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哥(2 / 2)
聶清舟低下眼簾。
「你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個性,這些話排演了好久吧。行啊,挺好,想明白了要回去讀書,那就要好好讀。」張遣彈彈煙灰,也不強求什麼,指了指門:「不過我這裡也不是你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的地兒。真要退出要怎麼樣,你明白吧?」
聶清舟的手鬆開,心裡反而坦然了。他抬起頭看向張遣,眼裡一片平靜,他說道:「我明白,來吧。」
夜裡十點五十五,灰色小樓裡傳來了聶清舟的腳步聲,這次他的腳步聲從標準的二拍節奏變成了切分節奏,伴著時不時傳來的吸氣聲,聽起來傷得不輕。
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掏鑰匙的時候喃喃道:「燈都是黑的,她還真的睡了……」
鑰匙嘩啦啦響了一陣,然後就傳來開門和關門聲。
剛剛聶清舟以為已經睡著了的人,此刻手中的手機正亮著。
夏儀漆黑的眼眸裡映著藍光,目光落在手機屏幕裡的時間和一串號碼上。在一分鍾之前,她的手指已經放在了撥出鍵上。
奶奶在下鋪迷迷糊糊地說道:「夏夏……還沒睡呢?」
「就睡了。」
她抬眼望了一眼房頂,然後靜默地關閉手機,幽藍的光芒消失於濃重黑暗裡。
第二天一早夏延拉開小賣部的防盜門,就驚叫一聲,惹得半棟樓的人都打開窗戶看是怎麼回事。
隻見一個金色頭發穿著白色t恤的男生倒在一樓台階前,露出衣服外的皮膚青青紫紫,甚至有已經發黑的傷痕,白色t恤肩部甚至已經被血染紅了一片。
夏延的驚叫引來了奶奶和夏儀,奶奶嚇得臉都白了,拉著夏儀著急道:「這不是你那同學嗎?這這這,我得把這孩子送醫院吶。」
夏儀把著急往前走的奶奶拉回去,道:「我送他去醫院。」
「你們這沒大人……」
「我有他家長電話。」
夏儀行動力極強,說著就轉身把三輪車推出來,奶奶和夏延費力地把聶清舟抬起來,左拉右拽放進了三輪車裡,他腿太長還伸出車外一截。奶奶不放心地塞了錢和自己的醫保卡給夏儀,讓她趕緊帶聶清舟看醫生。
夏儀一蹬三輪車聶清舟就無力地向後仰去,倒在了她的背上,她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往前騎就是一段下坡路,以往夏儀走這條路時都會控製著速度,這次卻快得仿佛要飛起來,鹹鹹的海風迎麵而來沖淡血腥味,身後的人高熱的身體似乎也要被風吹走似的。
「聶清舟。」
夏儀也不往後看,隻是喊著他的名字。
「聶清舟。」
「聶清舟。」
「嗯……」身後的人傳來模模糊糊的聲音,像是不太清醒。
「你是……誰……」他低聲問道。
「我是夏儀。」
「……夏儀……夏儀怎麼會……」他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什麼。
「你有沒有力氣?抓好我的衣服,一會兒要轉彎。」夏儀提高了聲音。
身後沒了聲音,在夏儀以為聶清舟已經失去意識時,一隻手扌莫索著往上移動,抓住她身側的衣服,慢慢收緊。然後是另一隻。
他的手燙得驚人,仿佛帶著火星,額頭也抵在了她瘦削的後背上,滾燙的呼吸在她的背後吹拂。
快速轉彎的時候他的身體往旁邊一甩,一隻手鬆開了,但很快又攥了回去,額頭也貼了回去。
就像是個極為聽話的小孩子,得了指令就要執行到底。
夏儀把他送到醫院時,費了不小力氣才讓他鬆開她的衣服,把他移到病床上去。聶清舟的眼睛睜著,裡麵的光芒卻是散的,像是被燒得有點傻了。
夏儀跟在病床旁,邊走邊拿出手機說道:「我喊你姑姑來。」
聽到「姑姑」這兩個字,聶清舟的眼睛卻睜大了,也不知道他被煮成一團漿糊的腦子裡都想了些什麼,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住夏儀的袖子,斷斷續續道:「別……別叫她……別……」
夏儀皺著眉,抬起手試圖掙脫:「她是你的監護人。」
「求你了……我求你……別喊她……」聶清舟有些急了,鍥而不舍地拽著她的袖子。
夏儀看著他被燒紅的眼睛,終於合上手機蓋,轉身問旁邊的護士:「在哪裡掛號?」
聶清舟的手鬆了下來,他沒什麼力氣地說道:「謝謝……」
在暈倒之前,他突然莫名想著,要是昨天他再多加一句「求求你」,夏儀沒準就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