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被需要(2 / 2)
謀反,此乃抄家滅族的大罪。
陛下憐恤,隻殺父子二人,對遠在陵南的二房稚子高抬貴手,說到底還是看在魏老爺子往日救駕有功的份上給魏家留了血脈。
午時二刻到。
長陽公主低調出現在人群。
鬱枝握著她的手,看向斷頭台上毫無形象可言的魏侯爺和魏三公子。
魏三沒認出女扮男裝的「四妹」,卻看清鬱枝的臉,看到了鬱枝,那她身旁風姿卓絕的風流人物是何人所扮可想而知。
「魏平奚!」
他一聲怒喊。
『魏平奚』早已成為陳舊的過去,如廢棄的抹布被丟在時光長河的另一頭,聽他言辭激烈的大喊,某人眉毛微挑。
「你還敢過來?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們!你個掃把星!禍胎!!」
魏三死前爆發出驚人的潛能,哪怕身上綁著繩子,身子仍然上前,他怒瞪著眼,眼睛發紅,一副要吃人的凶狠。
「老實點!」
官差給了他一腳。
「你害了母親,害了父親,害了全家,有什麼臉來這?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絕不會!」
他罵得難聽,十句裡有三句「掃把星」的字眼,鬱枝聽得直皺眉。
這話說的,像是奚奚想受魏家這一家子磋磨似的,本就是皇家人,生來得不到應有的待遇,身邊更有魏夫人這樣的狠人,前世到死都被蒙在鼓裡。
如今聽著魏三公子大放厥詞含血噴人,鬱枝上前一步。
「你要做什麼?」
公主殿下按住她手腕。
鬱枝不解:「你不生氣嗎?他那樣冤枉你……」
要她說,魏家有此結局魏夫人是禍端,而魏侯爺是真正將禍端擺在明麵的人。
造反,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做。
偏偏他就做了,不僅做了,還拉著兒子一起,甚至不惜殺了有心阻擋的魏老爺子。
這會倒是所有的髒水都潑在奚奚身上。
「沒什麼好理論的。」她笑著搖搖頭,目光停在魏汗青父子的臉上,來回逡巡一二:「罷了,既然打算埋葬昨日,又何必來?」
沒有和他們理論的必要,也就更沒有送他們一程的必要。
「走罷。」
她拎著酒壺原路返回。
鬱枝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
「魏平奚,你不得好——」
「午時三刻到——」
哪怕午時三刻沒到,監斬官也不敢容他罵完。
「斬!」
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四濺,地上滾落兩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我現在不叫『魏平奚』了,叫做『季平奚』。」拎著酒壺的人走在長街忽然開口。
鬱枝歪過頭看她。
「雖然『季平奚』聽起來好像有那麼一丟丟怪,但這才是我的本真,我本來就該是季平奚,多念幾遍,念得順口了也就不覺得怪了。」
「我也沒覺得怪。」
誰都有不可回顧的過往,既不可回顧,那就勇敢向前。
鬱枝笑道:「陛下和娘娘給你起了新名字,你是季平奚,你也是大炎朝的長陽公主——季青瓷。」
青釉,青瓷。
季平奚眉眼微彎:「父皇瓷器活甚好,好像當初就是靠著這個吸引了母後的注意。」
不僅如此,堂堂四皇子,居然要靠陶藝這等手藝活賺錢養家,她感念父皇一路走來的不易。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死了一次,才知道活著有多好。」她打開酒壺木塞,送到鬱枝眼前:「喝不喝?」
「喝?」
她笑:「到底是喝還是不喝?」
鬱枝左看看右看看,底氣不足道:「喝……」
在街上邊走邊喝酒這事,長這麼大她還沒做過呢。
做沒做過都有頭一回。
她酒量淺,一壺酒喝了幾口,人到仰春殿已是微醺。
抱她在床榻躺好,季平奚俯身和她親嘴。
她喜歡有人陪伴的感覺,但來來往往許多人,要麼隻能陪她一時,要麼拴不住她的心。
她想要的女人不需要多厲害多有本事,能懂她、陪她、溫暖她,就夠難得。
人活一世,圖的不就是一個安穩?
成家也是為了那份安穩。
家中有女,即為安。
她怔怔地看著鬱枝,心頭有一股溫暖流淌,令她不至於太寂寞。
同是兩世為人,這個女人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們有相似枉死的經歷,有共同重活一世的幸運,有守護和被守護的關係。
在鬱枝麵前,無論是魏平奚還是季平奚都是被人需要的。甚而她曾是她溺水前唯一可以自救的浮木。
她喜歡她的膽怯,喜歡她的媚色,喜歡她的善解人意和哭起來水多,旁的且不說,哭起來梨花帶雨的情態是真的好看。
指腹擦過美人唇,季平奚起身離開,帶著一身酒氣來到關押魏夫人和孤辰子的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