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災難日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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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不是單單的返程。

人類的造物被雨霧模糊了輪廓,一輛又一輛的裝甲車穿行而過,組成了長長車隊,似要如流星一般劃破沉沉的霧靄。

謝絕在開車,雙手放在黑色方向盤上,表情冷凝又認真。

他主動暴露了身份,那一刻好似真的回應了『人類繁星』之名,引導眾人的前行之路。

[目標地點,所剩八分鍾。]

[諸位,寸秒寸金,各部依次出發,自覺分為三批次隊伍。]

[一批次,搶占陣地,火力全開。]

[二批次,負責誘導,將分散的普遍種集中消滅。]

[三批次,專注後勤,救助傷員。]

看著謝絕沉著的指揮車隊,季沉嫣的目光裡藏著深深悲切,一時間湧起萬千復雜情緒。

之前聽到『三批次』這個詞,還是在和鄭先銘的對話。

過去,三個批次的請願者抵達荒蕪之地,為人類建立起南部基地的庇護所。

如今,三個批次的車隊將拚盡全力殺死畸變種和普遍種,不讓南部基地成為廢土城市。

歷史在這裡握手。

前方林立的鋼鐵建築群,像是要完全被雨霧吞沒。

視野裡的一切,都是灰沉沉、白蒙蒙的,車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倒像是真的傾盡全力,要把南部基地變成『黎明之城』了。

謝絕放下了對講機,裝甲車的儀表盤的紅光映照著他的麵頰。

他如同嘆息一般:「你看,分明人類無可救藥,卻總是能為你奉上更加震撼的事情。」

這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城市。

這是他們依戀至深的城市。

又怎麼能狠心,將它掩埋在災難裡?

季沉嫣眼眶泛紅:「可你還是做了。」

謝絕:「……」

無法反駁。

他像一個更高維度的執行者,冰冷的俯視著人類,清理著人類的沉屙,著手無一不是骯髒,有朝一日竟也做著虛偽的拯救之事。

謝絕煩躁的說:「我真不知該對你火大,還是該對我自己火大。」

他變得和以往的自己不同了。

而這份不同,令謝絕感到恍惚和急躁。

季沉嫣虛靠著他的肩膀:「顧東樹的死,鄭先銘的死,尚且對我的影響這麼大。十年了,你和他們朝夕相處,或許會比我更加……」

謝絕放置在方向盤上的手,一點點捏緊。

她總是能輕易戳中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並且觸動他至深。

人人都說他是殺戮工具,是不知人性的野獸,事實也本該如此才對。

原來,他也會痛徹心扉。

「別再……」

「別再說了。」

他憋了良久,想要威脅,卻懈氣般的說出了這句話。

他不想季沉嫣怕他。

但這個時候,他卻想季沉嫣怕他。

就讓他做一個人人厭棄的屠戮者不好嗎?

季沉嫣沒再開口,隻是靜靜的陪伴著他。

她看到謝絕眼眶微紅,身體極其細小的發顫,想要隱藏自己的諸多反應。

那些復雜的、疼痛的、孤獨的感情,將在此刻短暫的釋放。

謝絕:「等你到了隔離點,就留在三批次隊伍,明白嗎?」

季沉嫣:「你呢?」

謝絕低聲說:「當然是去最前線。」

基地養了一頭惡犬,總不能忘記如何撕咬獵物吧?

他安靜的注視著這座即將死去的城市,想為它做最後一件事情。

再見,南部基地。

雨霧薄薄的拍來,像是要為裝甲車蒙上一層細紗。

路上時而能看到爆炸所產生的廢墟,它們植物莖稈般的倒伏在塵土裡,所見之處皆是毀壞。

前方的某輛車停了下來。

季沉嫣朝著車窗外麵望了過去,才發現穆世龍和賈文覺的隊伍,也跟著她們返程了。

不過片刻,便有一人踹開了車門,臉色慌忙的大喊:「有向導嗎?求求你們了,我的女兒快要畸變了!」

季沉嫣笑容一斂,詫異的看了下去。

女人的目光裡滿是淒苦,發絲淩亂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快要因此而崩潰。

頻段裡的隊伍,發出了幾句輕聲議論——

「返程車隊裡,怎麼可能有向導?」

「願意犧牲的都是我們普通人和哨兵,但凡車隊裡有向導,軍部一定會優先顧著向導的命,怎麼可能允許護送人員返程?」

「在畸變之前趕緊殺了她吧!越拖越痛苦!」

諷刺的是這些並非風涼話,而是在闡述事實。

女人隻得死死抱著自己的女兒,表情痛苦不堪,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沒有人停下。

裝甲車一輛又一輛的穿過了她的身邊,表現出如同機器一般的行動力。

並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實在是無能為力。

女人的眼淚一顆顆的砸了下來,在快要絕望之際,終於等到了一輛車留下。

她原以為是向導,哪知道裡麵卻走出來一個人。

他將一把冷硬的槍舉在了小女孩的頭上:「我知道你動不了手,所以我來幫你。基地不能再出現畸變種和普遍種了,希望你諒解。」

女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暴露著自己的脆弱,卻沒有去阻止他。

這是對方唯一的善心了。

他的手放到了手/槍上,正要按下扳機。

「等等!」

共享頻段裡發出了一個聲音。

賈文覺從裝甲車下車。

季沉嫣也讓謝絕把車停下,想要跟過去看看。

在下車人員的注視之中,賈文覺笑著將手放到了小女孩的額頭上:「沒關係,我是向導。」

『我是向導』。

那幾個字,猶如新世紀的福音。

女人瞪大了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怔怔的看著賈文覺。

季沉嫣略有些許驚愕,沒想到賈文覺會率先發話。

這番舉動惹來了無數人的好感,季沉嫣卻瞧見了喬雨初蒼白的神態。

季沉嫣:「?」

她為什麼會……?

這不是好心嗎?

賈文覺為小女孩做了淨化,濃濁的藍光從他手心散發出來。隻可惜c級的淨化量到底有限,哪怕是做到這個地步了,遲遲無法控製畸變。

賈文覺的手微微發顫,還要勉強自己,表情裡已帶了三分痛苦。

很快,他便敗下陣來。

賈文覺內疚的說:「對不起……我……」

下車的人瞧見他這個樣子,爭先恐後的安慰——

「有向導跟過來已經很好了。」

「你盡力了,不要自責。」

「別的向導還不會管閒事呢,我們都要謝謝你!」

前方是輕言細語的安慰,後方卻是顫顫巍巍的恐懼。

雨絲拍打在喬雨初的身上,她的發絲濕透,如同粘膩的水草,神態十分狼狽,眼底是止不住的慌張。

她是他的哨兵,自然更加了解他。

謝絕閣下暴露了身份,他又想要季沉嫣,便假裝做了這一出。

——他想要博取這兩人的好感。

季沉嫣目光幽深的看向了喬雨初,在被季沉嫣發現之後,喬雨初又很快收斂,朝著季沉嫣淡淡的笑了笑,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

縱使感到幾分怪異,季沉嫣仍未說什麼。

季沉嫣走到了那邊:「我來吧。」

接力棒一般的出場。

所有在安慰著賈文覺的人,都詫異的望了過來,目光匯聚到了一處,全都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天吶,竟然有兩個向導!」

「嗚嗚嗚嗚,我一瞬間被感動了。」

「但是高級向導肯定不會跟過來的,兩個低級向導……」

「你屁話怎麼這麼多?有向導跟過來就不錯了!還挑三挑四?」

季沉嫣沒有理會那群人,將手放到了小女孩兒的額頭。

淡藍的光緩慢從她的手上施放,幾乎所有人都屏息注視著這一幕。

低匹配的淨化疼痛難忍,就像是被人挖了五髒六腑一樣。

通常哨兵能撐下來,向導卻不能。

所以……這次的淨化可以持續多久?

三分鍾?

五分鍾?

然而事情卻大大出乎眾人的預料,幾乎下車的人都圍了過來,驚愕的注視著季沉嫣。

足足十分鍾!

不光如此,畸變也被控製住了。

女孩兒臉上的表情有所鬆緩,陷入了甜甜的夢鄉。

高質量的淨化啊。

但凡圍觀的人,無不對這次的淨化感到向往。

穆世龍更是露出震驚,雖說他並不常年待在基地,隻是以雇傭兵的身份行動,三十多歲的他,也遇到過諸多向導,但季沉嫣兩次表現出來的淨化,都讓他覺得厲害至極!

「果然是a級的精準程度……」

穆世龍喃喃的念出了這句話。

眾人皆是一驚:「向導裡最珍貴的一批,竟然跟著我們過來了……」

剛才還嫌棄季沉嫣是低等級向導的人,瞬間漲紅了臉,感覺到了羞恥。

「最珍貴的那一批不該是擁有攻擊類精神體的向導嗎?」

「那更加稀少,隻占向導人員裡的10%。」

「擁有攻擊類精神體的向導,最有可能成為s級向導,如果她們想跟,我都不同意。」

擁有攻擊類精神體的向導便代表著希望,他們不想讓希望被破壞。

且能夠進化出精神體的向導必須在b級以上,擁有攻擊類精神體的向導,正常描述應當是a級b級加起來的10%。

稀少到這種程度了,自然要好好保護。

季沉嫣:「你們現在的狀況不太適合返回應急信號塔,先出城吧。」

女人連連點頭。

數種感情在女人的眼底交匯,感激、動容、欣喜……

季沉嫣相當於救了她的命,如果女兒畸變,她會在最後一刻殺死女兒,而她也一定會舉槍自殺。

女人:「我的車裡有3套多出來的防護服,你們收下吧!」

防護服?

正巧她身上這套,有些破損了。

女人害怕她不接受,緊張又結巴的說:「是,是最高級別的防護服,災難日裡行動,防護服是必需品!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就當我一點小小心意。」

「謝謝。」

季沉嫣沒有推拒,很快便再次上了車。

她總覺得奇怪,按理來說c級向導的淨化量,沒有那麼稀少,怎麼會連十分鍾都堅持不過去呢?

季沉嫣在上車之前,回頭看了一眼。

而賈文覺,也在此刻朝她露出了笑容。

季沉嫣:「……」

自從吃下夏娃之卵,她對惡意的感覺變敏銳了。

但浮現在心頭的感覺,明顯不是惡意,而是更加瘋狂偏執的東西。

賈文覺:「我能坐你們那邊的車嗎?」

季沉嫣有些想拒絕。

賈文覺又說:「我剛才是想救她們,但還是私心保留了一點兒淨化量,畢竟雨初才是我的哨兵,在大戰來臨之前,我想為她再做一次淨化。」

喬雨初低著頭,身體緊繃得猶如拉滿的弓弦,也發出了低聲的懇求。

「拜、拜托了。」

謝絕目光幽深的看向了賈文覺和喬雨初,那是一種天生的敏銳,就好像喬雨初的全身上下都被綁著枷鎖,隻是看不見罷了。

他熟悉這樣的模式。

向導在關係當中占據絕對,並且病態的掌控哨兵。

他原以為和季沉嫣的關係,也該是掌控和被掌控。

這才是哨向之間,最熟悉的關係。

但季沉嫣不接受。

時至今日,謝絕才突然對自然而然的事情,產生了強烈的抵觸和抗拒。

正因有了比較,才越發明白刻印不是季沉嫣的幸運,而是他的幸運。

謝絕倒是想要同意,放在身邊觀察著,賈文覺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過……

他這麼想,不代表季沉嫣這麼想。

謝絕懶得強迫。

而後,謝絕卻聽到了季沉嫣說:「好吧,你們上車。」

謝絕猛地看向了她,詫異於方才那一瞬間的心意相通。

他的心髒跳動略快了幾分,亂得他自己都察覺到了。

啊,該死的哨兵天性。

謝絕暗暗唾棄自己,季沉嫣和他的想法一樣,就這麼值得高興麼?

所有人都陸續上車,所幸此地離西邊的應急信號塔並不算遙遠,至多幾分鍾,便會抵達目的地。

賈文覺溫和的問:「我們是去找計鶴洋,你們要去西邊的應急信號塔做什麼?」

他對季沉嫣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季沉嫣沒有回答,心裡越發覺得奇怪。

賈文覺也不生氣,每每和季沉嫣對視時,都展露著笑容。

謝絕:「餵,你來開。」

喬雨初不敢違抗,便隻得和謝絕交換。

謝絕坐到了季沉嫣和賈文覺的身邊,還是頭一次覺得向導也那麼礙眼,活像是一直蹲點守著主人,害怕被搶走寵愛的惡犬。

賈文覺乾笑了兩聲,看待一切哨兵都猶如看待消耗品,但這位可是例外。

天乾之一,s級哨兵。

便因如此,賈文覺越發感到驚嘆:「閣下,您還記得十年前嗎?我們見過。」

原本隻是小小不爽,而如今謝絕的心頭卻劃過了暴戾的想法。

他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謝絕滿心的黑暗:「你想說什麼?」

他在害怕。

害怕季沉嫣知曉他所有的血腥和殘暴。

如果賈文覺真的說出口,他或許就要失控。

賈文覺:「沒什麼,隻是我一直對閣下很感興趣,之前不是有傳言,說閣下找到了自己的刻印向導?」

他來回打量著季沉嫣和謝絕,像是察覺到了什麼驚天的秘密。

賈文覺卻沒有說破。

儀表盤的紅光,危險的照在了謝絕的身上。

他的神色格外冰冷,安靜得像是暴風雨來臨前夕,充斥著旋渦一般的混亂。

在談話的過程中,眾人已經抵達了隔離點。

季沉嫣下了車,終於看到了西邊的應急信號塔,就在隔離點的最上方。

謝絕:「走吧,我們得進去了。」

季沉嫣:「嗯。」

剛到達這裡的時候,季沉嫣才看到了裡麵的混亂。

為防止感染蔓延,存活的軍部人員正在浴血奮戰。

在看到新一波的人抵達時,他們不禁麵露喜悅,目光自然的落到了謝絕身上。

他隻要出現,向來是人群的中心。

謝絕果真來了?

守門士兵趕忙小跑過去:「報告長官,隔離點總共畸變約莫八十隻普遍種,五隻畸變種。」

「不要讓畸變種湊到一起,分開對付,很容易發生群體畸變,形成感染源。但普遍種可以集中起來,你們要細致分辨。」

說到這裡,謝絕又問:「禹雙成呢?」

「正在裡麵。」

謝絕這才率同眾人走到了門口:「盡量把它們趕到應急信號塔裡!」

所有人齊齊應聲:「是!」

季沉嫣手心裡全是汗水,從未參與過這樣大型的攻堅戰。

在即將進入之前,謝絕看向了季沉嫣:「傷患全都被集中到倉庫裡麵了,你先過去看看,再出來和三批次的人一起迎戰。」

季沉嫣:「好。」

季沉嫣知道謝絕的擔心,主要是看看還有沒有瀕臨畸變的人,如若發現疑似者,便要立即進行淨化。

這項任務必須由向導去做!

片刻之後,荊棘鐵網被打開,最後一批次的救援隊伍進入到了隔離點。

當遮擋視線的荊棘鐵網全部不見之後,裡麵的情形才映入季沉嫣的眼簾——

簡陋的救援帳篷,被摧毀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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