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2 / 2)
邵關府三泉縣…雙目適應了黑暗,藺中睦隱隱可辨男子的五官,十分出色,心裡猜出了對方的身份:「雲崇青?」一個讓介程寢食難安的人。
「是。」雲崇青知道時間有限,不含糊地問:「郭陽這次有隨介程一道來響州府嗎?」
藺中睦眨了下眼睛:「他來了,您敢抓?」
「我響州府攤子鋪這麼大,到處都要用銀子,不抓他來填補抓誰?」
「也是,不過要讓雲大人失望了,郭陽尚沒膽踏足您的地界。」藺中睦不著痕跡地輕吐一口氣。
雲崇青惋惜:「那就再等等,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
這位還真是如傳言說的那般,行事毫無章法,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於他無礙,他等的時機來了。藺中睦輕笑:「您不知道嗎,我髒得很,不值得信任。」
「這是你對自己的評價?」雲崇青看著三步外的少年,沉凝兩息,言道:「罰酒吃不起,接下敬酒,在我以為是明智之舉。性命攸關,無所謂卑劣。活著,就意味一切尚未結束。」
眼裡波光晃盪。到底是三元及第,非凡夫可比。藺中睦以為這世上沒人能理解他,不想這就來了一位。
「我要踏平南川十六家香君苑,十一家香公館,十家三和賭坊,要郭陽、介程、燕霞陵死無葬身之地。還有灌陽府知府周兆通一家,都要付出代價。」
雲崇青沒有猶豫:「可以。」周兆通家,便是田芳曾經的主家。賣田芳去城北窯子的,是周兆通的夫人,現在還活著。
憋著股氣,長身戰栗。藺中睦死死地握緊拳頭,沉靜著心緒,遲遲才鬆緩,又問:「我娘的病…還能治好嗎?」
「太醫院江陳江太醫的祖父,親自診治。他老人家若治不好,那也就治不好了。」
「多謝。」藺中睦聲中帶著哽咽:「我娘才三十多,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我說過…要娶妻生子孝敬她。」仰首不讓淚滾出眶,「她這一輩子,太苦了。」
雲崇青感受他的悲傷了:「你娘舍不得你,你也才十六歲。你們會再見。」
但願吧。藺中睦抬手拱禮:「初次見麵,大人爽快,睦甚欣喜。」
「我收獲也不錯。」雲崇青彎唇。藺中睦如他所想,聰慧又能屈能伸。
「響州府鬧出的聲比較大,介程這趟來也就走個過場。之前您抄了三和賭坊,郭陽去求了他。之後開義縣的那處三和賭坊被打劫,郭陽又去求他。」藺中睦冷嗤:「您是不是覺介程是郭陽背後的靠山?」
「你都這麼問了,那肯定不是。」雲崇青猜測,介程僅是台麵上的幌子:「郭陽真正的靠山是…一些不明來路的銀礦石。」
藺中睦愕然,驀又笑了:「雲大人都查到這了,睦佩服。」
「他開賭坊、香君苑、銀樓等,都是為了洗銀礦石。」雲崇青在想,郭陽是不是已經後悔往他這送金票和鴿子血了:「介程,僅是郭陽為事情敗露備的背罪的棋子。」
「應該是。睦隻能確定郭陽手裡多的是不明來路的銀礦石。」
雲崇青輕吐:「牧姌居呢,李文滿也隻是個幌子吧?」
「京裡明親王。」
「是嗎?」雲崇青意味深長,冠南侯府也在京裡盤著。
「不是嗎?」藺中睦隻去過牧姌居兩次,私下聽介程提過一回。
「不知道。」雲崇青說的是實話:「南川形勢比你以為的要復雜許多,不能輕易下定論。時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以後怎麼聯絡?」
「看你。」
藺中睦沉默細想:「石橋洞西屋,我準備尋個人定期打掃。」
明白了。雲崇青移目看向床:「就讓你『娘』去打掃吧。」
「那最好。」藺中睦告辭。他走後快一個時辰,雲崇青才離開。
翌日午時,一位錦衣帶刀男子,去知府府衙報信。李文滿忙召雲崇青、蔣方和與回城參加競標會的譚毅,出城迎接布政使大人。
一行人裡,隻雲崇青著便服。介程,如老槐描述的一般,眉修得一根雜毛都沒,胡須打理得十分清爽,就連眼睫根都描了底。見著第一眼,他心裡就浮現了一本寶典,叫葵花。
介程早聞雲崇青俊美,今日一見,才知傳言含蓄了,稍有晃神,忙抬手撫須掩飾:「原打算十月來響州看看的,隻十月忙收稅糧,耽擱了。崇青勿怪啊。」一身清貴,比睦兒還要惹人向往。
「大人玩笑了。」雲崇青目光流轉,掃過伴隨介程的七人:「收稅糧乃正事,怎麼能說耽擱?響州,下官管著挺好,大人盡可放心。」藺中睦不在。
「是是,是我言語有失。」介程像個可親的長輩一樣,溺寵顯然,全不在意雲崇青冷漠腔調。
李文滿瞄了一眼雲崇青,便請介大人上轎。介程擺手拒了:「來就是想看看,坐上轎子還看什麼?」目光又轉向旁,「崇青,不是把響州管得很好嗎?領我去瞧瞧。」
「這事還是交給李大人吧。下官一會要宴請商客,議城西整修的具體事項,實在是分·身乏術。」
對對,李文滿氣堵,他閒。
「噢…」介程興致勃勃:「那就隨你,我這次來便是要聽你的修城大計。」
介程右下手那個清秀斯文的男子,合了老槐描繪的燕霞陵。他看來的目光,幾乎同了介程。雲崇青不管他們的骯髒心思,今日他要剮的是牧姌居的肥膘。
「既如此,那請大人隨我一道往牧姌居吧。」
「這樣才好。」介程笑著道:「你一直下官下官,聽得我都不甚自在。」
李文滿嘴角抽了抽,但願介大人別將這時說的話忘了。他是親身經歷,當雲崇青不再客氣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其要原形畢露。
蔣方和、譚毅騎馬在前,雲崇青乘馬車,未邀介程。介程坐上李文滿準備的轎子,前往牧姌居。
到地時,日頭已偏西。在外看牧姌居,真就似個尋常莊子。門口大紅燈籠高掛,歡音領著一群半蒙麵紗的姑娘,早候著了。見著介程,她也不意外。
「幾位大人光臨牧姌居,牧姌居蓬蓽生輝。我們姐妹給各位大人請安了,祝願各位大人事事如意。」
介程高興,指著歡音與雲崇青道:「這是個會說話的主兒。」
雲崇青麵目帶笑,打量起歡音:「是會說話,就不知…懂不懂事?」將其與孟元山上仙客春居的落桑比較,妝容上一恬淡一濃烈,差別是大。但究手法,不相上下。
歡音心一沉,來者不善。
李文滿心裡直打鼓。歡音是麗嶸幾年前在營南府救下的,建牧姌居也是麗嶸觀歡音行止妖嬈生的主意。隻沒想到歡音極擅經營,將將幾年就把牧姌居做大,還靠上了京裡明親王。
雲崇青把宴定在牧姌居,十之七八是盯上了。
「奴家最是懂事。」歡音聲音更加嬌柔,側身讓出道:「雲大人請的客都到了。幾位爺別在外站著,趕緊進去品茗說話。」
「好好。」介程還是一副親和,順手拉上雲崇青:「歡音夫人都說她最懂事了,你也不要再為難。她們膽小,可經不住嚇。」
「放開。」不知何時,雲崇青臉上沒了笑,雙目冷冽。拉著他進門的介程,回首一看,不自禁地鬆開了手。
雲崇青輕拂了下被介程抓過的地方,不掩厭惡,看向遠處迎來的一眾商客:「既然懂事,那本官就有話直說了。」
這…歡音見過不少紈絝,還是頭回遇上張狂至斯的,怯怯的目光飄向李文滿和介程,抿著粉唇,淚含在眼裡,惶恐欲泣。
「宴結束前,捧上三十萬兩銀。」雲崇青雙手背到後,十指乾淨修長:「當然,牧姌居…也可以不懂事。」
歡音見李文滿麵色鐵青卻不發一言,腿一軟跌坐在地:「大人,牧姌居真的沒有那麼多。」
「沒有,就去找你主子要。」雲崇青看都不看她,轉過身直麵燕霞陵,冷幽幽地說:「再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就摳了你的眼珠子。」
燕霞陵不禁後退半步。介程凝眉。
雲崇青察覺,移目對上:「這是警告。」音落,笑從眸底起,迅速漾開,燦爛明朗。
看著他這樣,介程腳底生寒。李文滿說他陰晴不定,是一點不假。這樣的人,最難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