與青小哥兒麵對麵地蹲:「我一次能蹲兩刻。」就是師父走了,他有點荒廢。

目送人進了廚房,沐晨煥回過頭看記恩:「不錯。」

新姑爺身份不一般,早在雲家傳開了。不多會,雲忠誠、雲忠恆兩老兄弟就到了雲潭院外。見守門的還是李婆子,沒瞧著麵生的下人,便清楚老四說的一點不假。這侯門貴子不拘小節,不講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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