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與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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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這事若是她,她不定得多慌亂,如此看來,四小姐果然和常人不同。

馬車一路駛進侯府,駛進驚蟄院,下車時魏平奚看不出有多難過,隻是容色淡了些,魏夫人隻當一會沒見的功夫她和鬱枝置氣。

她並沒放在心上。

女兒陰晴不定心情時好時壞,見得多了,也就習慣。

「母親,我先回房了。」

魏夫人笑著撫扌莫她的臉:「去罷。」

鬱枝與她行禮告退,和四小姐一前一後進了屋。

進到屋子,魏平奚一頭倒在床榻,衣服都不脫,閉上眼不理世事。

她這人別扭,脾氣大,但對魏夫人是實打實的敬重,鬱枝想起入府前四小姐與她介紹母親時的情景,那時這人眼裡有光,笑也是發自肺腑的笑。

才多久……

那光就已經搖搖欲墜有黯淡之勢。

是生了怨罷。

怎能不怨呢?

魏家這樣的環境,誰想生在這樣親情淡薄的家庭?

沒有對比還好,有了對比,見識過帝後對太子的用心栽培,對公主的嬌寵容忍,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帝王待皇後情深,待子女無有不好。

與皇家比起來,這蠅營狗苟的魏家說是陷人至深的塵泥也不為過了。

生來與至親分離,糊裡糊塗過了十八年,再大度的人也會生怨。

鬱枝為她脫了靴襪,擰乾毛巾為她擦臉。

四小姐日常講究,沒沐浴便是她都不能睡在她身邊,今晚從外麵回來卻一身風雪霜寒地躺在床榻。

她是真睡假睡鬱枝分不清。

這人心機深,傷心欲絕都能瞞過眾人沒露出一絲破綻。

遑論裝睡呢。

鬱枝為她脫去外衣擦過手腳折身前往浴房沐浴。

她走後,魏平奚老老實實躺在被衾,睜開眼,眼裡刮著一場風暴。

真冷呀。

她翻過身,修長的身子蜷縮著。

鬱枝從浴房出來擦乾頭發,掀開被衾一角躺到她身邊。

這身子是暖的,肌膚細滑如上好的絲綢,魏平奚睡夢中尋著熱源而去,鬱枝抱著她的腦袋,放她在以往她最喜歡的香軟地。

正月裡京城的夜晚都存著白日的喜慶,流嵐院門口並未懸掛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紅燈籠。

儀陽侯站在門外駐足良久,終於下定決心邁進去。

李樂作為魏夫人身邊的得力婢子,麵容平靜地擋在侯爺身前:「侯爺,夫人不想——」

「滾開!」

二十多年來魏汗青在流嵐院總算硬氣一回,李樂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她耳朵沒出問題,是侯爺腦子出了問題。

腦子出問題的儀陽侯斥退擋在前的下人,氣勢洶洶地闖進門。

顏晴跪坐小佛堂撚動念珠,佛堂的門被踹開,可笑魏汗青七尺男兒竟被踹門聲嚇了一跳。

在心中的神女麵前踹門,儀陽侯麵色古怪,愣在那滿心的質問啞了火。

顏晴稱得上是好氣性,門都被踹了依舊頭也不回:「侯爺威風凜凜地闖進來,是要殺妻,還是拆了我這座佛堂?」

魏汗青悚然,冷汗冒出來:「不敢!阿晴,你怎會有那樣可怕的想法?我就是自己死了,也不可能動你分毫!」

他急著表明心意,顏晴卻看不上他的心意。

她轉過身來:「你意欲何為?」

「我想問個明白,想想怎樣才能護住你,護住魏家。」

魏夫人眼皮一跳,沉沉看他,良久:「你跟我來。」

也是這一天魏汗青才知道夫人的房間藏著一處密室。

進入能說話的密室,顏晴冷聲道:「你知道了?誰告訴你的?」

「季青杳果然是咱們的女兒?」儀陽侯難掩激動。

「不是。他是你的女兒,我的女兒隻有奚奚一人。」

魏汗青喜色猛地一僵:「你怎麼這麼狠心?又哪來的膽子?那是龍種,混淆天家血脈是滿門抄斬的死罪!」

「你是在怪我?好,倘事情敗露,你盡管裝糊塗,魏家有禦賜的丹書鐵券,必要時能保你一命。

「是我小瞧了她,她既肯找上你,必是受太後指使,太後想用魏家,想活命,你就該忘記她是你的女兒。」

「我不像你那樣狠心,親生女兒都肯不認。」

「那你就是在自尋死路。」

儀陽侯聲音顫抖:「阿晴,那是咱們的女兒,是你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能絕情至此?她貴為公主尚且不貪慕榮華,隻是想喊你一聲娘喊我一聲爹罷了,真要做到這番地步嗎?」

「你以為她又是什麼好東西!?」

顏晴怒道:「她是燕繪養大的,燕太後此人的心機便是十個你都抵不過,裝聾作啞十八年,她憑什麼平白給你養女兒?養出來的是狼是虎還不曉得,你這慈父心,真是泛濫又愚蠢。」

「你看不上我,我知道。」他深吸一口氣:「但我的女兒,身體裡流著我一半的血,不論太後想做什麼,我要護著她。護著她的身份不敗露,是護著她,也是護著你。」

「隨你作死,隻要不壞了我的事。」

「你又有什麼事?」

「你不配知道。」

「……」

密室氣氛壓抑,魏汗青忍了又忍,哀求道:「阿晴,二十多年了,就是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你是沒有心嗎?還是心裡隻想著陛下?」

他提到季縈,魏夫人神情頓變:「滾出去!」

她大發雷霆,儀陽侯在她麵前為奴多年,愛她、畏她、奢想她,年少時單純的情愫早已變了味兒,如入癲狂魔障。

他大步上前壓著這女人,想給她點顏色瞧瞧。

顏晴眸子驟縮,反手毫不客氣地給他一巴掌,音色冰冷:「醒了嗎?」

一巴掌重新將魏侯爺打回地地道道的『舔狗』,儀陽侯惶惶然跪在她腳下,俯身親口勿她的靴子。

被一腳踢開。

「滾。」

……

密室燭火昏昏,牆壁掛滿當今陛下的畫像。

穿著女裝的季縈、穿著儒服的季縈、穿著龍袍的季縈,笑著的、怒著的、麵無表情的,比比皆是。

顏晴解了衣裳光腳踩在毛毯,盡情跳舞。

身為顏家的女兒、皇後的嫡妹,她無疑是好看的,否則怎能教魏汗青一眼鍾情,非卿不娶,陷入癡迷?

她有她的美色,有她的妙曼豐腴,便是生過幾個孩子,身段還是維持地很好,一舉一動散發成熟的韻味。

「阿四,臣妾跳得好看嗎?」

「好看的。」

昏黃的密室內,白衣服的女道手持浮塵悄無聲息地出現。

顏晴看見了她,臉上的癡迷略減,語氣嫌棄:「穿了十幾年的白衣,你還是穿不出阿四的艷麗純情。」

女道左眼留著半寸長的淺淡疤痕,雖是修道之人,顯然她修的是邪道,看著不著寸縷的顏二小姐,眼神流出明晃晃的貪婪。

「那沒辦法,陛下龍章鳳姿,豈是貧道裝得來的?貧道比不過他,還比不過姓魏的廢物?魏汗青此人除了多二兩肉,隻會壞你的事。」

「他的死活,魏家的死活,與我何乾?」顏晴一如既往地無情。

女道最喜歡她的無情,拂塵一甩:「你狠,我壞,按理說你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天既生季縈,為何要生我孤辰子?」

她一手掐著顏晴沒有一絲贅肉的月要:「多少年了,你對我有沒有半分的心動?」

「你是女人。更不是阿四。」

孤辰子聽得難受:「萬一你的阿四是女人呢?」

顏晴笑道:「那必定是天下最厲害的女人。」

「我不厲害?」女道笑得邪氣。

顏晴身子軟下來。

孤辰子虔誠地伺候她。

她比魏汗青膽大,有什麼說什麼:「十六歲那年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安分的人,果然,你葷素不忌,實在對我的口味。那個廢物知道嗎?他不敢玩的女人被我玩出花來,他有沒有像這樣舔你?」

魏夫人看著牆上的美人圖,嘴裡念著「阿四」,心裡想著高高在上的帝王。

「你也是賤得慌,愛一個人卑微成泥還不敢讓他知道,這就是你不如顏袖的地方了。顏袖是仙,清凜皎潔,與帝王天作之合,你是妖是魔,髒死了。」

孤辰子好整以暇地品嘗玉液瓊漿,喉嚨裡發出一聲低笑:「你越髒我越喜歡,我比你還賤。

「你說你這副模樣讓你的好女兒看見了她會怎麼想?她可是偷看過你與魏侯爺行歡,見到掛在牆上的畫,以她的聰敏沒準猜到身份有問題。

「她是個好孩子,你害了她的一生,她還真心誠意地喊你母親,殊不知她的母親對她抱著不正常的情愫。

「真是有意思。我自認我夠邪門了,你比我還邪門。」女道湊到她耳邊:「想不想被你養大的『女兒』玩?」

顏晴軟著手臂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孤辰子不以為忤:「好了,我知道你是想的,可惜你還得扮演一個溫柔良善的好母親。

「真真是笑死人了,好母親?是不是長著一張阿四的臉,或是對著阿四的畫,人人都能如此對你?

「那我可比姓魏的廢物好多了,姓魏的是你的奴才,我嘛,是你手裡的刀,刀能殺人,奴才卻能一腳踢開。」

孤辰子居高臨下欣賞她如癡如醉的神態:「你不喜歡那個死老太婆,要不要我幫你殺了她?」

「不用……」

談到正事,顏晴坐起身躺到她懷裡:「現在還早,沒必要與燕繪為敵。」

「可她知道你當年做的事。」

「知道就知道,你以為我怕她知道?」

女道一愣,哈哈笑起來:「我倒是忘了,論瘋,你可是天下第一。」

得不到『阿四』,生搶了『阿四』的女兒。

十八年前的舊事若不敗露尚能相安無事,若敗露,顏晴眯眼:那就讓刀尖亮起,紮進每個人心口!

「你去殺一個人。」

「誰?」

魏夫人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裙,聲音冷漠:「驚蟄院的妾。」

「哦,你吃醋了,你嫉妒她。嫉妒她得你女兒的寵,嫉妒她能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邊。

「也是,我再是穿一身白衣,魏汗青再是一個男人,哪比得上阿四的親生女兒?嘖嘖嘖,顏二小姐真教貧道開眼界,心腸的毒和那地方流出來的水似的。」

孤辰子幫她係好衣帶,笑容冷凝:「不如我幫你廢了她,和她整日整夜伺候你,如何?」

「你敢?」

「行罷,我是不敢。」

女道不客氣地摟著她月要,心底起了眷戀:「誰讓貧道喜歡你呢,二小姐,你委實罪孽深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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