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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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今年五十六歲,修為卡在出竅中期。到了他這個年紀,如果還沒到大乘,根本沒有成仙的可能。好在他入門早,又跟掌門沾親帶故,靠著資歷爬到了長老的位置。

雖說是管雜事的,那也是個長老。誰得罪了他,衣食住行,動手腳的地方可太多了。因此,巴結他的人極多。做不成天上仙,做個地上仙也逍遙快活。

李長老吃完弟子端來的飯,去隔壁房間囑咐了兒子幾句,記得喝參湯。李長老就這麼一個兒子,老來得子,金貴得很。可惜後來出了一場災禍,被狼咬掉了右腿。

他嘆口氣,推開院門去處理門派的雜事,才跨出一隻腳,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墨遲。

少年一身露水,額發浸濕,皮膚凍得蒼白,顯然很早就來了。見到李長老,立刻道,「水缸裝滿了。」

李長老微微一怔,瞪大眼道:「打滿了?這麼快?」想說莫不是拿無根水糊弄他,突然想起對方沒有修仙,是個普通人。

他讓弟子去查看。

一盞茶的功夫,弟子跑了回來,「看過了,八個水缸全是滿的。」

李長老不信,「全都看過了?嘗過嗎?我讓他打的可是山泉水。」

弟子點頭,「都看過了,也嘗了,十分甘冽。」

李長老神色復雜地看著墨遲,這個跟他兒子一樣大的少年,一年到頭飽飯都吃不上幾頓,身體卻堅韌如雪鬆。八缸水,一晚上就打滿了。

天道不公,魔修的小崽子沒病沒災長這麼好。正道的孩子,卻得不到庇佑。

那條腿要是咬掉的是他的就好了。

「哦,既打滿了,那你去吧。」

墨遲不動,隻看著他。

李長老不悅,「怎麼?」

「我的東西還沒給我。」

李長老皺一下眉,「扔柴房了,你去那找吧。」

墨遲轉身就走,李長老在後麵陰陽怪氣地補了一句,「你得快點,慢了被人卷柴堆裡燒了可怪不得我。」

墨遲狂奔著來到柴房。中午剛燒完飯,一根柴都沒剩下。新運來的柴在外麵停著,幾個奴仆正彎月要搬。

墨遲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急急問,「有沒有見到一把木梳、一件舊衣和一柄小木劍?昨天李長老扔到這裡的。」

奴仆一頭霧水,「什麼木梳沒有見。」他頓了頓又道,「這裡這麼醃臢,李長老怎麼可能來,你看錯了吧?」

墨遲臉色一沉,八成是被李長老扔掉了。

娘入魔後,鹿靈山派人來家搜過一次東西,看有沒有邪物。邪物沒搜到,金銀細軟和靈石倒是被人順走了。爹隨著娘死後,鹿靈山弟子又來了一回。他們將房子燒毀,挖地三尺誓要找出邪物。

那時他才七歲,什麼都做不了,束手無策地站在一旁。

他的家徹底沒有了,連一絲念想都沒給他留下。

前些日子,副掌門突然拿出兩包東西,一包給他的徒弟白羽,一包給他。說是派人去魔域找到了他們父母留下的遺物。

他的是一件小時候穿過的兜兜、一把玩過的木劍和父親親手削的木梳,娘離開家時隻帶了這三樣。

骨燈可以再現器物最後一次被誰使用。他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娘。她坐在油燈下,沉默地撫扌莫他穿過的小衣。

那一瞬間,他覺得即使生活再苦,也能撐下去。爹娘從未離開,他們在以另一種方式陪著他。

墨遲心想,不管李長老把東西扔到了哪兒,隻要有個方向,哪怕扔到了天涯海角他也能找回來。

開門的是李長老的徒弟,見是墨遲,臉上帶出一絲輕慢,「怎麼又是你?長老不在,去主峰辦事了。」

墨遲奔跑了一個來回,肺嗆著疼,喉嚨都帶著血腥味,沙啞地問,「我的東西扔哪了?」

徒弟噗呲一笑,「那晦氣玩意,長老剛拿到就扔碳爐了,洗了五遍手。」

墨遲眸光森然,一股火從腹中騰起。

徒弟笑容消失,心頭泛起莫名的不安。明明對方是凡人,他卻有些沒來由的恐懼,「你快點走吧,燒了就是沒有了。非門派弟子不得入內,昨天因為罰你擔水,才讓你入了山門。一會兒被巡視的師兄們看到,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墨遲冷冷盯著對方,沒再說話。他真是厭煩了這個地方,這座山。大虞的子民,成年方可辦理公驗。但現在,他寧願成為流民也不想待在這兒。

鹿靈山,早就沒有讓他留戀的人了。

*

璃沫一大早就帶著研磨好的藥膏去找墨遲。

她昨天聞到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不用想也知道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擔心對方無藥可醫,心生怨懟入了魔,那她就白來了。

將一個沒有入魔的人引到正道不難。拉一個已經成魔的人回正道卻是不可能的事。人入魔不可逆轉,會越陷越深。就像白布掉入了墨汁,再難潔白無瑕。為了防止墨遲入魔,她隻能寸步不離地死守。爭取早日將他領上大道,令他向善,心有蓮花。

但是現在,有點難

璃沫看著前方冷著臉走過來的少年,還是這麼不待見她啊。

「墨遲。」她站住打招呼。

墨遲看到李家人就煩,嗓音冰冷,「走開,擋著道了。」

「哦。」站在路中心的少女乖乖讓開,捏了捏已經空了的布袋,幸虧她早早把藥以墨遲家為圓心,給周圍的山民發了一圈。不然這個時候遞給他,一定會嗆一鼻子灰。等他回去看到藥,知道不是單給他一個人的,接受程度會大很多吧?

我可真機智,璃沫美滋滋地想。

墨遲沿著山道朝家走去。他住在半山月要上。山民們幾乎都會選擇住在山月要。這裡風小,林木多,夏天可以遮蔽炙熱的陽光,冬天可以撿到繁盛的枯枝。

原先的屋子毀了,房子是後來蓋的。最初是一個窩棚,等他個子漸漸長高,有了力氣,就用黃土砌了牆壁,枯草搭了房頂,但總算是有個家了。

墨遲走到自己的小屋前,房頂的草少了大半,他知道準是有人抽去燒火了。門口坐著的婆婦們互相擠著眼笑,少年的眼閃過一絲冰冷。

他推開門收拾東西,沒有什麼好拿,隻裝了點隨身衣物。

他環顧四周,看有沒有拉什麼,餘光瞥到窗戶縫裡塞著一個巴掌大的扁木盒。他走過去拿起來,聞到一股厚重的藥味。打開裡麵黑漆漆的,裝著半指厚的治傷藥膏。

屋外傳來婆婦們的說話聲,「掌門的姑娘還是很好的,不像他們說的那樣不堪,她還給我們送藥呢。」

「是啊,這麼好的藥膏拿到城裡賣,要好些錢呢。不過我不舍得賣。村西頭的老張頭上月摔了腿,請醫花了好些錢,開的藥又爛又貴。」

「何止好些錢?這種碾好的藥膏,好幾斤藥草才能出一匣。可見傳聞不如親見,親眼見了,才知道人家是個好姑娘。她連墨家的崽種都沒拉下,人不在家,還把木匣塞進窗框。」

「我告訴她這是出妖魔的那家,我們都不敢沾惹的。她不聽,還塞,笑著說墨遲不是妖魔。哎呀呀,到底是修仙世家,膽真大。說話說這藥膏是什麼草碾的,怎麼這麼香?」

墨遲低下眸,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了捏木匣,轉身走了出去。

他腳程快,沒一會兒就追上了慢騰騰的璃沫。

「你的東西我不要。」他將木匣還回去。

「為什麼?」璃沫眨了眨葡萄似的眼,心中鬱悶,她的名聲有這麼大威力嗎?聽到是她給的,碰都不想碰。

墨遲淡淡道:「不想欠人情。」人心這種東西糟透了,醜陋得毫無下限。他沒興趣與任何人產生交集,不欠別人的,別人也別欠他的。

雖然沒親見她打水,但縱觀整座鹿靈山,怕是隻有這個不知來歷的家夥會這麼做。原因未明,他不也沒機會知道。他今天就要離開了,欠她的打水債,就用幫她隱瞞那晚上的事來報答吧。

「你好自為之,別被人抓到。」

誒?璃沫聽得一頭霧水,剛要問什麼被抓到,就聽得頭頂呼呼風聲大作,瞳孔映出墨遲驟然變色的臉孔,攥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她一頭紮過去,鼻尖撞上對方結實的月匈膛,又酸又疼。

與此同時,「砰」的一聲巨響,什麼東西在她腳邊炸開了花,軟底的繡鞋立刻被水打濕,她正要扭頭看水從哪裡來,後腦勺就被墨遲按住。

少年的聲音很輕,「別看。」

她抬起頭,這才察覺到他長得很高,看他臉還得仰頭。一雙單眼皮的眼睛,眼皮很薄,甚至能看到細細的血管。眼尾微翹,從這個角度看就像兩隻欲飛的蝶,真是好看的緊。

墨遲朝她腳邊那堆東西看了兩眼,低聲催促,「別往後看,往前走。」

璃沫聽出不是什麼好事,忙按著他的話做。沒走幾步,就聽見前方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一群練完劍的少男少女出現在拐角,十來雙眼睛齊齊朝他們看過來,接著落在他們身後那堆東西上。有人尖叫了一聲,三四個少年沖過來,眼睛瞪得溜圓,「陳師兄,是陳師兄,他死了。」

幾名少女當即哭了出來。陳鳴平日很照顧師弟妹,常買符紙朱墨分給大家,這樣的人怎麼突然就死了呢?

大家驚恐萬分地看向墨遲和璃沫,有人拔出了劍,沒拔的也都一臉戒備。

墨遲抿抿唇,毫不意外他們的反應。他是魔修崽子麼,自然什麼壞事都是他做的。

璃沫這才知道為什麼墨遲讓她不要看。

剛才落下來的是個人,她鞋底沾的也不是水,而是那人身體裡流的血。

*

大廳裡,鹿靈山的長老、副掌門、掌門都來了。再加上已經出師的師兄弟和各人嫡親的弟子,三四十人,黑壓壓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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