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秘地(1 / 2)
桃乙是第二天清晨回來的。
「怎麼樣了?」連嬰窩在暖洋洋的被窩裡,身邊還蜷著一貓一鼠。
「勉強把謎團和現實隔離開來了,但很多謎鬼都有了『現實性』。」桃乙看了一眼灰婪。
「這樣不好麼?」在連嬰看來,這就像不經過地府就復生一樣。
「對有些人來說,可能是好,就用我給他們構造的身份生活,直至消失。」桃乙頓了頓,「但消失就是消失了,不留魂魄,徹底泯滅。因為他們是作為鬼,而不是人,又死了一次。」
連嬰理解他的意思,桃乙將謎鬼編在謎團中,賦予他們新身份新故事,讓他們有認同感,把自己當做故事中的人,是為了成功解開心結(新身份賦予的心結),從而成功轉生。
但一旦謎團與現實彌合,謎鬼們也就有了現實性,成為了『活生生存在的人』,解謎可無法把『現實的人』超度掉。
他們也像活人一樣,會老,會病,會死---但死掉了,卻不像真正的人,還能留著魂魄回歸地府,而是徹底消失,乾乾淨淨。
所以桃乙昨晚急忙趕工,把謎團整個框柱,與現實分離,防止這謎團中的內容物灑落出來。
「謎團中沒有解謎人來時,還看不出什麼,解謎人一到,謎團運行起來,大大小小的弊端就出來了。」
桃乙喝了口水,對連嬰道,「別擔心,這次不是很大的問題。」
他臉色素來蒼白,但現在看著跟紙一樣微微透明,連嬰望著他,有些憂心。
「你沒事吧?」
桃乙剛想說沒事,卻轉而低咳幾聲,顯得極為可憐,他的眼尾愈發鮮紅,連嬰不由得憐惜起來,也不知怎麼,自己就被他攬住月要肢,半推半就的坐在那人膝頭。
他倒是安安靜靜的,隻攬著她閉目歇息一會兒,像是得了極大的滿足。
「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剩下的謎還需要你們自己去完成。」
桃乙輕輕拂過她的頭發,遠處坐著的灰婪從鼻子裡發出『哼』的一聲。
特別不忿。
連嬰覺得好笑,心軟成一汪水,這情景似乎喚起她記憶中遙遠的部分,她望著桃乙的臉,突然特別想口勿上去。
不行,還是不好意思。
她倉促轉了話題,「灰婪,是我認識的人麼?」
她一方麵猜測灰婪是否也是她前世認識的人,一方麵又怕自己想多了。
桃乙卻眸光一閃。
聲音顯而易見地低落。
「抱歉,阿嬰,很多事,我無法參與,也不能說。」
桃乙離開後,連嬰和灰婪商量,要去灰家探訪。
灰婪對她的態度可比對春妮好多了,雖然還是惡狠狠的別扭,但總歸是答應了。
「貓臉老太太可不能去。」他堅持這一點。
貓和老鼠是絕對不能親密共處的,這是原則。
若是讓族中人看到自己和一隻貓走在一起,那像話麼?
連嬰想想,好像是這麼回事。
蔣老太慈祥地咧開貓嘴笑笑,血盆大口剛好能吞下一個灰婪---
「誰知道你路上會不會打什麼壞主意,我是必得跟去的。」
最後的方案是,連嬰把蔣老太裝進背包裡
灰家堂口位於興嶺山腹之中,山影籠罩著一片潮濕陰暗的穀底,山壁上竟然有著大大小小打磨出的石洞,如千萬隻深邃眼睛一齊望來,乍看之間,隻覺神魂一震,幾乎要匍匐在地。
連嬰抓著垂吊穀底的藤蔓,扶著石壁驚嘆這樣的奇景。
「怎麼做到的---」
下一眼便看到亂糟糟的草叢中,有不少古老破碎的佛像。
這一麵山壁,竟是供奉九天神佛的神龕壁!
可惜遭了鼠劫。
她閉了閉眼,隨著灰婪往前走去。
早有山鼠發現他們,跑去傳話,一會兒功夫,便有鼠群來迎接,為首的是化作人形的堂口中人,滿臉驚喜,「少族長,您沒事!」
灰婪擺了擺手,隨意道:「我要去見老祖。」
那人麵露驚異,「您明明知道」
「我受夠了,讓堂口敲鍾封堂,我總要去瞧瞧,到底是什麼名堂。」
灰婪吩咐完便大步離去,連嬰跟在他後麵,十分不解。
灰婪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沒有解釋,隻是匆匆在前麵走。
這時已經是夕陽時分,殘陽如血,照在那些殘破零落的石像上,總覺得浮現出一種淒絕的鬼魅氣。
巨大山壁上仿佛齒輪運作,發出『咯隆隆』的響聲,所有石洞後推出石板,將石洞整個封死,整麵山壁霎時平滑如初,看不出絲毫痕跡。機關之精巧絕妙,是連嬰從未見過的。
她來不及感嘆,就隨灰婪進了最大的洞口,在他們身後,石板緩慢合死,看不見一星光亮。
突然沒入濃稠的黑暗中,下意識眼前闃黑無際,連嬰睜著眼睛,滿目混沌,試探著向前行走,卻感覺腳下十分磕絆。
灰婪卻沒有這種煩惱,他在黑暗中視物反而比白晝更為清晰,看到少女茫然失神的雙眸,少年惡劣地笑了笑,覺得十分得意,心底卻不自覺湧出一股柔情。
好像曾經有個人,總是盡心庇護著他,現在,換他來保護這個人。
那是種非常乾淨的依賴之情,就像魚和水,花和泥。
在這樣看不清神色的黑暗裡,心卻更加澄淨,他也不知怎麼想的,走到連嬰身前蹲下,「姐,我背你。」
這一聲『姐』,兩個人都震了震。
連嬰輕聲道,「好。」
她趴在少年有力的肩背上,他把她背起來,還顛了顛,取笑,「夠沉的。」
連嬰氣得給他一下。
腦海中又是一晃,陌生而熟悉的回憶流電一閃,剎那逝去:
「姐,等你出嫁,我背你啊!」
「姐,你好輕啊。」
「姐,你答應我的,穿著紅嫁衣,我背著你,送你上轎子。西式的也行,姐穿著白婚紗也好看,什麼?洋人不興背人上轎子?這怎麼行,總得是我親自送姐出嫁!」
「姐」
少年背著姐姐,從繡花帳走向風荷棺,從陽宅走向靈堂,從生走到死。
女孩子僵硬雪白的臉,垂在他肩上,慢慢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