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即將造反(1 / 2)
下方的人知道他們吃肉喝酒的錢,全是楚時淵從自己的俸祿裡掏出來的時候,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
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是一直鎮守邊疆的老兵,而他們這三千人,說是跟著楚時淵一塊前往邊境,以作震懾之威,實際上皇上心裡是怎麼想的大家都知道。
一個不大不小的千夫長,經過左思右想後,還是決定來問問洛寄風,好探探楚時淵的口風。
那千夫長一來丞相府拜訪,禮儀方麵做得麵麵俱到,丞相一看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會是普通的軍中兵卒,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跟著楚時淵一塊去邊境的人之一。
一想到洛寄風在邊境的那些時日,時時刻刻都處於監視之中,丞相心裡便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回到京城,倒也沒得由頭繼續計較,問清楚千夫長來丞相府所為何事後,丞相就招手叫下人將洛寄風喊了過來。
洛寄風記憶力極佳,雖然不至於將軍中每個人的麵貌全都記得詳細,但這千夫長卻隻在他麵前露過一次臉,他就能記住這人姓甚名誰。
「張長。」洛寄風頷首點頭,打了個招呼。
被叫到名字的千夫長也沒過多寒暄,就直接把話扯向正題:「洛公子可知道二皇子把自己的俸祿拿出來作為我等的獎賞後,日子過得如何?」
張長自認自己是個俗人,最為關注的便是世人都會在意的吃喝。
洛寄風聽到這問題還怔了一下,接著便哭笑不得地說:「他那人平日裡身處宮廷。如今王府正處於建立之中,想要搬過去還得過些時日,是以銀錢在平日裡是根本花不出去的。」
「與其放在庫中落灰,不如拿出來給大家吃些用些。」
「可這論功行賞,也不應該由二皇來,我等是為了大楚才前往邊境。」張長心裡其實也是不大高興的,或者說三千人裡頭的弟兄們,就沒一個高興的。
二皇子的強大,眾人有目共睹,可偏偏京裡頭的人既不把他的能耐看在眼中,也不將他憑借個人之能取得勝利這件事當一回事。
且到頭來,還讓他代替整個大楚來做論功行賞之舉,這不是把人當成什麼好欺負的了嗎?
「謹言慎行。」洛寄風見張長還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出聲打斷。
「現如今國庫空虛,故而才不便及時給予大家銀錢獎勵……時淵既然給了你們他的俸祿讓你們嚼用,便已然表明,他看見了你們的功勞,至於其他看不見的……」
「裝睡之人,是怎麼叫都叫不醒的。」
與其考慮叫醒那些人,還不如勻出空閒時間,安安生生的一個人想想,到底是因為什麼,他們的努力才會被視而不見。
張長走的時候,整個人都表現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別看他故意做出一副普通兵卒對京中紛擾一無所知的模樣,事實上,洛寄風三言兩語的點撥,就讓他明白了,楚時淵不被皇上所喜。
可憑什麼一個人就能因為對另一個人的不喜歡,而理所當然地漠視對方的功勞?
一想到做出此舉的人是皇上,他又覺得王權在上,皇上應當是最大的才對,可又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之說……
洛寄風很清楚,這份矛盾感,能讓那些原本和楚時淵無法完全一條心的三千人,徹底成為他手下的一股勢能。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便也是他該做的。
洛寄風垂眸看向骨骼分明的手指關節,無聲地笑了笑。
丞相看出了這一切,但他卻什麼都不能說。
阻攔自己的孩子,讓他不要去報復?
日日夜裡都恨不得生食當今聖上血肉的丞相,根本說不出那種話。
他沒有去做,不是因為做不到,而是萬分之一的失敗,都有可能造成誅連九族,害洛寄風連大夫評價的雙十都活不到,就提前早亡。
而如果一切行動都由洛寄風去做,那麼就算事情暴露出來,丞相也能憑借著一把老骨頭保下他的命。
權衡利弊後的結果,仍然包含著猶如寒冰一般的涼意,和深入骨髓的陰冷。
死亡其實一直都伴隨在他的父子的身側,隻是被一並選擇了漠視而已。
雖然想法千千萬萬,行動也仍然在進行,但洛寄風還是打算去找這些日子裡,沉浸於個人宮殿裡的楚時淵。
不算是沉浸。
隻是楚時淵需要一段時間的沉默和不出彩,讓其他人對他放鬆警惕,也需要這樣一段時間,好讓洛寄風調整好自己的身體。
洛寄風到達他的住處後,楚時淵已然熟練地給他捧上了一杯淡茶。
「許是因為上了戰場的原因,近些日子我的武功又小有突破。」
楚時淵一見到洛寄風,各種舉動都自然得像是吃飯喝水,就連和他交流的話題,看起來也總是說不完的樣子。
洛寄風先是說了一聲:「恭喜。」
轉眼又問及楚時淵:「將俸祿交出去的舉動,你還打算持續多久?」
楚時淵每個月都會有新的俸祿下發,現在被封了王爺,比之皇子身份又有不同。簡單來說就是,每個月收到的錢會更多。
楚時淵給錢的舉動,最初洛寄風並不知情。
不過自打知道這件事情後,一細想就明白,這是楚時淵在給皇上下套呢。
國庫空虛,嗬嗬……
消息一經傳遍,就連京城裡的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這種說法。
皇上之後要麼是大肆褒獎那些士兵,要麼就得是私下裡靠自己的小金庫填補所謂的國庫空虛,不管怎麼說,都必然會讓當今聖上感覺到生理和心理的雙重不適,所以楚時淵才會做出這種舉動。
再有就是,洛寄風很在意楚時淵這麼做的原因。
「我最,果然還是你為何要這樣做。」
楚時淵坐在洛寄風的不遠處,同樣手捧一杯清茶。
洛寄風身體不好,偏偏又愛好茶水,濃茶會讓他頭痛,而這株種在冷宮中的茶樹結出來的茶葉最為清淡,喝起來先苦後甜。
此時嘴裡的苦澀一過去,楚時淵便趁著味覺回味甘甜時一道說明:「我總想著究竟要到何日,你我二人才能徹底說清楚。」
「現在想想,今日應當就是這個機會了。」
楚時淵定了定神色。
「兵權乃百家之爭,我認為我也不會例外。」
皇上封楚時淵做王爺,並收回虎符,所有人都知道此舉有過河拆橋之意,可他作為皇上,想要集權,也沒人能說什麼。
而楚時淵選擇代替皇上論功獎賞,意在告訴那些人,他們所能得到的好處都隻有他能給。
作為皇子所能給予的一時好處,作為王爺,又能給予的相對長久的好處。
可要是身為最為珍貴的皇上……
真到那時,他身邊的所有人恐怕都有從龍之動。
楚時淵想爭那個位置,這個想法第一次表現得那麼明顯。
洛寄風讀懂了,反倒退卻了。
「你……」他怔怔地看著楚時淵那仍然不包含任何**的雙眸。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無外乎是想說些這種想法,大逆不道,不合適又或者是什麼別的。但終歸是為了避免我可能會遇到危險。」
「可是寄風,你忘記了一點。」楚時淵看向了杯子裡,漂浮在杯底的一片茶葉。
「危險不是想避就能避開的。與其時時刻刻擔憂隱藏在暗中的毒蛇,不如直接選擇將敵人一網打盡。」
楚時淵語畢,將手中的清茶一口氣全部喝了下去。他目光並不火熱,反倒像是冬季裡逐漸融化的雪水,冰涼又有一種冰雪消融的獨特溫和。
「我想要的你知道了,可你想要什麼?」
他可以為了洛寄風去爭奪自己並不在乎的皇位。那麼洛寄風呢,洛寄風又想要什麼?
這是個好問題,也是個讓洛寄風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的問題。
他想要「大楚」滅亡,想要讓所有曾經害過他母親的人,一並陪葬,還想讓楚時淵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受世人敬仰……
想法太多,顯得雜亂,也顯得骯髒。
「我……」洛寄風沉默了良久,最終還是選擇將自己的一切想法全盤托出。
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時至今日,他終於可以確定,楚時淵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
國子監六年的朝夕相處,更早之前的每月一次見麵,全都在洛寄風心裡留下了足夠深刻的痕跡。
他猜想楚時淵也不會例外。
所以……
洛寄風就將自己的一切想法全都說了出來。
不管是大楚滅亡,還是什麼別的,洛寄風全都說了出來。
在洛寄風最後一句話音落下的時候,楚時淵一直處於長久的沉默之中。
隨後他將本就不重要的茶杯放置在一旁,注意力全部都歸攏在洛寄風的身上,隻見楚時淵認真的說道:「你早些說,那就更好了。」
洛寄風愣住了。
「你不覺得我的行為過於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這種說法,說來說去,也得被逆的人知道了才叫大逆不道。他若是不知道,就永遠都不會存在這種說法。」
所以又有什麼關係。
楚時淵說著說著,反倒笑了。
「你應該早些將心裡的想法全都告知於我的,那樣的話,行事也會省不少力氣。」
洛寄風不解:「你莫非是忘了,你也屬於楚家人的這一範疇。」
「就算是忘了又如何,還是說,你的計劃裡有我死的結局?」楚時淵偏著腦袋。
「當然沒有!」洛寄風聲音冷冽。
「這樣不就對了。」
楚時淵的最後一句話,讓兩人一並在這除了他們之外,不再有其他人的宮殿裡,互相端坐著沉默了許久。
不過更深層次的想法仍然沒有說出來,楚時淵不在乎大楚,不在乎所謂的楚家人,對皇位同樣不甚計較,但他唯獨在乎洛寄風。
是夜……
張長托宮中相熟的人找上楚時淵,他還是想問問當事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才好替兄弟們做決定。
楚時淵隻叫那來問問題的宮人回去告訴張長。
「歸根結底不過是我拖累了你們。」
延伸下去的說法就是,如果當初去往邊境的皇子不是楚時淵,該有他們的論功行賞,皇上絕對一絲都不會差。
這話才戳人心窩。
別忘了,他們的三千個弟兄,最初可是專門讓楚時淵背鍋才存在的。
自己都做好了可能會死在戰場上的準備,結果不僅騎著高頭大馬回京,還能受世人敬仰。
到頭來還得二皇子自己拿俸祿補給他們……
張長覺得自己的良心,還不至於就這麼被餵給了狗。
隻托人再度告訴楚時淵:「若殿下有意,我等定然傾囊相助。」
這個意究竟是指什麼,張長沒說,楚時淵隻故意表現出自己將其當作了最為簡單的利益組成體。
他當然要讓這些人做事,但所做的事情,必然要和他們的利益掛鈎才是。
禦書房中,皇上正同一新收入後宮的美人玩鬧,宮人通知楚時淵來求見的時候,他眼神中滿滿的都是不耐煩。
「夜色已經這麼晚了,讓二皇子從哪來回哪去,莫要來打擾朕處理朝務。」
身旁的美人正夾著嗓子說:「皇上~」
急色之輩,又聽到太監總管說:「二皇子此次前來是想和皇上探討,先前那些與他一並前往邊疆的士兵,究竟何時才能收到獎賞……」
話還沒聽完,他嘴上竟然說著:「讓他滾!」
隨後就像是餓狼撲食一般直撲那個美人而去。
楚時淵可沒有給麵子,在太監總管想要把他打發的時候,整個人像是根本沒見到那種驅逐的姿態一樣,直接以手作錘,把禦書房的房門砸得砰砰作響。
這下裡頭的人再怎麼想和美人玩,也玩不下去了。
隻得忍著怒火把楚時淵喊了進來,問他到底所為何事,然後又被一直避免的問題,糊了一臉。
「錢錢錢就知道要錢,堂堂皇子,眼神竟隻有這些身外之物!你還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裡!」
楚時淵以一副略顯耿直的姿態說:「可皇上三日之前才說,此事容後再議,是以三日已過,總得給個結果才是。」
他一副你不給個說法,不給個章程辦事兒,就乾脆直接不走了的樣子。
當今皇上從沒見過這麼氣人,且不會看人臉色的。
皇上越是想製造出高深莫測,大家都知根知底,互相了解的場景,楚時淵越會把所有東西全都拿到明麵上來說。
誰跟你互通有無,誰又跟你心念相通?
重要的是何時獎賞眾將士才對。
何況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你這是在逼迫朕做決定嗎?!」
「臣不敢。」
「那就滾!」
空氣中又是一片沉默。
皇上最後氣得直接指著楚時淵的鼻子,抖著手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過了好半晌後,他才咆哮著說了一句:「你這是想造反嗎?賢王!」
「臣已經是王爺之身,又怎麼會有那種想法。」
皇上:………………
「好好好,好你個楚世卿!」
「所以皇上決定何時獎賞眾將士?」
楚時淵話音還沒落下,就見到一個青花瓷瓶直接砸到自己跟前,碎片飛起,在眉骨處劃出了一道鮮紅的顏色。
太監總管被嚇了一跳,連忙小聲與楚時淵說:「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拿這些事情來煩憂了。」
皇上知道這是太監總管在給自己台階下呢,同時也在給楚時淵台階下。
結果楚時淵當看不見似的繼續說:「論功行賞是自古以來的規矩,若是破了一次,往後又有何人會選擇參軍?」
最後皇上在差點被氣到暈過去的階段,咬牙撥了銀子。
楚時淵在接到皇上口諭後,就第一時間退出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