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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似乎來的特別早。

謝遲躺在床上,朝著屋外麵望去。大風裹挾著雪花,呼嘯著刮了滿窗。被屋內的暖氣一點點融化,淺淺洇開了一片濕痕,就像是它的眼淚一樣。

開門聲忽然從遠處響起。

水汽伴隨著腳步聲走入房間,彌漫開一股滾燙的潮氣。陸行朝穿著浴袍,鬆鬆敞著領口,發梢滴水。他掃了望著窗戶發愣的謝遲一眼,坐下換衣。

床墊陷落的感覺傳來。

謝遲微微一怔,立刻起身:「不是還沒到三點半嗎……怎麼這麼早就要走了?」

然而被問到的人並沒有理他。

陸行朝低頭扣緊袖扣,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

他長相優越,哪怕是一身厚重的冬裝也無法掩蓋大衣下的挺拔身姿,隻襯得修長。然而偏卻生了一副疏淡的眉眼,拉遠了和人之間的距離,總叫人覺得冷漠。

「早場。」

他淡淡地說。

謝遲下意識道:「可你不是才回來……?不能再呆一會兒嗎?」

陸行朝動作微頓,回頭瞥了他一眼。

謝遲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語言上的不妥。

陸行朝一貫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極其討厭搞特例。尤其在演戲這個他最為看重的領域,指望他破例更是天方夜譚。

自覺在他心中比不過演戲這個「白月光」。

謝遲便故作輕快地說:「可是離早場也還有好久吧。你劇組那裡不是要六點才拍,就不能再多呆一會兒嗎?我們才剛見麵呢,況且我還有事兒想跟你聊……」

「謝遲。」

他忽然開口打斷,嗓音中帶著一絲輕微的煩躁:「我很忙,今天也是抽空才回來的,沒那麼多時間陪你閒聊。」

謝遲愣了一下,默默將餘下的話咽了回去。

被冷待過太多次,他已經快分不清希望和失望之間的區別了。然而這次的事情卻實在太過重要,謝遲有點難堪地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主動上去抱住了他的月要,貼上他的頸道:

「那小朝你今晚上早點回來好不好?我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啊。我好久都沒見到你了,一直都是一個人,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我……」

「你在怨我嗎?」

他忽然開口,側過眸冷冷地問。

謝遲僵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陸行朝似乎也沒打算讓他回答:「晚上拍大夜,沒空回來。」說著微微一停,又擰著眉道,「況且今天已經趕過來陪你了,你還想怎麼樣。別總那麼貪,我還有事做。」

謝遲說不出話了。

他微微抿了下唇,知道今天這話是說不成了,便看著眼前的這張臉輕輕「嗯」了聲,垂眸道:「那我送送你吧。」

似乎也覺得話說重了。

陸行朝掃了眼他來不及掩住的睡衣下的大片痕跡,眉頭緊蹙:「……你躺著吧,不用你送。」

這一回,謝遲沒再繼續堅持了。

他點點頭,隻道:「好,那你路上小心。」

話落進陸行朝離去的背影裡。

他沒有回話,披著凜冽寒意推門而出。冷冷的穿堂風吹進房間,凍得身體都要冰了。謝遲出神地看著他推門而去,過了許久才恢復過來,重新躺回床上。

3:50 a

萬籟俱寂。

整座城市都還未曾醒來。

謝遲拿起手機,燈光微微映在臉上。

沒能說出口的話成了一件沉甸甸壓在心上的負累,讓他本能地有些焦躁。

他縮在被窩裡,漫無目的刷著不知關注了多久的陸行朝的超話廣場,隨手點進了一個熱門。等圖片加載出來,才發現居然是粉絲發的與陸行朝的合影。

照片中的男人眉眼淡漠,看上去冰冷無比。但對比起他平日裡的作風和態度,卻一件可以稱得上是溫和。

謝遲愣了一下,本想劃走的手停住了。

他下意識往下翻去,卻發現底下都是清一色「拜錦鯉」復讀,刷了老長一串。

畢竟想和陸行朝合照不容易。

他行蹤一向藏得嚴實,想要蹲點守人是幾乎不可能的,更是十分看重隱私。所以這張偶遇來的合照才發出去沒多久,便引來了其他粉絲的一致羨慕,紛紛表示自己也好想幸運一回。

謝遲一時間竟然也有一點羨慕。

他和陸行朝名義上是情侶,連床都早早上過了,不知有過多少次的親密接觸。但陸行朝卻幾乎沒有對他有過什麼特殊的照顧,甚至沒有對待這些粉絲的三分之一溫和。

他不愛說話,態度也總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近。倆人從來隻有在做的時候才會稍微變得親密一點,有些情侶的味道。可是一旦等下了床榻,便馬上又是另一副態度了。

曾經謝遲覺得也許隻是倆人還不夠親密。

隻要他等得夠久,陸行朝的態度總有一日會被自己軟化。然而如今七年過去,再回頭細看,反倒隻有他們最開始在一起的那半年像是蜜月,而後便俱是酷烈寒冬。

陸行朝真的喜歡他嗎?

謝遲曾經在心裡無數次問了自己這個問題,而這一次的答案也是始終如舊——

大概,陸行朝是不喜歡他的。

不然怎麼會有人能這樣對自己的戀人數十年如一日般的冷漠?

謝遲把短信輸入了一半的對話又給刪掉了。

將「你喜歡過我嗎」這幾個字改為「記得好好吃飯,注意身體」,沉默著點下發送。隨即,便看著短信欄上的蹦出來的已讀發起了呆。

應該是看見了吧。

然而陸行朝還是沒有給他回復。

謝遲又等了一會兒,最後捏著毫無動靜的手機自嘲地笑了。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他也不知道。

伸手關了燈,謝遲躺回床上。

開著背景播放的手機忽然切到了下一個視頻,從中傳來一段像是訪談般的對話。

「陸老師出道這麼多年,似乎一直都在出演比較嚴肅的題材,還沒有在大熒幕上貢獻過口勿戲呢。請問一下老師不接口勿戲是由於您個人的喜好嗎,還是說有什麼別的因素?」

「有一部分,不過主要還是沒有特別適合的本子讓我有演繹欲望。」

「所以說如果題材劇本適合的話,老師還是會選擇接的是嗎?」

「嗯,如果有必要,我會摒棄我的個人因素。畢竟這是作為演員的職責。」

…………

……

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的,不怎麼好。

謝遲做了一宿的夢,再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茫然。他揉了一下發痛的額頭,恍惚眨了眨眼,卻發現時鍾上的指針已經到了下午五點。

冬日的白晝短,外麵天已經黑了。

他有些頭痛地從床上下來,又想起昨晚沒能說出來的事。坐了半晌,還是決定再去找陸行朝看看。

換完衣服,謝遲先起來收拾了被弄得狼藉的房間。陸行朝昨晚來的晚,呆的時間也短。有些東西他不好意思叫人進來,隻能自己耐著心都收拾了,再一點點丟進垃圾桶裡。

正係著袋子,手機忽然間響了起來。

謝遲沒顧得上看名字,接起來問:「誰?」

低低的嗓音便隔著話筒傳來:「我,蔣柏洲。」

「嗯,怎麼了?」

他微微一頓,說:「聽說你昨天挨了罵,茴姐有點擔心你,就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啊。」

謝遲回過神:「你說那個啊……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想了想,又欲蓋彌彰地笑,「而且昨天小朝也過來接我了啊,他就是嘴硬而已。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還需要你們操那麼多心。」

「……謝遲。」

蔣柏洲的嗓音微微沉下:「你知不知道你開始撒謊的時候,一直都愛說特別多的話。」

「嗯?我哪裡——」

謝遲下意識想辯駁,接著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詐了。僵住半晌,才勉強道:「……你別逗我這個啊,不好笑。」

「那上回讓你和陸行朝說的事,你跟他說了嗎?」

「……」謝遲一滯,「我還沒來得及。」

聞言,話筒對麵的人重重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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