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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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南侯?雲崇青有些意外但又不覺…太意外:「先生,文昭十三年川寧薛家私礦案,您有了解過嗎?」

莫大山正想著,且當年朝廷要嚴辦南濘私鹽買賣時,他就翻查了川寧薛家私礦案的卷宗。此案正是由前冠南侯冠銘飛主理。同南濘陳家私鹽案一般,薛家對私采靈丘銀礦之事供認不諱,全族被押。

薛家的庫房也被盜了,盜賊乃當時協同辦案的南川布政使馬良渡。馬良渡偷運銀的途中被冠銘飛發現,人贓並獲。因自知死罪難逃,其反抗激烈,終是死於冠銘飛大刀之下。

冠銘飛追回了薛家被盜的兩百三十八萬兩銀子,之後上繳了國庫。殺了一個正三品的布政使,但帶回了銀,算是功過相抵。先帝隻斥責了兩句,並沒追究其他。

南濘案幾乎是復刻了文昭十三年的薛家私礦案。就薛家私礦案,雲崇青也有兩點疑惑:「先生,馬良渡伏誅時才四十又四,在南川布政使之位已坐了兩年,不出意外至多留一任,便會入六部。他想要銀子,用得著盜嗎?」

可以說整個南川想雙手捧高送銀予他的,數不勝數。

確實,莫大山兩腮鼓動了下。

「另外…」雲崇青接著道:「陳家販賣私鹽,庫裡都有五十餘萬兩金,薛家偷采的是銀礦,怎麼就隻有兩百三十八萬兩銀?」兩百三十八萬兩銀是多,但有了對比,那就是少了。

得虧穀晟十一年,戶部在陳家金庫被盜之前,清點過其中黃金,不然這點差距也被埋沒了。

「您說…」雲崇青難得露了一絲玩味:「薛家私礦案,到底是南川布政使馬良渡偷運銀被冠銘飛發現,還是冠銘飛偷運銀被馬良渡發現?」

然後冠銘飛殺人滅口,不好交代了,也就有了後來的兩百三十八萬兩銀的上繳。莫大山雙目一陰漸漸眯起:「一個武侯,竟活拿不了一個文士,簡直廢物。」

一陣陰風來,雲崇青仰首望天,淺月已東升。

「這些現僅是咱們的懷疑,還需日後慢慢查證。若真是冠南侯府,那所謀定不小。且川寧、南濘兩起盜案之間跨度達二十六年,我們都得有個…」

「應該就是了。」莫大山神色漸平靜:「穀晟十一年,大理寺在接到皇令時,寺正原打算是親自去的。隻臨行前,他老父夜半出恭摔了一跤,沒撐幾天就逝了。因此,大理寺左少卿要暫代寺正事務。」

「所以赴南濘的便成了右少卿樊仲?」雲崇青凝眉:「合理合情,但又有些蹊蹺。」

莫大山長呼一氣:「樊仲在朝廷要辦私鹽案時,有去刑部調過薛家私礦案的卷宗。」眼看向學生,「我還記得當時給我拿來卷宗的人……」

雲崇青挑眉,老師承認了。

「姓冠,叫冠文青。」許是那時,樊仲就注定要「死」了。有些事不經想,越想越合得上,他深恨:「九年前朗韶音給我來的信中,強調了一事,便是你姐姐會嫁進沐寧侯府。當時我隻以為她是讓我借勢,現再想,怕是她早已懷疑上冠南侯府了。」

溫三夫人?雲崇青眉頭一緊。

「老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莫大山恨極發笑,回首看過那滿山的墳頭,蹲下身拉了帶來的冥紙:「我們將這些折一折,燒給他們。」

「好。」

「來過這了,咱們再去一趟鎬州駱軸崖,那崖下也有兩縷因陳家私鹽案喪的冤魂。」莫大山老眼裡滑過晶瑩:「都是為師對不住他們。」

雲崇青不知該如何安慰:「有人有心,即便您再謹慎,也難逃陷害。他們有的是法子讓您開不了口。不過學生也相信,總有一日會真相大白。」隻是已經太晚了,於那些死了的人,毫無意義。

走過鎬州駱軸崖,師徒西去,也不趕時候,一路遊山水一路議學,踏入山北省境內天都寒了。重上士子山,坐漢東亭裡煮茶,論一番孔賢,說今年春闈引政題。石家屯外土地廟,沒了記恩,已經破敗。

雲崇青記著記恩的交代,幫他上了供奉。

鹹和洲繁盛更勝九年前,鎮上都有了連片的四層樓宇。他們也是幸運,白日遊長洲時,逢初雪。白雪飄飄下,遠處孟元山美不勝收。

「學生第一次來時,就遇上千盞花燈祈願。」

莫大山戴著鬥笠,望著孟元山,凝目隱約可見繁花:「為師第一次來時,山上還沒掛燈,更沒紅梅。」

「那早嘞。」船尾劃槳的船家年歲也不小了:「俺爹說他七歲時,孟元山上有人開始鑿山,一鑿就是好幾個年頭。他抱上俺了,山上才掛燈。俺上頭還有兩姐姐一哥哥。」

雲崇青感嘆:「從建到掛燈,十幾二十個年頭!」

「差不多,俺爹七歲時是文昭…十一年,俺是盛平八年生的,算一算七加八…十五年。」船家也跟著感嘆:「十五年啊,得花多少銀子?」

聞此言,師徒不由對視,文昭十一年距離川寧薛家私礦案也就兩年時候。而孟元山背後的東家是個謎,有說是京城哪家,有說是江南哪個大士族,更有甚者提到了朝廷。

不管哪方,都不是好惹的主。所以長久以來,這個東家就一直躲在迷霧之後模糊著。再說鹹和洲,距離京城不遠但也不近,又非什麼重要之地,也就地形奇了點,景致上層。放在一眾州府中,它小小鎮子一點不招眼。

兩人帶著一肚心思遊完長洲,便回了客棧,次日照計劃離開鹹和洲。受雪阻,師徒兩日後才抵五嚴鎮。

「是舅舅回來嘍嗎?」兩隻小虎頭扒在垂花門那張望。雲崇青見著他們很是意外:「大虎小虎?」轉頭看向他爹,「姐在家?」

兒女出息,雲禾日子過得舒心,九年過去,樣子沒大變,隻眼尾多了幾條深紋:「九月初頭回來的,在等你,哪想等到現在?」側過身,「先生,快裡麵請。屋子早一月就洗刷過了,炕每天都燒一個時辰,烘得乾乾的。」

「多謝您了。」莫大山對雲禾兩口子,心懷感激。來了雲家幾年,他們從無一絲輕待,這叫看多了世情的他安慰不少。

雲禾搶過包袱:「天寒得很,快屋裡暖暖。」兩隻小虎頭見真是舅舅回來了,歡喜地沖過出:「抱抱,抱抱。」

雲崇青一手提一個,將兩隻小肥虎抱起,左邊親了親右邊那小臉也湊過來了。想當初,他姐嫁進沐寧侯府五年沒開懷,侯府真沒少遭外頭笑話,全說金窩裡窩著隻不下蛋的母雞。

家中爹娘也急死,暗裡娘還偷偷抹過幾回眼淚,說他姐是隨了她。

誰也沒想到啊,沐三夫人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次抱了兩。這兩肥虎,大的像爹小的像娘,更像他,今年三歲嘍。

「舅舅,」大虎凝著小眉頭,窩著紅紅的小肉嘴:「嗚悶等你一個月兩個月啦。」

「娘說舅舅要留…偶們過大年。」小虎小肥爪子扌莫上舅舅的臉,噴著口水問:「是嗎,是不西?」

站在垂花門那看著的沐晨煥,早已沒了曾經的清冷,朝著莫大山拱了一禮,便讓出路來,笑等舅甥三,待人到了近前,說道:「他們兩個已經商量好了,等你回來給你暖被窩。」

「是嗎?」雲崇青樂不可支。去年在京裡,留宿沐寧侯府,夜裡這兩差點把他尿漂了。

「嗯,」兩小肥虎還鄭重地大點了點腦袋。

雲崇青更樂:「我的福氣啊!」

「回來了?」聽著聲的雲從芊,走出正房,手裡拿著擀麵錘:「你們有口福了。娘親自調的牛肉大蔥餡兒,麵是你姐夫和記恩揉的,今兒這餃子…」

「好次。」兩虎異口同聲,奶音洪亮。沐晨煥笑開,實忍不住湊了過去,從小舅子懷裡搶回一隻,親香親香。比閨中要豐腴些的雲從芊,哭笑不得:「到底是隨了誰?兩家大人沒一個饞嘴的。」

也穿起綢緞的王氏護道:「我們哪裡嘴饞了?小娃子不知道吃還得了。」

瞧姐夫那樣,雲崇青有一句話去年在京裡就想問的:「等開了春,這兩大概就要練功了。你自己教,還是讓伯父來?」

沐晨煥埋首在小虎子的頸間,聞著奶香:「怕我下不去手嗎?」

「有一點。」雲崇青也喜歡聞兩虎身上的味兒,比牛乳都香。瞧瞧他,還有一點「木大夫」的矜貴高冷嗎?整一個慈父。

「剛爹爹打虎屁股了。」大虎小短手往後夠,耷拉著下眉頭:「揪麵基…麵團被逮嘍,然後啪啪打。」

小虎像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兩眼都濕潤了,抽抽搭搭起來。雲崇青聽明白了,看著他姐夫埋臉在那悶笑,不由攛掇:「小虎,把你爹推開,別讓他抱了,過來舅舅疼。」

雲從芊看過弟弟,虎起臉:「不許疼他們,是我讓打的。都一人給了一個麵基了。人不大,手那麼點,還嫌我給的麵基小,偷扌莫去揪麵團。麵是用來吃的,不是給你們玩的。再有下回,虎屁股給你們打腫。」

進了屋,雲崇青將大虎放下:「三個好漢乾不過一根擀麵錘,三個姓沐的仰著一個姓雲的鼻息過…」

「別說笑了。」雲禾拿著一封信到門口,遞給兒子:「你的。」

見著信,沐晨煥將小虎放進門檻裡,讓他去和哥哥玩,然後拉著小舅子出來:「我有事跟你說。」

大小虎手拉手,就要過門檻跟上。

「你倆站住。」雲從芊美目一瞪,兩小立時乖乖縮回往上翹的小短腿。

雲崇青細看過信封,有點泛黃。大概是屋裡太燥,紙已有些乾脆,這應該不是最近到的。與姐夫去了書房。書房裡老師正煮著茶,似知道他們要來,茶幾上擺著三隻杯。

至茶幾邊落座,沐晨煥說起京中事:「去年你們離開不久,誠黔伯府就向右僉都禦史溫棠嘯之女下聘。年初二皇子封卓瑛滿十八,皇上封了瑛王。溫家二房一記嫡進了瑛王府,做了庶妃。」說到此,轉眼向下手,沉凝兩息才接著道:「愈舒被送走了。」

雲崇青正讀信,信是溫三夫人的奶姐常汐姑姑所書。寥寥幾行,沒說其他事,隻道她帶著姑娘離開溫家了,以後會長居在北軻車頭嶺南邊馮子屯的莊子上。

馮子屯,他知道在哪:「你挑這個時候帶我姐回娘家,不會僅僅是為了來告訴我去年發生的事吧?」收了信,起身將它放到書案抽屜裡。

沐晨煥笑看向對麵的老先生:「我倒是想去追你們,可你們隻說下江南。江南那般大,我去哪尋你們?」

「朗韶音的閨女離開溫家,不是早在算計之內嗎?」茶煮好,莫大山洗杯。

雲崇青回到茶幾坐席:「不說愈舒了,先談談你此行的目的吧。」

「除了帶大小虎來外家認認門,便是…」沐晨煥凝眉:「我大哥升慶安總兵了。」

聞言,莫大山洗杯的手一頓,不過很快又恢復如常:「三皇子應該也要出宮建府了?」四皇子與三皇子同年,雖體弱,但不是活著長大了嗎?五皇子早夭,但六皇子比四皇子也小不了多少。

皇帝的兒子,一個個都大了。

「不奇怪,沐伯父雖是太師,但也僅擔個盛名,並無實權。皇子大了…」雲崇青看向姐夫,意味深長:「誠黔伯府不是才娶了僉都禦史之女嗎?還有溫家那個記嫡,庶妃位有點低了。」

「那個記嫡…好像是在朗韶音去世後沒多久就記入嫡母名下的。」莫大山給他們倒上茶。

沐晨煥點首:「準確地說,是溫棠峻繼室入門後一年。」邵家拿著閨女未及笄這點,拖了些時候。溫棠峻喪妻又守了一年,邵家女是建和十一年六月進的溫家門。

「如此說來,這記嫡八成是為頂溫愈舒那門親事記的,她怎麼入了瑛王府?」莫大山想到溫愈舒被送走,臉上多了笑意:「誠黔伯府娶了僉都禦史的女兒,恐怕溫棠嘯在督察院待不久了。」

「溫家確是像您說的那麼打算的,但去年九月十六鎮國公夫人壽宴上出了兩樁事。」

沐晨煥攥著小茶盅轉了轉:「僉都禦史之女在花溪小山向自己堂妹的未婚夫婿表情,被兩個小兒聽了去。小兒當笑話,到處傳。這是一樁,另一樁事被抹了,跟二皇子有關。」

雲崇青垂目看著茶上飄著的雲霧。

「不愧是朗韶音的閨女,兩女錯嫁,一著定了溫家的乾坤。」莫大山端杯小抿。

沐晨煥笑道:「所以在誠黔伯府下聘那日,沐寧侯府給溫家送了份禮,順便提醒溫家,沐家沒忘了愈舒。」

韶音姨母對他們沐家是盡心盡力了,宮裡江太醫照顧著瑩然母子,又極力保皇帝安康。宮外,崇青身邊有良師。他也有賢…愛妻伴。崇青、芊芊還拐著個擅釀酒的記恩。

記恩已被嶽父收作義子,嚴五酒坊的酒三年前就賣進了京城,其中五顏酒和三生醉最是有名,在外是供不應求。他當初給的幾個藥酒方,也全釀出來了,已經賣到江南。

去年初娘把瑩然的兩處嫁妝莊子,給了芊芊。芊芊在京郊和江南的酒坊很快蓋好。今年五顏酒和三生醉單在京城的營收,就翻了三番。芊芊從中拿出了兩成,分給了兩個嫂子。

有此種種,沐家怎能不管愈舒死活?

「你們在說事嗎?」門外一醇厚的聲傳進,隨後兩奶音大喊「恩大舅」。房中三人不由發笑,均看向門口,見身影都伸手要推門了又回頭。

雲崇青對爹認下記恩,是一點不排斥還很贊成。記恩性子實在,不多事又有趣。這些年他時常不在家,都是這個義兄陪著爹娘。

「爹娘給哥說親了沒?」

沐晨煥點了點頭:「記恩說他帶著看,暫時不急。雲家老宅那裡,祖母想要把外甥孫女說給他,爹給拒了。」

老宅這些年被祖父拘得嚴,倒也沒生出什麼事。主要府城邵家安生,把手都縮了回去。雲崇青輕哂:「對了,沐寧侯府跟冠南侯府有往來嗎?」

莫大山眼神一動,放下茶,看向沐晨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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