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涼薄(2 / 2)
「嶽母說的極是。」
魏四小姐挑眉,胳膊碰了碰鬱枝,笑靨十足明媚,生是去了仙姿玉貌為她帶來的天然清冷:「聽到沒有?快為我夾菜。」
好好的瑤池仙子不做,非要做在紅塵浪盪打滾的花間客,分明出門前還不是這樣子。鬱枝猜不透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餘光瞥見阿娘心滿意足的神態,她恍然大悟。
四小姐此番作態,是做給阿娘『看』的。
唯有讓阿娘放心奚奚真誠待她,阿娘在宅院才能安心治病。
鬱枝心緒復雜,怎麼同樣是人,四小姐心眼多得和篩子似的?
「快呀,我要吃那個鮮蝦丸子。」
逢場作戲。
誰不會?
她嗔瞪魏平奚:「我想吃清炒竹筍,你夾給我。」
「你先夾給我。喏,鮮蝦丸子。」
「不要,我想吃清炒竹筍。」
魏平奚瑞鳳眼微彎,隨意瞧了嶽母一眼,藏在桌下的手按在鬱枝酸軟的大腿。
鬱枝心重重一跳,急忙去看在場之人。
便見阿娘低頭專心進食,耳朵卻在仔細聽她們「打情罵俏」,身畔的婢女不緊不慢為阿娘布菜,顯然沒心思關注旁的。
翡翠瑪瑙垂首低眉,兩耳不聞身邊事。
魏平奚狡黠一笑:「鮮蝦丸子。」
鬱枝通紅著臉為她夾好滾圓的丸子放進碗裡,努力克製喉嚨的顫音:「夾、夾給你了,我的呢?」
「嶽母,枝枝可真小氣。」
鬱母笑嗬嗬。
竹筍堆在白米飯上頭,青青白白,魏平奚收回那隻不老實的手,鬱枝雙腿並攏,欲說還羞地看她。
「吃啊,看我乾嘛?」
白瞎了一張仙人般的臉。
鬱枝羞憤,端起碗來埋頭進食。
「刺激。」
耳畔忽的傳來這聲『淫詞妄語』,鬱枝柳葉眼睜圓,手裡的碗險些掉下去,耳尖仿佛著了火。
她瞪著功成身退調戲人都調戲地神不知鬼不覺的四小姐,又看著渾然被蒙在鼓裡的阿娘,眼眶瞬息氤氳淺淺一層淚花。
若論欺負人,魏四小姐認天下第二,無人敢自居天下第一。
魏平奚前一刻還道「刺激」,轉眼搶了婢女的活,一本正經為嶽母夾菜。
盡心盡力,體貼至極。
若讓外人見了誰不得感嘆四小姐轉了性,待這便宜嶽母十二分的孝順?
打一棒槌給個甜棗。
棒槌是敲在她耳邊的,甜棗是餵給阿娘的。鬱枝有氣生不得,一頓飯吃得酸酸甜甜,半羞半惱。
「嶽母,近日我新得了一冊話本,講給您聽?」
午後,魏平奚攙扶鬱母在庭院秋千架前的石桌坐下,一卷愛恨情仇打打殺殺的江湖故事,講得妙趣橫生。
鬱母何等安靜文雅的性子,竟也聽得忘我,不僅忘我,連自個親女兒都忘了。
約莫沒兩個時辰鬱枝從剛回家的香餑餑成了沒親娘理睬的小白菜,然而看著阿娘和四小姐圍坐談笑曬太陽的畫麵,她心坎驀地一暖,眼睛說不出來的有點發酸。
曾幾何時她們母女為了生計發愁,為了不受欺辱心存戒備,何時有過這等不設防的安寧歡笑?
這都是四小姐為她們帶來的。
鬱枝將這份感激悄然收好,閉上眼還能聽到阿娘纏著某人問東問西,求知欲不像這個年紀的女人。
還真應了那句話,對人間充滿好奇的人,靈魂是年輕的。
這話是魏平奚告訴她的。
「然後呢?那女俠後來怎樣了?」
「後來啊……」魏四小姐看著不遠處支棱耳朵偷聽的美人,笑:「然後,女俠就墜入愛河了。」
鬱母老臉一紅,手撫翠玉杖,壓低嗓音:「再然後呢?」
秋日,午後,一老一少沉寂在有情有酒的江湖,鬱枝坐於青石階,昏昏欲睡。
送走需要午睡的鬱母,魏平奚折身回來打橫繞過寵妾腿彎,抱她回房。
內室整潔,陽光充足,掀開床帳,床榻是鬱母特意吩咐下人布置的象牙床。
象牙床華美結實,好處是怎麼鬧都不會塌,穩穩當當絕無異動,最適合新婚愛侶。
床上鋪墊鬆軟褥子,人躺在上麵不說如墜雲端,一夜好夢總不成問題。
被子是合歡錦被,上繡鴛鴦戲水圖樣,由細節處可觀為人娘親的良苦用心。
她那便宜嶽母竟果真希望她的女兒和一個女子琴瑟和鳴。
鬱枝半睡半醒被抱上去,一個個口勿落下來,落在額頭、眉心、臉頰,流連忘返。
她抬手輕拍,拍在四小姐細瘦的小臂。
「還不醒?」魏平奚拔簪散發,一身裡衣裡褲坐在床沿,青絲如瀑,美貌絕倫。
恍恍惚惚鬱枝以為見到了仙子,滿是驚艷的眸子如貓眼驟然收縮,她迅速醒了過來,頭腦無比清明。
「四小姐。」
「總算醒了。」
魏平奚為她除去發間玉簪,神情漫不經心遠沒當著瞎眼婦人時的平易近人,裝了半日她總覺得有些累,打心底裡生出淡淡的倦怠。
「脫了,這麼沒規矩?陪我睡。」
她音色柔軟,鬱枝搭在月要間的手輕顫,弱弱道:「知道了。」
玉白的美人抱滿懷,魏平奚慵懶埋在她懷裡,鼻尖肆無忌憚輕拱,推開一寸寸擁擠的山巒。
她安心抱著鬱枝,睡意漸濃:「會唱陵南府的兒歌嗎?唱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