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跌入紅塵(2 / 2)
魏平奚不知哪根筋搭得不對。
許是連著幾日的放縱她滿意鬱枝在床上的表現,又許是此刻看到鬱枝,她總不可避免地想起美人含淚低泣的畫麵。
身體被取悅,心靈被安撫,她喜歡她的乖順,也喜歡她淚眼朦朧的脆弱,喜歡她哭著喊她的名,更喜歡美人難耐到極致都不忍抓疼她的心軟。
『喜歡』充斥在心房,她決定待她好一些。
風雪迷了鬱枝的眼。
很快右眼泛紅,她難受地停下來,剛要揉眼睛,被人捉住手腕。
「才扌莫了狗。」她嫌棄地看了眼銀鏈子拴著的大黑狗。
鬱枝愣在那,眼睜睜看她三兩下擦淨手指,動作輕柔地抬起自己下巴。
魏平奚活了十八年少見地對女人貼心,尤其給人吹眼睛這事,開始做起來仍有幾分別扭。
可一想到再親密的事都做了,她的妾迷了眼睛,她幫忙吹一吹,發發善心而已,應該算不得什麼。
先有了心安理得,之後又有了專注坦然。
「還難受嗎?這樣好點沒有?」
「……」
這份體貼來得突然,驚著了鬱枝,也驚著了停駐風雪的魏夫人。
女兒是她的女兒,養了十八年,養出來的是怎樣的性子顏晴自認門清——多情更似無情。
無情之人對一個玩物悉心嗬護,她唇畔掀起一抹笑,笑容比臘月的風更冷。
鬱枝手足無措地杵在原地,素來柔軟的身子僵硬著:「啊?什麼?」
她樣子呆呆的,魏平奚覺得她有意思:「我是問你好點沒有?」
「好多了。」鬱枝眨眨眼,一滴淚淌下來,方才迷了眼的難受勁兒順著淚珠碎散,她仰臉看著四小姐,不住猜測她今時的溫柔為哪般。
想來想去,她小臉愈發紅。
寒冬臘月,魏平奚隻當她臉紅是被風吹得,抬手為她扣好大氅的兜帽:「行了,回去罷,改日天晴再來遛。」
阿曜還想在雪地裡撒歡,叫喚兩聲,被四小姐漫不經心瞥了眼,登時噤聲——尾巴耷拉著,歡快的氣焰落下去一半。
尋常時候愛狗人士的鬱枝早該出聲護一護她的愛寵,這會卻安靜。
金石銀錠和翡翠交換眼神,紛紛得出一結論——鬱姨娘怕是壓根都沒注意她的愛犬被四小姐凶了。
翻來覆去鬱枝隻想到一個可能:大抵是她這些天表現好,討了這人歡心。
她小臉紅紅,暗道四小姐的『歡心』可真實在,睡舒坦了玩盡興了才肯對人多一分暖色。
她腳下故意一個踉蹌,成功落入四小姐柔軟的懷抱。
「就這點出息?路都不會走了?」魏平奚拿眼橫她。
鬱枝趁熱打鐵,趁她心情好,小幅度輕扯她衣角,早先和吳嬤嬤在小院裡學來的本事使出來,眼尾媚色昭昭:「腿軟。」
魏平奚喉嚨一動,沉默幾息,雙臂熟練地繞過她腿彎,打橫將人抱起。
「這樣還軟不軟?」
對上她璀璨的笑眼,鬱枝臉上一熱,聲細如蚊:「你、你扌莫扌莫?」
金石銀錠支棱著耳朵心底「哦豁」一聲——她們姨娘終於開竅了,撩她!使勁撩她!!
被撩的某人無法無天慣了,一怔之後真就伸手去扌莫。
長長的衣裙擋去她的動作,鬱枝被她弄得脊柱發麻,埋在四小姐頸窩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這聲音左右的婢女聽不得,金石銀錠翡翠小尾巴似地綴在幾步開外,不等那哼聲散開流入旁人耳,早早破碎在凜冽長風。
魏平奚喜歡新鮮。
新鮮的人,新鮮的物,玩不膩捧著,玩膩了便丟。
連著幾天足不出門地玩賞,花樣玩了許多,舒心歸舒心,再玩下去恐怕膩味。
可就在這當口,她的妾試圖勾引她,便如醋汁澆在圓滾滾的丸子——解膩。
她自得趣味,眉梢懸著一縷喜色抱人回房。
她果然喜歡。
鬱枝軟了月要身,由衷地生出喜悅。
隻盼四小姐的『喜歡』能再久一些。
最好,是天長地久。
漸行漸遠,魏夫人目睹兩人離去的背影,雪落在油紙傘上,良久,她邁開步子。
再等等。
再等等。
阿四總會膩了的。
她的女兒,她情願她有數不清的女人,情願她風流成性,也不願看她對人用情、癡情。
她才是阿四最親近的人。
魏夫人壓下心頭的鬱結,不緊不慢地走在風雪。
叩門聲響起。
「平奚。」
魏夫人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隔門闖進來,鬱枝才大膽一些的丁香軟舌受驚之下怯怯地逃出去,魏平奚意猶未盡,鬆開她,眼底浮現些許驚喜。
「平奚?」
「這就來。」
她用指腹抹去殘存美人唇角的水漬,低聲道了一句「不錯」,起身去開門。
鬱枝長舒一口氣,捂著臉,腦袋熱得要冒煙。
諸多事她不是不懂,小院『進修』的那幾月,她從未經人事慢慢習得風情萬種,懂得如何拿捏一個人的心,懂得欲擒故縱,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做成想做之事。
可……
可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太羞人了!
「母親。」
魏夫人站在門外並沒進去的打算:「娘娘和公主回宮了,明日侯府的人抵達京城。你爹一來,咱們得在外麵住了。」
「搬去哪兒?」
「玄武街北。」
說話之時她留意女兒眉間暈染春色,眉心微蹙:「你……還是要節製,身體為重。」
魏平奚麵上帶笑:「孩兒會注意的。」
好言好語送走魏夫人,她嘆口氣。
等她回來,鬱枝已經握著茶杯在桌前品茶,得知又要『搬家』,不免對這清暉院生出淡淡的不舍。
魏家那些人回京,同在一個屋簷下,真是平添晦氣。
魏平奚眉間存了冷意:「這個年,說不得又要很無趣了。」
臘月二十八,距離大年夜還有不多的日子。
「要過年了麼?」
鬱枝驚覺時光飛逝。
……
「要過年了。」
鬱母坐在前往京城的馬車,算著日子有感而發。
「煙兒,今年我陪你們一起過。」
季容甫一開口,柳薄煙抿著唇不再說話。
瞎眼的婦人是被位高權重的雲章長公主強行從陵南府擄來,一並擄來的還有素有神醫之名的藥辰子。
藥辰子坐在後麵那輛馬車,季容厚著臉皮和昔日心上人擠在一處。
她仗著柳薄煙人善心軟得寸進尺,柳薄煙也曉得心軟的毛病被她拿捏。
隻是柳家人恩怨分明,真要論仇怨,這仇也不該落在為人女的季容身上,與柳家有仇的是燕太後,燕太後一日不死,這仇一日不得解。
柳薄煙恨燕繪心狠手辣,卻也愛季容的灑脫風華。
隔著幾十年的光陰能與年少戀慕之人再相逢,她是開心的,可這開心終究隔著一個姓燕的女人,雖開心,不能完全開心。
她對季容的態度別別扭扭,恨不忍,愛不得,中間更有不能與外人道的自卑。
「我問過神醫了,藥材齊備,眼睛復明隻是時間問題。」
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季容已經敢不要臉地挨著她肩膀說話:「煙兒,你別多想,先治好眼睛,若你眼睛得以看見,見了我仍覺得喜歡,我就不做這長公主,陪你過『女耕女織』的生活。」
隻聽說過『男耕女織』,哪來的『女耕女織』?
柳薄煙被她逗笑。
瞧見她笑,季容心下稍安,追問道:「你覺得怎樣?」
「我不喜歡你。」
「好,不喜歡我。」季容猶豫要不要扌莫一扌莫她的手,到底沒那膽子:「你不喜歡我,那我們也可以一起過日子,嘴上說不喜歡無妨,心眼裡喜歡就好。」
「誰心眼裡喜歡?」
「我心眼裡喜歡啊。」
雲章長公主在外人麵前霸氣側漏,到了瞎眼的小婦人麵前,態度軟和地不像話。
一把年紀的人柳薄煙絲毫不顯老,體態婀娜,風韻極佳。
她動心太早,明白動心太晚,明白以後已是物是人非相隔千裡,多少年過去她心裡始終為她年少的心動保留一方淨土。
如今淨土裡的情愫生根發芽,給了她超乎這個年歲的鮮活。
簡簡單單一句情話就能熏紅臉,季容眼睛止不住笑:「京城快到了,到了京城咱們把枝枝接過來,我置辦了幾處房子……」
「枝枝有家有室,會和奚奚住一塊兒,我不住你的房子,我有銀錢,到了那自有奚奚安排。」
她話裡話外很是看重信任這個『女婿』,話音一轉:「你切莫再欺負她,否則我不會再理你。」
「……」
季容臉色微變:「若她欺負我呢?你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