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穀幽蘭(七)(2 / 2)
隻因他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快九年。
而這次究竟能不能成為機會就要看這位苗夫人了。
是的,田歸農這次前來拜訪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素未謀麵的苗夫人,為此他在來之前特意待在附近等到苗人鳳出門。
看著尚且空無一人的門口,若非是為了姿態好看,此時的田歸農都恨不能翹首以盼,即便如此也已經是望眼欲穿。
「田相公……」
田歸農挺直著脊背已將自己坐著的姿態調整到最好,一張俊秀的白淨麵容唇邊勾著醉人的風流笑意,迎著光微微抬頭。
但下一瞬他臉上的笑就頓住了。
隻因出現在花廳門前的仍然是去而復返的婢女,她依然微紅著的秀麗麵容帶著歉意地微笑對他輕聲道,
「田相公,我家夫人說主君不在,她身為女眷多有不便,請您諒解,若有要事還是等我家主君歸來再上門吧。」
田歸農千算萬算都沒想到,自己籌謀已久的計劃在剛剛踏出第一步的時候就夭折了,他甚至連苗夫人的麵都沒見到。
莫說本就不拘小節的江湖女子,就是他從前巴結來往過的一些官宦之家的夫人也不會矜持守禮到這等地步。
要是就這麼無功而返,田歸農自然不甘心。
剛好婢女又告訴他現下快到午時,他一路過來辛苦,苗夫人說若他願意可留在苗家用完午飯再走,隻是恕她無法相陪。
田歸農最會抓住機會,當下自無不可。
苗夫人雖然對他避而不見,卻顯然並非瞧不起他身份的失禮之意,這頓午飯就和如今的苗府一樣都讓人眼前一亮。
美酒佳餚盡數不缺,招待地無一不精。
身側還有貌美的婢女溫柔小意地貼心伺候,這自然不會是苗夫人的吩咐,而是靠田歸農自己無往而不利的個人魅力。
同樣的他靠著甜言蜜語和軟綿綿的含笑眼神在短短一頓飯的時間哄的這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天真少女將一顆心丟給了他。
並對他說出有關苗夫人的事。
名叫翠兒的少女臉上是既憧憬又黯然的恍惚神情,「其實我也沒見過幾次夫人……」
這是當然,真正的心腹是從娘家帶來的陪嫁婢女,都在後院裡苗夫人身邊伺候負責管理下人,怎麼會在前院端茶倒水。
但來往前後院傳遞消息她多少也是巧合遠遠見過幾次的,翠兒像是陷入了回憶又像是沉醉於幻夢般喃喃地開口道,
「她很美,很美……」
她似乎是不知道該如何用言語形容,便隻能重復了兩遍。
「像是天上的神妃仙子那麼高貴,我從沒見過像夫人這樣美這樣高貴的人兒,在她麵前簡直任何女人都會無地自容的……」
田歸農將翠兒攬在懷裡。
對她的話隻歸結於她身為奴婢沒什麼見識並不如何在意,素來最懂見縫插針討好女人的他隻下意識地柔聲哄道,
「你在我眼裡才是最美的。」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這種自己在愛人眼中最特殊的話,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和以往總會因此而嬌羞歡喜的女子不同。
翠兒聞言唇角勉強地笑了笑,但仍是無比堅定地搖頭道,「不,沒有人能否定她的美,誰也不能……」
田歸農現下是真的好奇了。
他從前隻見過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和互相嫉妒,即便對方容貌真比自己美也不會服氣更不會比男人還堅定地維護。
但到此田歸農也僅僅是好奇罷了,女人對於他來說隻是信手拈來解悶或者達成目的的手段,在他的大計麵前不值一提。
更何況再美又能美到什麼地步呢?
憑借著自己的好容貌生平閱美無數的田歸農對於女色抱著一種高高在上地不以為意,而他不知自己這個想法很快就終止在不久之後。
從翠兒口中套出每日午後這個時間苗夫人都會去湖邊小樓上消食散步的田歸農又哄著她帶自己走會途經那兒的小路。
若是能遠遠見上苗夫人一麵令她對自己一見傾心自然最佳,若是不能那麼先對苗夫人有個印象再徐徐圖之也好。
「夫人向來深居簡出,除了主君其他外男都不準入後院,那條路也隻是能剛好和內院的小樓隔湖而望……」
田歸農和緊張擔憂地叮囑他的翠兒分開,裝作迷路般恰好踏上那條她所說的小路,一開始他還想著苗家哪來的湖。
但等到了地方,他才明白原來是從前苗家的練武場,幾乎橫跨整座宅子的黃土飛揚的練武場如今被挖成了巨大的湖泊。
……連練武場都不要了,苗人鳳是色令智昏不想要苗家武藝傳承的根基了嗎?田歸農漫不經心又不禁嘲諷地想道。
然後抬頭找翠兒說的湖對麵的小樓。
九月的湖麵還留著盛開的晚荷,青碧的圓圓荷葉,不蔓不枝亭亭玉立的粉白荷花,但一湖風光卻再沒能引去田歸農半點心神。
遙見樓頭有一女子憑欄臨波凝睇,素妝淡服,豐神絕世,驚鴻艷影,湖水皆香,群芳為之黯然失色。【1】
這一幕是日後此去經年田歸農每每想起即便窮極想象甚至都無法在筆下重現的一生所見再美好的旖旎風光。
似是察覺到他長久的注視,女子淡淡回眸。
在這隔著湖麵遙遙對視的一眼裡田歸農在不久之前曾設想的一見鍾情的確以另外一種方式實現了,耳邊心如擂鼓。
驚鴻一瞥,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