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048章(1 / 2)
胡楊把給林以檸的接風宴定在了跨年夜,桑鵲卻一天都不想多等,第二天就把林以檸約了出來。
兩人約的地方是一家江浙私房菜館,隱在胡同裡的中式院落,廊簷下站著身穿旗袍的服務員,各個身姿曼妙,端著八顆牙齒的標準微笑。
隔著一道回廊,旁邊的院落隱隱有戲聲。
吳儂軟語,絲竹悠揚,林以檸的外婆就愛聽昆曲。她小的時候,外婆常常坐在院子裡,一柄蒲扇,一個收音機,咿咿呀呀,能從《遊園驚夢》唱到《吳越春秋》。
桑鵲不太懂這些,「這唱得什麼?」
林以檸雙手揣在米色的寬大毛衣口袋裡,望向隔壁,「《清忠譜》。」
桑鵲皺了皺眉,顯然還是沒懂。
一旁的服務員笑著解惑,「隔壁宴請的客人喜歡聽昆劇,桑小姐如果喜歡,下次可以提前通知我們安排。」
「不用不用。」桑鵲連忙擺手,這咿咿呀呀的,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林以檸收回視線,「走吧。」
兩人在一間小屋裡落座,傳統的中式裝修,紅木桌邊擺著一麵四時山水屏風,環境清雅,極富格調。
桑鵲招呼服務員上菜。
兩人之前在倫敦見過一次,桑鵲這些年也沒怎麼變,依然是個話癆,筷子不停,嘴巴也不停。林以檸就一直彎著笑,聽她說這幾年的事情,偶爾搭一兩句。
「檸寶,你怎麼就和胡楊遇上了?」桑鵲好奇。
林以檸頓了下,「巧合。」
桑鵲看著她,顯然有點不太信。
「真的是巧合,昨天下雨,我在路邊打不到車,正好遇上胡楊路過。」
「這麼巧?」
「嗯。」
桑鵲抿抿唇,欲言又止。
「那你……」
林以檸知道她想問什麼,「嗯,也見過了。」
桑鵲:「草……」
林以檸抬起眼,澄亮的眸子裡盛著笑,似乎並不介意這個話題。
「京市就這麼大,總會遇到的。」
「那你們……」
「都過去這麼久了,打了招呼,就走了。」林以檸沒有提秦雙的事情,她夾了一塊糖藕,低頭細細地嚼著,似乎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話題,並沒有展開的必要。
桑鵲頓了頓,見林以檸這個樣子,也終於鬆了口氣。
「說真的,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還擔心……算了,不說了,反正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回頭我給你介紹幾個優質男人,咱還能在一根樹上吊死?」
林以檸彎起眼,「好啊。」
一頓飯吃完,已經九點,桑鵲去結賬,林以檸等在回廊邊,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和病患的家屬發消息。
冬夜的月光清冷,一旁的遊廊有腳步聲漸近,林以檸轉頭望過去。
中年男人被同行的人架著,腳下的步子有點飄。男人抬起眼,一雙渾濁的眼看向林以檸。
是趙薄。
林以檸沒想到,還會遇上這個人。
趙薄顯然也認出了林以檸,他推開了身邊扶的人,一晃一晃地走過來,臉上盪起笑,「小林醫生啊,我們又見麵了。」
林以檸抿著唇,不欲和他多言。
「噯。」見林以檸要走,趙薄擋在她麵前,「林……」
「趙先生。」林以檸抬起眼,眸色清冷,「那天我已經和您說得很清楚了,您如果有需要,請去醫院按流程掛號。」
提起那天的事,趙薄就火大,他在資本圈裡混跡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個人物,居然被一個小醫生戲弄。
要不是因為後來晏析來了,他一定叫這小娘們兒好看。
「小林醫生。」趙薄一點要讓開的意思都沒有,反而舔了舔唇,酒意上頭,看向林以檸的目光也越發赤裸。
「咱們聊聊?」
說著,趙薄的手就朝林以檸伸了過來。
「趙先生,請你自重。」林以檸後退一步,堪堪躲開對方的碰觸。
「這裡是公共場所,到處都有監控,如果你繼續胡言亂語,我會將這些影像資料全部送到警察手裡。」
林以檸冷著眉眼,鎮定地看向趙薄。
「趙總,算了……」和趙薄一起來的人將他拉住,又看向林以檸。
這姑娘瞧著嬌嬌軟軟,沒想到這種時候麵上都不見慌亂,顯然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
更何況,這種視頻要是真的交到警察手裡,或者被上傳到網上,他們也得跟著丟人。
「你他媽誰!」
結賬回來的桑鵲一見林以檸被個男人堵住,林以檸一臉的厭惡,桑鵲問都沒問,拎著自己的玫瑰花手袋就朝趙薄的腦袋上揮去。
18k的白金包身,一巴掌拍下去,趙薄慘叫,血順著額角淌下來。
私房菜館的工作人員這才發現這兩撥人起了口角,保安連忙趕了過來。
趙薄捂著腦袋破口大罵,「他媽的,敢打老子,你們活膩了是不是!」
他身邊的人也站出來,「有話好好說,怎麼能動手?!」
桑鵲大小姐脾氣上來,將沾了血的包包往地上一丟,「有種你再說一遍!」
林以檸將桑鵲拉在身後,清潤的眸子淡定無波,「我剛才一直在好好說,他不聽,言辭無禮還動手。」
林以檸瞥了眼蹲在地上捂著腦袋的趙薄,「既然這樣,我建議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對,報警!」桑鵲叉著月要,「姑奶奶我這輩子還沒進過局子呢!」
林以檸擔心桑鵲胡來,將她的手臂捏住,直直看向趙薄一群人,「我想警察不會姑息任何一個騷擾女性的人,正當防衛有什麼錯?」
對麵的幾人麵露遲疑,甚至隱隱驚慌。
一直跟在趙薄身邊的男人立馬掛上笑,「不好意思,誤會誤會,趙總就是喝多了,言行舉止要是有什麼欠妥的地方,我代他向二位賠罪,實在抱歉。今晚這頓飯,我也請了,就當是……」
「誰稀罕你那點臭錢。」桑鵲打斷對方的話,「想我們算了也行,這猥瑣男得和我朋友道歉!」
「這……」男人看了眼仍然蹲在地上的趙薄,「道歉是應該的,可你們看趙總這樣子……」
男人有些求助的看向林以檸。
林以檸沉默片刻,轉頭看向桑鵲,「走吧。」
「可是……」
林以檸搖搖頭。
桑鵲重重哼了聲,「等這猥瑣男清醒了告訴他一聲,再有下次,我直接報警!」
「好好。」男人連忙應道。
一場鬧劇落幕。
林以檸和桑鵲沿著回廊往外走,桑鵲有點不理解,「檸檸,你為什麼要放過那個惡心男人?」
「不然呢?」
趙薄又不是沒和她道過歉,這種人,道歉不過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他們內心沒有悔意,也並不會因為一個道歉就長記性。
林以檸挽上桑鵲的手臂,「走吧,桑大小姐,麻煩您找一下這家店的經理,調一份剛才的監控錄像給我。」
「不是不報警了麼?」
「就算不報警,這些東西,我也得留在自己手裡。」
對付趙簿這種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投鼠忌器。有這份監控錄像,林以檸篤定趙簿不敢再找她的麻煩。
桑鵲恍然。
怪不得林以檸要跟那個猥瑣男囉嗦那麼久。
「所以,你是故意拖著他不喊人,就想他的醜態再多一點?」
「算是吧。」
林以檸沒有否認,雖然趙簿言語輕浮,可她並不擔心自己會吃虧。就像她說的那樣,這裡是公共場所,隻要她聲音大一點,或者喊人,馬上就會有保安來。
「那我會不會壞了你的計劃?」
「還好。」
「還好?那如果剛才我不揍他,你預備怎麼辦?」
「我預備——」林以檸歪頭笑了下,「自己親手揍他。」
桑鵲啞然,旋即,也跟著笑了。
「檸檸,我覺得你變了。」
「嗯?」
「就……以前的你,看著很好欺負,好像也根本不會想這麼多。你剛才麵對他們那一群人,特別鎮定。」
桑鵲似是還想說什麼,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乾嘛吞吞吐吐的,一點兒不像我認識的鵲鵲。」林以檸眉眼彎著笑,似乎並不介意桑鵲的舊事重提。
「以前有人護著,現在沒有了,我當然要自己保護好自己呀。」
她能這麼坦然地說起從前,甚至提及晏析,是桑鵲沒想到的。桑鵲恍恍惚惚覺得,從前那個軟軟糯糯的檸寶好像真的變了。
回廊的轉角,身形修長的男人一直立在暗處,深靜的眼眸劃過無聲的情緒,沉得像無波古井。
昆劇已經落幕,宴請的客人很滿意,生意也談成了。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胡楊跟著晏析走到轉角,看到林以檸和趙薄之間的爭執。
「你不管?」胡楊當時問晏析。
晏析眸色沉涼,看著紅色燈籠下的男女,剛剛邁開半步,林以檸清亮的聲線響起,「趙先生,這裡是公共場所,到處都有監控。」
她眉眼清冷,鎮定自若。
晏析頓住步子,想起之前林以檸對他的冷淡,有些自嘲的嗤笑了聲,「需要我管?」
胡楊愣住。
如今的林以檸,似乎真的不需要有人護著了。
她聰明,也足夠鎮定。
「可是……」胡楊想說什麼,瞥見晏析眼底蓄著的涼意,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這會兒人漸漸走遠,胡楊看著林以檸和桑鵲轉過圓洞門,還是沒忍住提醒道:「趙薄這人很小心眼,睚眥必報,以檸兩回得罪了他,以他的性格,肯定會記恨,萬一——」
晏析沉默,邁著大步往門口走去。
胡楊看著他的背影,推測的話生生被卡在喉嚨裡。
還真就不管了?
可這終歸是晏析和林以檸間的私事,胡楊不好再開口。兩人一路走到停車場,司機已經等在那裡。
黑色的賓利穩穩滑出停車位,掠過城市的燈火,夜色濃稠,將寂靜無限放大。
晏析靠在後排的椅背上,闔著眼。
他今晚喝了酒,重感冒還沒好,這會兒胃裡不太舒服。
車子裡靜得落針可聞,今晚發生的事沒人再提。
半晌,晏析請咳了聲,「尤尼資本最近在籌錢?」
「誒?」胡楊坐在副駕駛上,一時沒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晏析,他眼底有些紅,疲憊顯而易見。
這幾年跟在晏析身邊,胡楊是親眼看著他怎麼玩了命的工作和應酬,什麼事兒也不關心,什麼人也不放在心上,好像這副身體也不是自己的,可勁兒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