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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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注)

外麵歌女婉轉嘹亮的歌曲傳入燈燭輝煌的明堂中,蕭偃看著衛世華青白交加驚懼惶然的臉色,笑吟吟將酒杯放回幾上,站起來揚眉笑道:「原來是這等風流佳客到,我與衛公子一見如故,快快請上座,今宵還早,我們倒可盡歡一樂。」

衛凡君麵如土色,幾乎聽到自己牙齒在磕碰著,張了嘴卻說不出話來,他旁邊卻都是風月場裡的酒肉朋友,原是在莊子上鬥雞走馬玩了半日才回來,中午的酒且尚未退,卻未注意到衛凡君的神色。眾人隻看蕭偃銀冠繡服,容貌出眾,年歲雖少,言辭和雅,便也都心生好感,有人拱手笑道:「請教尊兄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蕭偃上前攜了衛凡君的手,笑容可掬:「請入坐,鄙姓蕭,在家排行老三,叫我蕭三郎即可。我從津州來探親的,才進京幾日,不知竟有魏兄這等風流人物,多有得罪了,快讓小二再拿菜單過來,今夜我來做東。」一時又招呼小二,喚上幾位陪酒的女伎進來。

眾人大喜,坐了下來,果然看到蕭偃豪闊,點了好些貴重的菜餚酒水上來,不多時五六位簪花的女伎也走了進來,分別坐在了男客身旁斟酒調笑,個個笑顏似花,流目送盼,在客人身旁皓腕斟酒,殷勤勸客,噥噥軟語,吃吃談笑。

醇酒清香甘冽,美人裊娜翩躚,瞬間這堂內的氣氛仿佛熱油沸騰,熱絡了起來,一時之間席間觥籌交錯,你來我往,酒菜精美,

隻有衛凡君坐在蕭偃身旁,麵白氣虛,汗濕重衣,隻僵著臉看蕭偃舉杯,談笑自如,與眾人敘了大小,很快便賢兄賢弟的應酬寒暄起來,不多時已打成一片,若不是衛凡君自幼便入宮伴駕,幾乎也要疑心眼前的這少年真的隻是個和當今容貌相似,卻性情迥異的外地富商子。

蕭偃含笑看他:「凡君怎的心不在焉的?」

一個朋友正是酒酣耳熱之時,笑著道:「三郎不知,咱們衛少,乃是當今的伴讀,每日要入學宮陪讀的,因此他出來耍子,一般隻能中午用點酒,晚上卻是不能飲酒,以免第二日被先生們聞出酒味來,需被罰的。」

蕭偃做出了肅然起敬狀道:「原來如此,萬萬想不到衛兄竟是伴駕之人,來日定作玉堂人物。」

眾人諂詞如潮:「可不是嗎,我們都道衛賢弟不日玉堂金馬,風流學士……」

女伎們柔情繾綣,軟語溫存,嬌聲應和:「衛公子果然高才……」

衛凡君原是安國公唯一的孫子,生父早逝,他是獨苗,自是很得祖父寵溺,因著勛貴家庭出身,年紀適齡,當初太後給皇帝挑伴讀,命京中勛貴高官的適齡子弟進宮待選,他站在一群娃娃中,粉雕玉琢朱麵粉唇,如糯米粉捏就的摩合羅一般,太後一眼覷到,便點了他為蕭偃的伴讀。

他性佻盪淘氣,學識上並不怎麼樣,得了祖父耳提麵命教導不許在宮裡惹禍也不必爭什麼長短,因此一貫在宮裡極守規矩,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蕭偃伴讀本就頗多,因此他平日在伴讀群裡也並不出眾,這也是蕭偃聽了聲音一時沒想起他的緣故。

本來他手裡使錢散漫,又慕那好義遊俠,平日裡隻管和人稱兄道弟,不知不覺身邊聚了一批酒肉紈絝,整日裡隻哄著他倚翠偎紅,狎遊終日,大把花錢,也是聽慣了這些諂媚之詞,但他是一貫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如今在蕭偃麵前,他原本因為疑心自己撞破了小皇帝微服什麼天大的事嚇得青白的臉重新又變成了通紅。

他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窘迫,隻是坐立難安,恨不得立時回到傍晚時,那是他們剛從莊子回來,尚未興盡,便又結伴來了酒樓,若是知道此刻,他寧願跌下馬把腿折了,也不會踏入這座酒樓一步,隻是喃喃道:「我才疏學淺……」

卻見蕭偃殷勤握著衛凡君的手,情深意切地道:「原來凡君兄是如此尚義任俠之人,弟實在仰慕,正好有一事為難,不知賢兄能否參詳一二,解我眼前之憂。」

一時之間衛凡君眼前種種走馬燈轉,數個念頭在腦海裡一掠而過,背上早驚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滿口苦澀:「我祖父年高,父親又沒甚麼才華……我日日隻會吃喝玩樂……怕是幫不上……尊……尊駕……」

蕭偃笑道:「放心,豈敢煩勞兄台奔勞費神,此事於我難,於兄台卻不算難,我如今寄寓在長輩家中,諸事轄製,十分不便,如今認識了列位兄弟,越發想在京裡好生走走,見識一下,將來回去才不枉這京城走一番,不瞞兄台,我手中也還有些資費,正打算在京裡置辦一處宅院,也省得住在親戚長輩那裡,有諸多不便。」

蕭偃從袖中掏了一個錢袋出來,塞在衛凡君手中,繼續笑道:「等衛兄替我置辦了宅子,沒有長輩早晚管束,到時候我等正可以常相談聚,會茶觀花,鬥雞走馬,看戲吃酒,放意暢懷,任意施為,豈不快哉。」

眾人頓時喝彩起來,紛紛說話:「說得極是!」

「此乃小事,凡君兄若是沒空,我等也可效勞。」

「我聽說燈草巷那裡常年有宅子出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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