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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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未成年、童星。

以上三個關鍵詞不管把哪一個單拎出來,都足以讓導演沒辦法用對待成年演員的方式去調|教金賽倫。以上三個關鍵詞結合,韓舒苒就更不會那麼乾了,她做得是更直接也更殘忍的方式。

起初跟童星見麵,韓舒苒怕對方沒辦法完全理解劇本,就從細致的講解劇本開始。劇本有兩個頗具刺激性的開端,一是外婆歷史,二是女主曾目睹母親自殺的場麵。

劇本講解剛開了個頭韓舒苒就發現,金賽倫對母親自殺這個過程的講述很平靜。可以說,韓舒苒決定要簽下她就出於那份平靜。而另一個原因是童星的母親太有意思了。

童星媽頗為特別,這位女士也跟劇本裡的母親一樣自殺過,她還更極端,帶著孩子一起自殺。方法是跳樓,抱著孩子一起跳的跳樓。樓沒跳下去,是金賽倫死命苦求,緊緊扒著護欄,女兒救了自己也救了母親,還有兩個妹妹。

是的,那場事件是一家四口,母女四人一起走。

這個家庭沒有男性成員,媽媽孤身撫養三個孩子,大女兒金賽倫是她二十歲時生下的。那個年紀就成了母親,陸續又生了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生活困苦讓這位母親太注重社交這件事,還是她早年模特出身導致三觀奇異,總之這位很特別。

特別的童星媽,在見韓舒苒的第一麵,就給未成年的女兒倒了杯酒,讓金賽綸滿桌敬,敬導演、製作人,他們的助理,都敬,她還帶著女兒敬酒。

韓舒苒含笑喝了,沒攔。不管是小姑娘還是小姑娘的母親都表現出對此行為的習以為常,她就沒必要攔了,攔了反倒會讓她們尷尬。

特別的童星媽以一杯酒進入導演的視野,繼而就被韓舒苒觀察到,這位母親跟劇本裡的母親有微妙的相似。同樣當著孩子麵自殺過,同樣把孩子當成自己的所屬物,同樣認為自己的做法什麼問題都沒有,同樣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為女兒好,包括讓女兒視線她的夢想,成為演員。

決定簽約之前,韓舒苒專門找人打聽了一圈這位童星媽,金賽倫幼年出道,小小年紀就混跡片場,媽媽一路跟著,跟這對母女合作過的人挺多的。那些人中絕大部分給韓舒苒的反饋都是,金賽倫可惜了,隻有極少數說金賽倫能有今天全靠她母親。

這些人裡,有一位的觀點極其有意思。

李楨凡,《大叔》的導演,當年他從一眾小演員中挑中了金賽倫,成就了童星家喻戶曉的成績。

這位也是kafa畢業,直係的前後輩說話很隨意。李楨凡跟韓舒苒說得都不止是隨意了,而是惡毒。

「偉大的演員一定是苦難造就的,偉大的藝術家同樣。生活的困苦讓我們擁有無窮的表達欲,月匈中的憤恨如果無處發泄,我們這幫人遲早上社會版。你看金基德,他就是社會版的種子選手。」

自詡犯罪分子的前輩同後輩講,「金賽倫所有的靈氣都來源於她媽,她媽死死的掐住了她的喉嚨,她無力掙脫,表演是她唯一能喘口氣的地方。鏡頭是她的盾牌,隻有站在鏡頭前,她那個媽才無法伸手。」

「別的演員表演是職業,她表演是在求生,這讓她在畫麵裡格外有靈氣。你要是打算簽她一定要好好利用她媽,你不用調|教她,就調|教她媽就行。把所有壓力都堆積在她媽身上,那女人會把承受到的壓力翻倍再轉嫁到金賽倫身上,小孩子是最會模仿的,她們用好了比大人出彩。」

如此『惡毒』的發言讓韓舒苒決定簽約,也讓韓舒苒用出了堪稱殘忍的調|教導演技巧。

韓舒苒沒有給童星媽任何壓力,她把壓力都堆在張赫那。導演給男演員三個月的時間,讓男演員做到讓金賽倫融入他的家庭,能對他喊父親不夠,要能對他的妻子喊媽媽,把他的兒子們當弟弟。

怎麼都沒想到工作會牽扯到家人的張赫對此有顧慮,「您是想讓她就住在我家,我自己的家?我夫人可能不是說不歡迎,就是年齡可能搭不上,再加上」牽扯家人有點過了吧?

「以你的年紀或者以你妻子的年紀,你們都足以做金賽倫的父母。她的母親生她時才二十歲,據我所知那位女士比你們夫妻都小。她都比你老婆年紀小,讓金賽倫接受一個年輕的母親沒那麼大難度。」

韓舒苒軟綿綿的把男演員關於年齡的托詞頂回去了,先曉之以理,「我拍攝更喜歡演員自然的狀態,演出來的始終有痕跡,所謂假戲真做,真的能有感覺。」再來一出動之以情,「劇本你是看過的,劇本裡女主角的設定跟金賽倫的人生有一定程度上的貼合,最大的區別是父親這個角色。」

「金賽倫的人生中父親這個角色是缺席的,小小年紀已經在賺錢養家。她跟女主角一樣沒有見過正常的家庭是什麼樣,且不論年紀那麼小的孩子能否隻憑演技表現出對父親的依戀和依戀後放手,隻說她還是個孩子,我想讓那孩子知道正常的家庭是如何生活的,就讓幫她做一場夢也好,遲早會醒來的美夢,可以拜托你幫幫忙嗎?」

這張赫如何能拒絕?

男演員應下了,導演就去找了童星媽,以我希望孩子能更入戲為理由,讓童星媽暫時對孩子放手。劇組還給童星媽提供一次豪華旅遊,坐遊輪環遊世界,費用高的都快能抵消金賽倫的合約金了,還跟媽媽說可以帶另外兩個孩子一起去。什麼時候想回來隨時可以回國,玩得開心就在船上多玩一段時間。

童星媽放手放得很乾脆,環球旅行哎還是劇組出錢,這種機會下輩子都未必有。童星媽走前給女兒交代了一堆到別人家要乖巧、懂事、嘴甜、多乾活等一係列要求,導演就在邊上含笑聽著。

導演牽著小演員的手站在岸上,送她的媽媽牽著妹妹們上船去旅行。把人送走後,牽著孩子手回車上的韓舒苒問金賽倫,會不會不開心媽媽和妹妹們去旅行了,卻把她單獨丟下。

金賽倫很乖的搖頭說不會,說媽媽不是不想帶她,是她要工作。

進入工作狀態的金賽倫住進了張赫家裡,那個家有父親、母親和兩個孩子,她沒有被要求改口叫那位伯母做母親,隻被要求要叫家裡的父親做父親。

把人領回家前張赫就跟妻子商量過了,既然都領回來了不如就讓她改口。妻子怕小孩子不樂意,人家媽還在呢,小朋友未必叫得出口。張赫一想也是,就沒說這個。

金賽倫進那個家的第一天是以客人的姿態,大人們對她都很客氣,由於妻子懷孕了,丈母娘也時常去家裡照顧女兒,多了一個小演員,老太太是當家裡親戚家的孩子來相處也挺客氣的。小朋友們沒什麼概念,不客氣,但被爸媽教得很好,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叫得仿佛家裡真有個姐姐。

小演員對上導演是叫姐姐的,晚飯後姐姐來帶妹妹去樓下散步聊聊天,前者問後者在這個家感覺怎麼樣。妹妹乖巧的說都很好,長輩們對我都很好,弟弟們也很可愛。

導演問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嗎?小演員笑著說都很好,沒什麼不適應的。

導演問你會想媽媽嗎?小演員還是笑著答,睡前會跟媽媽電話聯係的的。

第一天就這麼過去了,第一個禮拜也這麼過去了。導演要求男演員要行駛做父母的義務,接送孩子上下學,給孩子準備午飯便當。

「你可以買好了讓嫂子裝在她的便當盒裡,但我需要她能看到嫂子為她做的那些。」韓舒苒跟『哥哥』講,「金賽倫的媽媽不太管這些,她小學還被同學欺負,孩子都沒感受過好的媽媽,普通的媽媽會怎麼愛孩子,希望你幫幫忙。」

這話被丈夫轉述給妻子時,還在孕期的母親聽了差點掉眼淚,那孩子也太可憐了。為了讓可憐的孩子好過一些,媽媽去問小演員,你明天中午想吃什麼,我給你做便當。

小演員愣怔片刻後堂皇的擺手說不用麻煩,她去小賣部買著吃就行。

「小賣部能有多少吃的,無非是拉麵、熱狗,那些嘴饞了能吃點,但你也要少吃,吃多了不好,還是家裡做的乾淨。」媽媽看她坐立不安的樣子,半開玩笑說,「還是你覺得我做的沒有小賣部的好吃?」

「沒有!怎麼可能!不是」

不管是不是,孩子講不過大人,便當的事就這麼定了。

這一晚,導演又在晚飯後來見小演員帶她一起散步,問她今天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小演員猶豫著要不要講,最後沒說,隻說學校都發生了什麼。

隔天一大早,給小演員準備了粉藍色小女生會喜歡的便當盒的媽媽,沒有把便當盒給小演員而是給了丈夫,她扌莫扌莫小朋友的腦袋,跟她說,「上學太早了我可能起不來,讓爸爸送你去上學,晚上你別做公交,媽媽去接你,好嗎?」

『媽媽』這個稱呼搭配著『爸爸』順嘴就說出來了,說出的女士並沒有意識到說錯了稱呼,看孩子呆呆的,忍不住心酸,這孩子是真可憐。等把可憐的孩子送走,妻子跟母親抱怨,這世上怎麼會有那種媽,把女兒丟下自己出去玩哪像個當媽的。

外婆聽了後也是一陣唏噓,晚上還跟女兒先去接了小演員,等她上車後才帶著她去接外孫。到底那邊的老師更熟悉,留晚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

很意外自己會先被接上車的小演員,在車裡一路都很沉默,被媽媽問今天在學校怎麼樣想笑著說很不錯,不知道為什麼笑不出來。明明笑是最簡單的事,可她的臉好像僵住了,一直僵到弟弟們嘰嘰喳喳的上了車,對她連聲叫姐姐,她才能自然的笑開。

這一晚,外婆在飯桌上問外孫女喜歡吃什麼,明天給她做她喜歡吃的。小演員禮貌的笑著說都行,她不挑食。

不知道那麼多過往時,老太太當小演員是親戚家來做客的孩子,碰上不挑食的回答肯定是誇什麼都吃才有福氣。聽說了孩子有個不靠譜的媽,爹疑似更不靠譜,就上心了,跟孩子說

「我這把年紀還挑食呢,你這麼小哪有不挑食的。」老太太扌莫著孩子的後背,溫熱的手掌不疾不徐的摩擦,最後還輕打了一下,「客氣一下是禮貌,太客氣就親近不起來。你跟外婆親近親近,悄悄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

小演員在外婆的注視下呼吸不自覺的放緩,呆呆的說了喜歡吃什麼,說完才回神正懊惱,老太太已經揮手表示,「明天我給你做~」

今晚,還是晚飯後,導演上門領著小演員去樓下散步,問小演員今天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小演員猶豫半響還是搖頭,正要說別的,一輛車開過來,沖他們按喇叭。兩人站住腳,車也停下,後座的門開了下來的是張赫。

男演員對導演微微鞠躬,說的是敬語,「您來了。」

「才回來?」導演拍拍小演員的背,對她說得是平語,「過去吧,我也該走了。」

小演員遲疑著走到前輩身邊,被父親拍拍腦袋,讓她給長輩道別,「跟阿姨說再見。」

「什麼阿姨,我是姐姐。」阿姨很不高興。

張赫就笑,「我跟您是同輩的,她叫姐姐怎麼行。」說著話按著女兒的肩膀,「要叫阿姨,快,跟阿姨道別。」

阿姨抬手做了個要打他的動作,小演員反射性上前一步想擋,隨後發現兩個大人都詫異的看著她,孩子傻了,大人們猛然爆發笑聲。父親用力揉了一把女兒的頭,阿姨樂不可支的誇她可愛,隨後就真的道別了。

上車了的父女一起坐在後排,父親問女兒今天在學校怎麼樣,同學好不好相處,老師又如何。女兒都乖乖答了,兩父女一起進門,媽媽一邊好奇他們怎麼一起回來了,一邊催著女兒去洗漱,趕緊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明天啥也不用做的大人躲在陽台給上司打電話,匯報,「好像是有點變化,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她要是真的接受了我,再失去我覺得這樣不太對。」

當妹妹的跟哥哥說,這樣很不對,「我不方便講,我要是說了,整個味道就變了。你看你方不方便提醒她,我們是在為拍攝準備,讓她有個概念。」

張赫也不是很想當這個壞人,可這個壞人好像確實隻有他能乾,唉聲嘆氣的回房,聽到妻子問怎麼了,同她說了孩子還是可憐。妻子聽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孩子怎麼那麼可憐,那個媽就不是個人!

第二天一早,已經自動伸手拿上女兒便當的父親,送家裡的三個寶貝去上學,先送兩個小的,到大的學校門口停下車,磕磕絆絆的開口當個壞人,跟孩子講,「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便當啊,送你上學啊,這些都是,就,你應該知道,是」

「我知道的。」孩子比大人平靜,手指摳著校服的接線處都要把線頭摳斷了,臉上的笑容很自然,對前輩說,「我知道,我們是為了拍攝,我都懂的。」

張赫寧願她不懂,懂這些要做什麼呢,怎麼就非得懂呢。可她懂了,他不免一聲長嘆,扌莫扌莫她的腦袋,嘆息道,「我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我怕」

「挺好的。」金賽倫立刻接話,「特別好,真的,特別好,我特別能入戲,能找到感覺!」

小孩子演得再好大人也能看得出來她不想被『趕走』,小孩子都開始演了,大人也隻能跟著演,演信她的話,演一出雲淡風輕,再遞上便當,讓孩子走吧,該上學了。

送走了孩子,家長忍不住打電話給導演,「我看她都要哭了,這樣真的不太好。我們有時候都分辨不了入戲和出戲,她還那麼小,這麼搞下去,她怎麼接受的了。」

韓舒苒無限認同,「那我打電話聯係她母親。」

「不是,你等下,她那個媽?」張赫皺眉,「要不還是等等,等我今晚明晚好了,明晚我跟她聊聊,我們再看。」

導演這下不贊同慈父的想法了,「你要是不忍心,我來說。」

「合適嗎?」

「交給我。」

下午,來接孩子的不是媽媽,是韓舒苒。

導演坐在車裡,看著街對麵探頭四看滿含期待的姑娘,有一瞬間的恍惚,那孩子身上有另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虛影。那是她的女主角,是發現有車看過去連忙探頭看,發現車不對又假裝不在意的女主角。

導演下了車走向女主角,女主角看到她時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怕,想躲,想跑。小演員站住了,乖乖給導演鞠了一躬,等著導演上前。

導演領著她在街道上溜達,也沒什麼特殊的目的地,盡量和緩的跟她講,大人們都擔心她沉溺於此,之後會接受不了,問她想不想放棄。

垂著頭隻盯著石板路看的小演員沒說想也沒說不想,她說的是,「您是故意這麼做的對吧。」

疑問句用句號結尾,講話的人已經肯定了自己的話,聽到這句話的人就沒必要再搭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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