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2 / 2)
雲崇悌搖頭:「牧姌居不是掛他嶽家名下,但沒知府看顧,肯定建不起來。聽老槐話裡的音兒,牧姌居招待的不止響州城裡的大戶,還有撫州、川寧、陽西…」
「他知道得挺清楚啊?」記恩又看了一眼邊上的煙杆。
「老槐今年五十又一了,年輕時做了十三年府衛,一次抓捕命犯時傷了右手,才去看門的。」
雲崇悌剛就有一疑:「十二弟,老槐講那牧姌居建成一月便掛燈,城裡花樓都吃驚極了,全捂著自家姑娘不放鬆。沒想牧姌居壓根都沒打誰家姑娘主意,一樣有聲有色地經營到現在。」
他們姑娘哪來的?
雲崇青斂下眼睫,刨了口飯,他想到昨日在東城看到的那些小轎。孟元山上有仙客春居,響州府外坐著牧姌居。百畝良田啊,種上苞穀,到了秋裡收成夠幾十口人一年嚼用。
還有城東那些富戶,銀子哪來的?鋪子開著,尋常百姓不敢入。他們都靠內部消化嗎?
記恩見老弟麵上不好,拐了下六哥:「還有什麼,你一次說了,讓咱們一次氣堵個夠。」
「倆年前,譚毅有意要修吹鄖縣潭峪溝到隔壁尺音縣王李村的山路,因著州府庫房吃緊,給擱置了。老槐說,路線啥的,怎麼修,都議定了。最後…」雲崇悌癟嘴:「沒銀子。」
給了盼頭,又給掐了,還不如不提。沒銀子沒銀子…照他看,十二弟這趟響州府是來對了,城裡那些肚滿腸肥的大老爺們,就得讓狠主兒來治。不然肚裡那油水,遲早撐死他們。
「知道修路,那譚毅還算有眼見。」記恩捏著鴨腿骨,尋思著一事:「上回誠黔伯府出事,慶安顧家又給世子爺送了三萬金票。你說今晚跟李文滿用完膳,城裡那些個…會不會也意思意思?」
雲崇青挑了下左眉:「我還怕他們不送呢。」
「今晚席上你擺點樣子出來,世上沒不透風的牆。」這裡頭的門道,雲崇悌太清楚了:「準保咱們知州府賬上滿滿當當。」
「送,我就收。收了寫折子,上告皇上。響州府府庫空虛,百姓貧苦。不管怎麼樣,我得給皇上為百姓把路修出來。」雲崇青放下碗:「等勘察完地勢,我會擺宴宴請城中大戶,然後…再去牧姌居坐坐。」
「噗…」記恩一口嚼碎的鴨肉差點嗆進鼻子:「咳咳…你膽肥了去牧姌居,被弟妹知道準沒你好日子過。」
雲崇青彎唇,狀似玩笑:「帶官兵一道。外頭不都懼我是沐寧侯府小舅爺嗎?囂張該有氣勢。牧姌居讓我舒坦了,那就開著。我舒坦不了,便抄。」
「這個可以。」記恩道:「到時帶上我,我給弟妹盯梢。」
雲崇悌決定了:「我再幫你打聽打聽城裡的富戶,平時魚肉鄉裡的,咱們一個都不放過,絕不厚此薄彼。」
心情好了不少,雲崇青又給自己添了半碗飯:「讓飛羽叔幫我查下老槐,若是乾淨,就讓他進府當差。」
「老槐有個兒子。」雲崇悌忙道:「今年二十又四,秀才考幾回了,都落了榜。你要是安排活,可以考慮他兒子。」
「獨子嗎?」雲崇青問。
「上麵一姐姐,下麵兩妹妹。若非隻一子,老槐也不會逼著他讀書,早走關係進府衙當侍衛了。」
記恩朝六哥豎了大拇哥,這是一下拿捏住了老槐一家子。
可以考慮,雲崇青身邊缺一個熟悉響州府脈係的人。老槐做過十多年府衛,又在這守了一輩子,正合適。但前提是,人要乾淨。
申時正,盛裝的溫愈舒與常汐,領著兩婆子去往前院。見著夫君,上前幫著整理衣飾,拉了拉臂彎處的皺褶。
「要不再換身新的?」
「不用了。你體麵,我就體麵。」雲崇青抬手扶正媳婦插在髻上的和合如意釵,旁若無人地湊近輕嗅,低語:「抹了香膏。」
溫愈舒抿唇甜笑著,垂著首整理他的玉帶:「等忙過這幾天,我再給你做幾條。」庫房裡還有七套頭麵,都是溫家、邵家、誠黔伯府補償她的。她戴了嫌晦氣,早想拆了寶石給夫君做玉帶,金銀融掉拿來花用。
「不要累著就成。」雲崇青牽住她的手:「時候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好。」溫愈舒回味著剛那話,我體麵,他就體麵…側首仰望那人,秋波盈盈。目光熾熱,雲崇青回頭,撞進她生動的眸裡,有意問道:「怎麼了?」
「你做什麼長這般高?」
「我要是矮,怎麼配你?」
「也對。」
雲崇青忍俊不禁,指在她掌心輕輕撓了撓。府外,記恩和雲崇悌已經在等著。溫愈舒見著他們,打趣道:「叫兩位嫂嫂陪我一道,她們合著夥編出一個又一個理由,反正就是不願。」
「就別為難她們了。」不說媳婦怕,就連記恩自個都覺一窩內宅婦人在一塊,每個都有八百個心眼。「實在想帶,帶小圓包。他肯定能心無旁騖地陪你吃席。」
幾人哈哈笑。
溫愈舒撐著夫君的手,上凳子:「行吧,我先給她們探探路。等扌莫準了,再帶她們出去走動。」
到嶽吉樓,天已見黑。邊上茶莊今日挺安靜。譚毅、蔣方和領著一陰柔一陽剛的兩位中年男子迎接。在外沒多言語,直接上四樓。
李文滿換下官府,玉扣冠發,與一先生打扮的灰白發老者飲茶。兩個半麵蒙紗的妙齡女子伺候在旁。
到了樓上,原走在雲崇青左下的蔣方和,已被那位長相陰柔的中年男子替了位置。雲崇青不在意,依舊牽著妻子的手。記恩、雲崇悌、常汐跟在愈舒後。
四樓,左右兩向門都開著。聽著動靜,李文滿自左邊門來,右邊走出一位著淺紫的雍容婦人。
溫愈舒猜婦人大概就是知府的夫人,抽回手,與人見禮。
「雲家妹妹,妾身麗嶸,是李文滿家的,你若不嫌就叫聲姐姐。」
「又在作怪。」李文滿佯怒,瞪了一眼妻子,向雲崇青幾人介紹:「這位是我夫人,總愛玩笑。」說著又朝溫愈舒拱手,「弟妹莫怪。」
「李大人折煞我了。」溫愈舒側身,避過他的禮,與麗嶸道:「李夫人這性子才好,不似我,古怪又喜隨性作為。」
麗嶸歡笑,抬手掩嘴:「沒想妹妹也是個性情中人。」嬌嬈地沖一眾男子說,「你們進屋聊,我帶著妹妹去認識幾個姐妹。」
「莫要再失禮。」李文滿嘴上叮囑,餘光留意著雲崇青。雲崇青臉上仍然不慍不熱,轉首向杵在樓梯口的三人:「伺候好夫人。」
「是,」常汐和婆子就等著這話,忙跟著進去右邊的那扇門。
一行男子往左,進了屋就見裊裊香霧。
跟隨李文滿的老先生,早在打量雲崇青,如傳言一般,清越如仙,抬手行禮:「下官響州府府學教授,嶽誌秋,見過雲大人。雲大人高才,老夫久仰。」
長眉入鬢,須留三寸。雲崇青知道他:「我記得去年響州府隻摘得一名同進士,嶽教授還需多費些心思在府學。」狀似無意地瞟過半麵蒙紗的兩個女子,意味可謂分明。
嶽誌秋老臉一熱:「今日也是沾了雲大人的光,入得嶽吉樓享一回醉千秋。尋常,下官可沒這福氣。」
「醉千秋?」記恩插言:「很好喝嗎,比之嚴五酒坊的三生醉如何?」
這位是嚴五酒坊的東家。嶽誌秋立時察覺自己剛情急失言了,忙道:「各有千秋。」
記恩兩眼放光:「那一會我定好好嘗一嘗。」
聽這話,李文滿立馬保證:「定不叫記恩兄弟失望。」醉千秋,甘醇濃烈,回味無窮,他也甚喜。
站在雲崇青左下手的陰柔男子,抬手行禮:「甘玉祁見過雲大人。」
「覃中意見過雲大人。」衣衫藏不住噴張的肌肉,男子抱拳。
這兩位不在響州府的官員冊子上,雲崇青轉眼看向李文滿,無什敬意。
這目中無人的樣子,真是叫李文滿不喜,但麵上的熱絡還得維持著。他得讓滿響州的人都知道,他堂堂知府畏懼雲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