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天早黑了,濃稠的夜將月光稀釋得幾乎看不見,烏雲一層比一層顏色深。
萬家燈火正亮,在陰冷的晚上一簇一簇地燃著,積攢暖意。
吃飯期間,盛棲不大自在。
她隻是咳嗽,不是什麼重病,興師動眾地去了趟醫院還沒結束。飯桌上,她每咳一聲,韓箬華跟溫瀲都格外緊張。她又不能忍住不咳。
韓箬華甚至計劃好了下周每天給她做什麼吃的。
盛棲惶恐,努力地在拒絕。平時韓箬華不會勉強她接受好意,但她現在嚴重到去醫院,拒絕就沒了說服力。
韓箬華隻要拿出一句「要是你奶奶在,看你病成這樣還不知道多心疼」,盛棲就隻能妥協了。
一直話少的溫瀲說了句:「她奶奶在,她也不會病成這樣。」
盛棲側目看了她眼,發現溫瀲專心吃飯,頭都沒抬。
以為這話是批評她沒照顧好自己,無話反駁,沒注意到對麵的韓箬華聞言淡下笑意,後麵就沒再說話。
吃完飯,韓箬華就讓盛棲回去休息,早點睡覺。
盛棲嘴甜地道過謝,換鞋出門,溫瀲自然地跟了過去。
盛棲按指紋的手慢了慢,「我自己會吃藥。」
溫瀲:「哦。」
盛棲看她還沒打算走,莫名緊張:「你要乾嘛?」
大晚上的,孤女寡女,不太合適。
以前她以為韓箬華完全不知情,把溫瀲騙來就罷了,現在明知韓箬華知道她們倆直接有事,反而不好意思了。
這樣一想,溫瀲的心理素質真的很強大,好像很少難為情。
溫瀲沒她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示意她將門打開,上前開燈,看著客廳說:「幫你收拾。」
她下午就看不下去了,但時機關鍵,忙著說話,沒機會做。
現在時間還早,剛好把她這收拾了。
「什麼?」盛棲不可置信。
溫瀲淡聲安排:「你去洗漱,進被窩睡著,我收拾完就走。」
「可我自己會收拾啊。」哪有大晚上讓人大掃除的。
溫瀲和氣地看她,「會跟做不是一碼事,你不舒服,不想動,可以理解。但是現在這個環境,不利於你養病,看著都不好看。你病了這麼多天,家裡也要消毒。」
盛棲認真看了一圈,除了充電線、衣服、書什麼的放得哪哪都是,有些亂之外,並不髒吧。而且她有吸塵、打掃,垃圾也每天處理。
哦,早上喝咖啡的杯子還沒洗。
「哪裡需要這麼麻煩啊,你早點回去睡吧,這麼冷。」
溫瀲搖頭,抬目,眼巴巴地對盛棲說:「你就讓我整理吧,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著了。」
一想到世界上有個地方,這個地方就在她隔壁,盛棲住在裡頭,如此的雜亂無序,她就覺得萬蟻鑽心。
非要把這裡的物件規整好,看見四處一塵不染,才能舒坦。
要是將眼前這幕畫下來,盛棲腦門上準有一團黑線。
還有人求著乾家務的,聞所未聞。
溫瀲的脾氣她知道,她說睡不著,那就肯定睡不著。
但盛棲也不好意思真讓溫瀲幫她,於是退了一步,「好吧,那我們一起收拾,能快一點。」
「各有各的想法,快不了。」
這是嫌棄盛棲會幫倒忙的意思。
她今天說話特別硬氣,盛棲擰不過,加上今天心裡軟塌塌的,也不想擰了。
轉念一想的確,比如她洗杯子,洗完放那就走了。溫瀲肯定要重新過去把杯子擦乾,放在讓她舒服的位置,圖案朝外,杯柄朝著固定方向。
她很難清楚溫瀲到底要收拾成什麼樣子,幫忙也沒用。
見她真想動手,盛棲就隨她去了。
隻默默地去收拾的工作台,這個區域溫瀲幫不了她,她要隨時拿取,就得清楚每樣東西的位置,否則影響效率。
溫瀲等她理完,便催她離開,說她咳嗽,不能待這。
盛棲自顧自地沖澡、洗漱、護膚,忙完沒有直接上床,還是想陪著溫瀲。
客廳已經整潔,盛棲一個人住,東西不多,收拾很簡單。
溫瀲從她家搬來了工具,戴著口罩和橡膠手套,裝備齊全地在給大大小小的物件消毒。
那架勢特專業、嚴謹。
跟以前解數學題的表情一樣。
見她出來,話不多說:「去床上待著。」
盛棲看了桌上的電子鍾,現在的鍾點工一個小時多少錢來著,溫瀲怎麼著也得翻倍吧。
不,溫瀲無價。
盛棲拿起平板跟筆,對正在專心消毒的溫瀲說,「隨便弄弄就好了,晚上了嘛。你可以把裝備留下,明天白天我自己搞。」
溫瀲沉浸在擁抱乾淨整潔的世界裡,理都沒理,這種客氣話她不想回,今天回很多了。
她反而由此生出淺淺的不快,盛棲跟她生分得過分。
盛棲自討沒趣,隻好爬上床。
本來想乾正事,可一靜下來,腦海裡都是溫瀲飯前跟她說的話。
她從未聽溫瀲一次性說那麼多的真心話,她印象裡,溫瀲的話不會比她多,而且多半不聊太深。
因為她們倆很多想法不同,聊深了就總有不愉快。比如她很不贊成盛棲的交友態度和娛樂方式,她們不聊還好,聊起來就免不了有分歧。
重逢之後,溫瀲的話就更少了,盛棲也沒那麼多話題跟她喋喋不休地談下去。
似乎寧願上床,都不想說話。那些竭力避開雷區,掩著傷痕,故作若無其事的對話,說多了會累。
但今天下午,她嗓子不舒服,都是溫瀲在說。
大段大段,清晰堅定。
盛棲覺得太過簡單了,反而不真切。
就像你朝著海市蜃樓走了許久,你自己都不抱希望了,忽然有人跟你說,轉個彎就是你尋尋覓覓多年都尋不到的建築物。
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可好事又的的確確擺在她麵前。
溫瀲給了她道歉和誠心,韓箬華也對她很好。
隻要她大方些,不計前嫌,不瞎糾結,不費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她房間的門沒關,發完呆,外麵的動靜仍在。盡管溫瀲輕手輕腳的,但盛棲還是感覺熱鬧,清瘦的溫瀲像個龐然大物,擠占了她心房和家裡所有的看見。
她隨手畫了一副簡筆畫,穿圍裙戴口罩的女孩,左手掃把右手噴壺,星星眼地對人說:「求你了,讓我乾家務吧。」
這畫叫《處女座的勤勞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