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中央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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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混亂、嘈雜、無數的光點打在季沉嫣的臉上。

季沉嫣深陷在黑暗當中,這一覺不知睡了多長時間,久到她無法睜開眼睛。

床邊的儀器正在滴滴作響,季沉嫣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卻化身成一塊僵硬的石頭,身體和思維完全脫軌。

「還沒醒嗎?都三天了。」

「季博士,您再耐心等等,她為了給s級哨兵淨化而損耗過度,沒有修復到身體和精神穩定,是無法恢復意識的。」

季安國麵色緊繃的站在病床前:「沒事,我就在這裡等她醒過來,你先去照顧其他傷患吧。」

護士微笑著說:「好,那我先出去了。」

中央區曦光醫院。

這裡是南部基地現存的最大醫院,與機械區的冷硬崎嶇不同,曦光醫院陽光充足,綠植繁茂,就像是另一個世界。

曦光醫院收納了極多的傷患,都是本次機械區事件相關人員。

向導受傷,倒是頭一遭。

外麵為此鬧翻了天,竟湧出了抗議組織。向導保護協會也三番四次的登門拜訪,要借著向導受傷的名頭,質問逼迫軍部。

出於對向導的保護,季沉嫣的身份得到了高度保密。

在01號工廠見過她的救援小隊,全都被下了死命令,不許泄露半個字。

季安國苦笑:「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大,為s級哨兵做了淨化,自己把自己推向了風口浪尖,該說是一件好事嗎?」

現在去查季沉嫣,隻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在機械區事件後備受矚目,反倒陰差陽錯的成了一件好事。

「到底麵臨了怎樣的絕境,才能把你逼到這樣機敏?」

季安國坐到了折疊陪床前,他佝僂著月要,身體彎曲得宛若一棵長歪的盆景矮樹,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心疼、自責、無力。

他充滿了對女兒的愧疚之情。

儀器的響聲更大,季沉嫣強迫自己睜開眼。

季安國赫然從復雜的思緒中清醒,滿臉興奮的抱住了她:「沉嫣……」

季沉嫣:「父……親?」

她的腦子空白,裝不下任何信息碎塊。

後遺症太嚴重了。

哪怕淨化過程完全不痛苦,無比愉悅,飄飄然,她也隻是個c級向導,淨化量十分有限。

季安國老淚橫縱:「你醒過來就好,你醒過來就好。」

難啊。

多想不顧一切,拋卻所謂的人類命運,好好對待女兒。

可惜,他連這個也做不到。

他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兩邊都無法做到極致,兩邊才處理得一團糟。

咚咚咚。

病房外的門突然被敲響。

那刺耳的聲音,打斷了片刻的溫馨和平靜。

季安國背脊僵硬,緊繃得猶如一條直線,壓低了聲音對季沉嫣說道:「聽著,向導保護協會的人來了,你現在乖乖裝睡,什麼都不要管。」

季沉嫣剛從黑暗之中蘇醒,腦子還未完全反應過來。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季安國連忙做出了個『噓』的動作:「小聲些!等他們走之後,我們再細說。」

季沉嫣疑惑的躺在了床上,閉上了雙眼,假裝仍處於昏迷狀態。

那就靜觀其變。

屋內充滿了陽光和消毒水的味道,就連窗台吹進來的風,也帶著植物的清新香氣。

季安國迅速整理了衣衫,冷硬著臉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那扇門。

「你來做什麼?」

屋外是一個穿著黑色正裝的男人。

他帽簷下褐色微卷的發絲,皮膚蒼白得好似油畫裡的吸血鬼,眯彎成一條細縫的眼睛裡,掩蓋了各種審視和算計。

狄星淳,名副其實的向導保護協會二把手。

跟深沉似海的戚淮不同,他如聖母一般的憐愛著所有向導。

但……最惡心的恰恰於此。

他視向導以外的人為蟲子。

狄星淳手裡捧著一大束花,笑眯眯的說:「當然是來看看我們珍貴的小向導啊。」

身處末日,艷麗的紅色玫瑰,幾支就價格不菲,更別提這麼多。

季安國的眉眼漸冷,不得不把人給請了進來。

狄星淳脫下了帽子和圍巾,又將花放到了一邊的花瓶裡,嘟囔著說道:「想想真是太可憐了,為了給s級哨兵淨化,痛苦到昏迷了整整三天。」

季沉嫣:「……」

由於裝睡,她聽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是因為痛苦才昏迷了三天,而是因為體力不支昏迷了三天。

但對方憐愛的口口勿,讓她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季安國:「人也看到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狄星淳表情誇張:「季博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們向導保護協會,還能危害向導不成嗎?你把我看得跟洪水猛獸一樣,真讓人傷心啊。」

季安國麵色難看:「戚淮呢?他讓你來的?」

戚淮!

季沉嫣眼睫顫動,驟然間想起了顧東樹的話。

幫季盼調換人選的幕後黑手就是戚淮!!

之前敵在暗,她在明。

現在終於知道了,季沉嫣有種終於揭開麵紗的暢快。

狄星淳:「老大是向導保護協會的會長,自然事兒多,無法抽身過來探望。但他對向導的關愛可一點兒不少,每個向導都是他的命根子吶。」

季沉嫣:「……」

說得慈悲,但字字都透著虛偽!

倘若真是這樣,戚淮就不會調換人選了。

季沉嫣一陣後怕,若非棋行險招,把自己推向風口浪尖,現在的她可不是受到各方關注,而是受到審訊和調查!

夏娃之卵,操控畸變種。

光是這兩件事,就足夠讓她被『請』到軍部。

但賭贏了。

極其驚險。

狄星淳睜開了方才眯成細縫的眼睛,語氣忽而變冷。

「說正事兒吧。」

「我們已經審問過救援小隊了,雖說高級向導沒有趕到,現場的向導隻有季沉嫣,但馬丁也應該有最基礎的判斷,讓c級向導,還是殘缺向導,給一個s級哨兵淨化,幾乎是在要她的命。」

「我們正在向上申請,讓他受到最嚴厲的處罰。」

「目前馬丁已經在中央區的禁閉室了,還請季博士放心,我們不會虧待任何一位向導。」

季安國:「……其實不需要罰得這麼狠。」

「這怎麼能行?」

狄星淳的語調透著股陰冷,「同胞們都在議論,說馬丁讓不諳世事的向導強行給s級哨兵淨化,導致她沉睡三天。你該知道,向導淨化用得太狠會死亡吧?萬一有什麼不幸,馬丁就是罪魁禍首。」

季沉嫣:「……」

不諳世事?

這形容詞活像是什麼待宰的肥羊。

季安國麵色難看:「怎麼個議論法?」

狄星淳:「不亞於封燃打傷西部基地的向導事件。」

季安國心沉到穀底:「……那真不算小。」

狄星淳抱著自己的雙臂,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啊……我都能想象到小向導當時有多痛苦多難受,低匹配的淨化裡,普通向導都會出現一係列虛脫的症狀,更別提她還是個殘缺向導,想必更加難熬了。」

他的語調讓季沉嫣不適應極了,還要裝得呼吸平穩,不被發現。

好病態的疼愛。

難怪顧東樹說,向導的等級就是最大的護身符。

她現在隻是個c級,都能把事情鬧得這麼大。

但凡到達b級,還不掀翻天?

「馬丁一定要重罰!」

狄星淳的語氣裡藏著血腥,站在暗處的他,麵色變得猙獰,「季博士,你可是她的父親,不應該站在她的立場考慮嗎?」

季安國眼鏡反著光:「我……知道了。」

狄星淳笑了起來,語氣漸漸變得緩和,說出了來意:「老大讓我轉達口信兒,問您什麼時候讓季沉嫣來向導保護協會?」

季安國:「……他想見沉嫣?」

狄星淳:「是啊,她的殘缺向導測試,還是在三年前做的呢,是不是應該做新的測試了?」

季安國:「……」

「季博士,你如果有顧慮,也不必非要來向導保護協會做測試。等到季沉嫣蘇醒過來,大可以在曦光醫院做個簡單的小測試嘛。」

狄星淳保持著禮貌的笑容,苦口良心的勸告,「現在關心她的,可不光是我們向導保護協會,還有軍部,聽審會。畢竟,我們要確保小向導的身體健康呀。」

季安國聽懂了他話裡的威脅。

哪怕不想做詳細測試,也應該拿到一份『健康報告』和簡單的『等級測試』。

季安國:「……好。」

狄星淳滿意的點點頭,拿起架子上的帽子和圍巾後,便離開了這個病房。

腳步聲漸遠,直至完全無法聽到。

季沉嫣懸吊的那口氣才鬆懈下來,赫然睜開了眼。

她坐在了病床前,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麵色蒼白的問:「現在基地的人都以為我是太痛苦才昏迷了三天?所有人都在憐愛我?」

季安國:「……難道不是嗎?」

季沉嫣平靜的和他對視,像是要看透人心一般。

「三年前,你偷偷餵了我吃下一顆夏娃之卵的母卵,我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會不知道?」

季安國眼瞳緊縮,沒想到季沉嫣會來得如此直白。

步步潰散的反倒是他。

季安國:「我……」

季沉嫣語調說的更緩:「我已經從封燃的嘴裡確認了,不用想辦法搪塞我。」

季安國一聽到封燃的名字,便怒不可遏。

都是他,那個該死的哨兵,才讓他的女兒幾欲死去。

若非如此,他又怎麼會拿夏娃之卵吊著她的命?

季沉嫣:「我要聽到全部真相。」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隱瞞似乎也變得毫無意義。

季安國徹底敗下陣來,沉悶的敘說著——

「你本來該是前途無量的向導,未來會有無數哨兵在你身邊。」

「但三年前,南部基地向西部基地遞交了一份報告。」

季沉嫣:「什麼報告?」

「報告的內容無從得知,屬於基地負責人之間最高機密,但我推測……大約是有關燈塔實驗室……也就是謝絕想調查的真相。」

季沉嫣:「!!!」

難怪封燃說過,謝絕想查的東西在西部基地。

燈塔實驗室?

她頭一次聽聞這個稱呼。

季安國繼續說道:「之後,西部基地派來首批參加繁衍季的哨兵,由封燃領隊,但讓我沒想到的是,西部基地的目標會是夏娃之卵。」

他回想著三年前女兒的慘狀,骨節被捏得發白。

「封燃欺騙了你,並且成功潛入05號工廠,在沒有找到隱藏在隧道裡的房間之前,你便發現趕過去了。」

「封燃知道驚動了南部基地高層,沒有太多的時間,他竟然為了逼迫我,做了一件永遠也無法原諒的事……」

「刻印了我?」

季沉嫣接了話。

季安國眼瞳充血,憤恨的說:「他該死!」

季沉嫣:「……」

季安國冷笑:「他現在倒是欣喜如狂了,覺得不僅成功刻印了你,你還安然無事的蘇醒過來了,就該是他匹配的向導。可他沒想到的是,三年前你幾乎死去,是夏娃之卵延續了你的生命。」

原來,真是這樣。

季沉嫣嘴裡泛起苦澀,夏娃之卵救了她的命。

三年前,她應該和一般向導沒有區別。

在吞服夏娃之卵後,她才有了『隻有接觸時間夠長,就能提高匹配度』這一bug般的能力。

她的能力,是各方精心算計的結果。

季安國沉重的敘說著:「那項研究是我在負責,少了一顆夏娃之卵,我一力承擔了後果,被貶職到了緩沖區,成了檢測員。還被迫收養了季盼,作為補償的代價,那位要我完成一項新的任務。」

季沉嫣:「季盼和謝絕?」

「是。」季安國垂著頭,兩鬢間已滿是白發,「倘若不是查出季盼和謝絕擁有31%的匹配度,季盼失去了母親,又因母親的遺言想成為季家的養女,我成為了計劃中的一環,我……就該是死罪。」

季沉嫣:「季盼的母親,為什麼非要把季盼送到季家?」

季安國長嘆了一聲,又低著頭取下了眼鏡,用衣服不停擦拭著眼鏡片。

「她曾是我的助手,對我的研究十分狂熱。」

「但她是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想要加快研究進度,竟把感染細胞帶回家中,想要偷偷利用貧民區的人做實驗。卻不想她的雙親想給她一個驚喜,趁她不在家時擅自進入到了她的公寓。真是陰差陽錯,畸變的不是別人,成了她的父母。」

「而她也親眼看到母親畸變,融合了螳螂基因,一點點的把父親吃下去,母親還生產出了不能稱之為生物的肉團。」

「害死父母的她便瘋了,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所有事情在她腦子裡混淆起來,對研究的執念,變成了對家的執念。」

「再後來,她就和季盼一起失蹤了。」

「季盼從小就生活在不正常的環境之下,年幼的她繼承了母親極度扭曲的意願,又錯誤的理解成了母親是執著季家,才有了之後的事。」

話戛然而止。

季沉嫣身體微微蜷縮,弄亂了病床上的被子。

她忽而想起了季盼說過的話,總感覺這份扭曲,從上一代轉嫁到了她這裡。

季沉嫣悶悶的發問:「我被封燃刻印成功,基地高層就沒有注意過我嗎?」

「……有。」

季安國滿是後怕,「但你變成殘缺向導了,他們在你昏迷之後留意了你好長一段時間,但最終選擇了放棄。」

如果不是答應參與計劃、收養季盼,興許他們根本就不會有這多出來的三年。

三年,已經是極限了嗎?

季沉嫣完全明白了。

父親為了保護她,花費了極大的心思和代價。

這三年過得痛苦而艱難。

牆上的時鍾滴滴答答響動,那壓抑的氣氛,重重的壓在兩人心頭。

季沉嫣復雜的詢問:「那你……知道……」

季安國立即來到了季沉嫣麵前,痛苦的緊握住了她的雙肩:「對不起,對不起,我原以為我那樣的態度可以保護你,卻不曾想季盼竟然對調了人選!」

計劃毀於一旦。

人選成了季沉嫣。

可笑的是他們三年裡不斷強調季盼的重要性,結果被謝絕刻印的……反倒是他的女兒季沉嫣。

頭次刻印,就已經是陰影。

二次刻印,還會好到哪裡去?

季沉嫣:「父親,你也知道我被二次刻印的事?」

季安國無力的低下了頭,落下悔恨的淚水。

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到了床單上,他顯得無力而蒼老:「謝絕……他不像封燃,他根本不受任何人管製,視規則於無物。他想要的,便會不惜一切。」

這隻是個擁有軟肋,杯弓蛇影了三年的男人。

突然而來的心酸。

季沉嫣抬起手,忽然間想將手放到他的頭上。

可伸到一半,她又停在了半空。

父女間的僵硬和對峙太久了,久到她連普通的安慰也顯得笨拙。

若是之前,季沉嫣又會僵住。

但她去了機械區,經歷過了那些……

季沉嫣最終還是將手放到了他的頭上,笑著說:「抱歉,我好像真的昏睡太長時間。讓你久等了,爸爸。」

季安國身軀鎮住。

他的肌肉緊繃著,仿佛被蟄到了般的驚搐了一下。

季安國也努力在如釋重負,語氣裡充滿了懷念:「是啊,太久了,整整三年。」

這一刻,好似長久以來的壓力,都被允許施放了一般。

徹底的鬆懈。

淡金色的陽光灑在窗台,好一派煦煦春景。

蓬勃的生機,如火光般炙熱耀眼,沖淡了所有的陰霾。

季沉嫣側臉看了許久,白色窗簾被吹得輕輕飄揚,這樣的美景讓人入迷。

季沉嫣忽而發問:「爸爸,我想問你一句話,你可以回答我嗎?」

季安國很是欣喜:「當然!」

季沉嫣緩慢回過頭,同他對視著:「吃下兩顆夏娃之卵的我,還是人類嗎?」

氣氛瞬間結冰。

所有的溫馨和夢幻全被打破,一瞬間回到了血淋淋的現實。

她轉頭的畫麵,就像是電影的慢鏡頭,一格格的逼壓了過來。

「隻……隻要你……」

他氣虛、聲抖、言語凝滯。

不敢說、不敢提、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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