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勾我心(2 / 2)
季容長公主之尊,至今未婚,多年來為了大柳樹下一抹倩影相思神傷,深情不說感天動地,至少比世間男兒強上太多。
這樣的人,又豈是眼皮子淺的?
道理是一回事,柳薄煙度不過自己那道關,她搖搖頭:「我配不上她。」
鬱枝怔在那。
半晌品出淡淡的苦澀。
阿娘如此,她又何嘗不是?
母女倆困在原地打轉不得釋懷,鑽了死胡同,軸起來要人命。
柳薄煙出來一趟沒打算影響女兒『女婿』的快活小日子,在天黑之前離開。
季容狗皮膏藥地纏著她,放眼京城,現下誰還不知繼長陽公主納妾後,雲章長公主愛上忠烈侯之女?
據說那柳家女還是個瞎子,坊間議論紛紛。
他們說他們的,季容該做什麼做什麼,隻覺得他們聒噪,卻也顧不上惱。
彼時彼刻她甚是可憐地趴在窗前,窗外栽種牡丹花,柳薄煙眼睛蒙著綢布看不見她的身影,一聲聲的「煙兒」入耳,心緒亂如麻。
「煙兒,要不是世事弄人,早多少年你就該嫁給我了,你問問你的心,問問『她』喜不喜歡我,要不要我?可不要自欺欺人,我不是奚奚那樣十八九歲的小年輕了。」
十八九歲想胡鬧就胡鬧,笨一點慢一點無妨,但她終究不再是十八九。
歲月不等人。
太遲鈍,太猶豫,會錯過太多太多美好。
柳薄煙不吱聲。
季容鼻子發酸,一半是真心想哭,一半想借勢發揮,聲音哽咽:「難道你要我等到人老珠黃才準我為你暖被窩?」
這話直白,柳薄煙當即紅了耳根,斥道:「口無遮攔。」
季容不會武,翻不過窗子隻能老老實實趴在窗前,堪堪露出上半身:「你果然是這麼想的,你好狠的心!」
「……」
柳薄煙被她煩得頭疼,不禁回想多年前風華絕代最是灑脫的容姐姐,思忖: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這樣……無賴。
令人不好拒絕,不忍拒絕。
她軟了心腸,驚覺自己還真吃她這一套,別扭道:「有門不走偏在窗戶那邊,有話你進來說。」
季容溫婉一笑,苦肉計得逞。
夏日喧囂,京城熱熱鬧鬧,長陽公主一身雪白窄袖常服,月匈前衣襟繡著雪與梅,長發用一支玉簪挽起,衣袖輕揮,颯爽風流,甫一出現在煙波館的三層樓,隱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她見怪不怪,掌櫃的識趣地沒往公主殿下身前湊。
北域聖女手執酒杯半眯著眸子看窗外的人潮聚又散,季平奚走到她身邊:「白姐姐。」
白行衣歪頭看她,忽而笑道:「多年不見,怎麼學會了『正經』二字?」
她有些懷念當年噙著壞笑要她脫衣服的少女。
「我這支筆不是尋常的筆,筆下隻畫不穿衣服的美人。」十四歲的小姑娘說起話來桀驁,最愛做的是天下文人不恥之事,我行我素,提筆可畫山河,也可繪風月。
可惜……名花有主。
她悵然低眉:「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會好好活著,不會為你尋死覓活。」
季平奚不看她,專注看向長街忙碌的人群:「嗯。」
白行衣氣笑:「你就這反應?」
公主殿下嬉皮笑臉:「嗯呀。」
一瞬的靜默,她視線移開這不說話也能拈花惹草撩動春心的小殿下:「是這反應也好,你若和我說一些矯情的話,我指不定會惡心地想揍你。」
「……」
怪人的朋友也是怪人。
能對季平奚一眼鍾情的女人,某種意義來講絕非一般人。
北域歷代隻有一位聖女,以聖潔為世人稱頌,偏生當年對著沒長大的小姑娘放浪形骸,兩人你情我願畫了一幅不穿衣服的美人圖。
直接畫進白行衣心坎。
成為她多年來忘不掉的綺夢。
她這輩子估計也就夢這一場了。
回到北域還得盡職盡責做那高高在上永不動心的聖女,使命所在,除非命沒了,否則這擔子要一直扛在雙肩,不得解脫。
「罷了,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麼一人,我也算長了見識,沒白來世上一遭。」
白行衣是習武之人,不乏習武之人的豪氣,她年長季平奚十歲,二十八歲的好年紀,拿得起,放得下。
兩人碰杯對飲,她似笑非笑:「若你哪天膩了你那妾,不如來北域找我,我和你私奔到天涯。」
季平奚笑得一臉純真:「不可。」
年少浪盪走了很多路,畫了許多美人圖,一朝荒唐夢醒,最難消受美人恩。
這輩子隻想睡一人。
聖女輸得憋屈,借著醉意說真話:「她哪點比我好?」
長陽公主好不正經地仰頭拎著酒壺喝酒,醉眼含笑:「耐操?」
「……」
白行衣臉一沉,牙癢,一腳踹飛混不吝的天下第一。
季平奚腳下步法精妙,倚在桌邊笑得牙不見眼:「白姐姐,你怎麼還輸不起了?」
誰輸不起了?
白行衣有句話堵在嗓子眼,心道:你試都沒試過,怎就知我不耐操?
她有口難言,一掌拍斷窗欞:「走了!」
來去如風。
季平奚扔了酒壺,大喊:「白姐姐慢走!江湖再見,還是朋友!」
至於美人圖、美人恩,就罷了吧。
人活兩世,赤忱的心意藏在醉話玩笑裡,成年人的愛恨說簡單能簡單到一句「耐操」把所有想說的囊括其中,說復雜卻也有顏晴、孤辰子那等邪肆之人,害人不淺。
付完窗戶錢,長陽公主攜著一身酒氣,踏風而行。
熏熏然一頭栽進鬱枝溫軟的懷抱。
「香。」
她半醉半醒。
鬱枝攬著她月要,醋味飄出來:「見過你的『白姐姐』了?」
白日炎熱,頂著上頭的太陽季平奚看她兩眼,在日光下,在蟬鳴中,捏著美人下巴深口勿。
「枝枝……嫁給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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