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配對(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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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地球上有句話說得好,叫人生四大喜莫過於,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隻可惜在新藍星上,這四大喜裡倒有三條都不太適用:

不管是在長晝還是在極夜,地上城和地下城的氣候都相當穩定,根本不存在「久旱」這種極端天氣;他鄉遇故知也甭想了,現在的通訊技術和交通技術多發達啊,分分鍾就能和老友來個見麵,哪裡還用得著去往他鄉;最後一個就更是笑話了,金榜題名靠的是努力,可進入機甲學院靠的是天賦,要是不能成為人上人的一級機甲師,那剩下的什麼工作其實都沒有太大區別。

唯有「洞房花燭」這個元素,在星際時代依然發揮了它的最後一點餘熱,給未婚的年輕人們帶來了些許值得期待的東西。

——雖說在今天這一批即將接受基因檢測和婚姻配對的年輕人裡,有那麼兩個向來和別人不太一樣的人,不是很期待這一人生大喜時刻就是了。

進入星際時代後,在主腦的幫助下,人類的婚姻也在逐漸向著精準、完美、高效的方向發展。

在古地球上,如果兩個人想要結為伴侶,組成家庭,除去極少數能夠從青梅竹馬到白頭偕老的幸運兒之外,無論男女,遲早都要經歷名為「相親」這種多半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的活動。

很少有人的各種條件都能與另一位相親者完美口勿合,畢竟由於生長環境和原生家庭等種種因素的限製,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思想和看待事物的方式。

誠然每個人的存在都是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但如果相親雙方的這些條件不能達成一致,甚至在某些方麵的認知完全相悖,便會在相親的過程中,或多或少產生一些負麵情緒,類似於「這個人怎麼和我完全談不來」,亦或者「這種完全配不上我的人怎麼有膽來相親」之類的。

隨著相親次數的增加,遇到的不合適的人也會變多,諸如此類的負麵情緒也會逐日累積。等到最後,好不容易找到那個能夠和自己完美匹配的人的時候,也會身心俱疲;更有許許多多甚至撐不到最後,找不到那個能夠和自己完美匹配的人,在追尋的過程中累了倦了,隨便找了個看起來差不多的家夥湊合著過完一輩子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然而這種「湊合湊合算了」的思想,恰恰是無數家庭不和諧的根源所在。失之毫厘,差以千裡,在極小的事情上所產生的認知分歧,恰恰有可能成為日後夫妻雙方分道揚鑣的導/火/索。

幸好在星際時代,根本無需擔憂這種問題,畢竟有主腦在嘛。

主腦的資料庫裡,存有所有新藍星上的人類的資料。不管男女老少、貧富生死,隻要在新藍星上存活過,那麼此人的資料便會被完完整整地記錄在主腦資料庫裡,甚至連一些他自己都從未告訴別人的秘密,都會被主腦探測到並記錄在案。

這樣一來,所有進入適婚適育年齡的人們,就再也不用為自己的婚事而發愁了。主腦會根據每個人的性格,三觀,甚至性取向和基因狀況,綜合挑選出最符合每個人心意的伴侶。

雖說主腦給出的隻不過是「建議」而已,並非強製執行的「命令」,但介於主腦的數據庫和運算能力實在太強大了,以至於數百年來都沒失誤過一次,時間一久,新藍星上的人類們連戀愛都懶得談了:

要是你不管爛成什麼樣子,將來都能找到能夠完美包容你所有缺點,甚至和你有著同樣為人處事方式的另一半,那還談戀愛乾什麼啊?

再說了,星際時代的大家就剩那麼點感情了,還是先留給家人吧,談戀愛這麼浪費感情的奢侈的事情還是得從長計議,日後再談。

別說,雖然這樣看起來有點不太尊重個人**,可有了主腦的幫助,的確能夠讓所有人都適配到最合自己心意的另一半:

一對同樣在科研所就職,結果同樣搞科研把自己搞成了死宅的男女,愣是在半年沒出過科研所半步的前提下,被主腦的通知撮合到了一起,婚後兩人的研究進展一日千裡,成為了合作力量遠勝過個人力量的,「一加一大於二」的強有力的實證。

一對遠隔千裡,甚至連麵都沒見過的機甲師,在接到主腦發來的配對信息後一開始是拒絕和同行組建家庭的,畢竟隻有機甲師知道自己有多忙,要是配偶也是機甲師,那自己的家庭和喪偶家庭有什麼兩樣?結果兩人機緣巧合下見了個麵,發現對方的臉和性格都完全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甚至連日常休閒愛好都一模一樣,遂一拍即合次日結婚,次年便有一對雙胞胎嬰兒誕生在人造子宮裡了,足見這對機甲師夫婦的感情進展和諧。

還有一位在熾白之星風暴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女,曾經因為自己沒有完整的家庭而十分自卑內向,一度以為自己要成為主腦婚姻配對下唯一一位找不到配偶的異類了,結果萬萬沒想到,主腦依然成功找到了最適合她的配偶。她的丈夫的父母一直想要個女兒,但在生育了唯一一個兒子後便再也沒能成功過;再加上她的父母又曾經對這兩人有救命之恩,這對夫婦對兒子的這樁婚姻自然舉雙手贊成,婚後更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讓她收獲了缺席十多年的家庭歸屬感。

諸如此類的百分百完美婚姻前例比比皆是,也難怪今天這些即將接受提前批婚姻配對的年輕人會十分期待了。

哪怕這些都是機甲學院的天之驕子,也很難拒絕「一個與你誌趣相投性格互補的完美伴侶」的誘惑,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暢想自己未來的伴侶會是怎樣的人呢:

「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要個長得好看的,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太具體的要求了。」

「你這話說得簡直跟廢話一樣。服用過基因改造液的人怎麼可能長得醜?就連……」說話的這人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發現謝成芳的身影後,這才敢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完:

「就連兩位基因殘缺者都長得不錯呢。」

「不了不了,不管哪位基因殘缺者我都高攀不起。」剛剛還在說「隻要長得好看就行」的人一聽「基因殘缺者」這個詞,立刻連連擺手,抗拒之情溢於言表:

「我也不是說基因殘缺者不好,隻是這兩人——尤其是謝成芳——實在太聰明了,被她那雙眼睛一看,就有種被由內而外看穿的震徹靈魂的驚悚感。要我跟這種智多近妖的人朝夕相處,那跟要了我的命有什麼兩樣!」

此言一出,不少正在偷聽這場對話的人紛紛附和:

「你也有這種感覺?」

「太好了,原來每次麵對謝成芳的時候都會感到莫名壓力的不止我一個人,看來不是我膽子小,那我就放心了。」

「更何況那麼聰明的人也絕對看不中我們。」

「話說回來,要是謝成芳或者施經緯這兩人中,有一個人的基因是完美的,能彌補對方的基因殘缺,那就太合適了。」

「是啊,甚至都不用主腦配對,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這兩人肯定能和對方組成百分百匹配的完美家庭。」

「隻可惜他們都是基因殘缺者,主腦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要不他們的孩子豈不是殘上加殘?哪怕日後可以服用基因改造液,他們的孩子也要從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

話題討論到這裡便出現了長久的沉默,最後不知是誰以一聲難得真情實感得的嘆息結束了這場討論,也不知是在單純惋惜這兩位驚才絕艷的基因殘缺者的美中不足,還是在感嘆這對明明十分般配但注定走不到一起的人:

「……真是造化弄人,天意如刀。」

然而這場議論的兩個中心人物此刻都不在這裡。

畢竟他們現在甚至連十八歲的成年年齡線都未能達到,主腦雖說會給未成年的學生們做提前批的婚姻配對檢測,但那也隻不過是為了模仿古地球上,尚且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春心萌動的早戀而已。

要是有人願意按照這次模擬的結果,耗費珍貴的感情去談戀愛,那也不是不可以;但更多的人都選擇將這次模擬的結果隨手一看便拋之腦後,隻等成年後再接受一次正式的婚姻配對,將這次正式的婚姻配對作為組建家庭的唯一標準——雖說這兩次配對的結果多半都大同小異就是了。

此刻,謝成芳正在機甲模擬訓練場的準備區域,調試她的「流水惜花」。

自從頂著熾白之星風暴造成的通訊乾擾,成功擊退了所有突破大氣層的隕石後,謝成芳就被破例提為了國家一級機甲師。

她不僅享有能夠隨時借閱圖書館任何資料的權力,還可以隨意借用機甲模擬訓練場,參與科研所的最新作品檢測,甚至在長老院那邊都能說得上話。至於這台造價昂貴的最新版本的機甲,在被謝成芳使用過之後,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她的專屬機甲,那個頗有古地球上武俠風格的命名「流水惜花」,也一並記入了主腦檔案中,在一乾字母數字的命名中十分特立獨行,與眾不同。

這個別人要為之奮鬥數年,甚至還要經受過數次生死考驗才能拿到的,代表著機甲領域最高成就與權限的位置,被提前發給她的時候,竟沒有任何人表露出不服氣的狀態,人人都對謝成芳的功績心服口服。

以至於當這次婚姻配對檢測開始的時候,不少長老院和科研所的人都私下找過她,明著暗示她說,要是對主腦給出的人選不滿意,或者主腦無法給她這個基因殘缺者匹配到合適的伴侶,他們家中無數相貌英俊、教養良好、學識豐富的年輕人都可以供她隨便挑選。

然而天知道謝成芳多討厭婚姻配對檢測。

可能由於她平日裡看的閒書實在太多了,以至於萬眾期待的,能夠決定自己的未來愛人的配對檢測消息傳來之時,在無數人的歡欣雀躍和翹首以待中,唯有麵無表情的謝成芳的腦海裡,極為不適宜、不應景地閃過古地球時代的一本內容不是閒書,知名度勝似閒書的玩意兒:

《母豬的產後護理》。

配對這個詞,用在人類的身上,怎麼聽怎麼有種被侮辱感和驚悚感。就好像人類在主腦的眼裡,不再是擁有感情和智慧的高等生物了,而是人類眼中的肉雞和種豬之類的生物,可以隨意被/操控著配對,以生產優質後代似的。

而這也與縈繞在謝成芳心頭多年的隱憂重疊在了一起,宛如一張無形的、卻越收越緊的陰暗的大網,層層密布的陰霾幾乎要讓她在明亮的機甲模擬訓練場裡無法呼吸:

她從小就覺得,自己和周圍的人不太一樣。

當周圍的人隻會按照古地球的慣例,每天機械地掛起沒什麼真情實感的笑容問候家人和朋友的時候,隻有她對自己的父母和好友抱有滿腔的愛意;而當她的父母死在熾白之星風暴中的時候,她並未像別的孤兒那樣,在短暫的悲傷過後便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而是被過分的痛苦給打擊到當場失聰失明,甚至錯過了服用基因改造液的最後一天的機會。

可也正是在這一天過後,謝成芳便敏銳地感知到,自己和周圍的「正常人」之間,終於隔了一層看似永遠也無法突破的厚障壁。

她會為受傷流血的好友心痛,可好友們隻會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用冷淡的眼神傳遞「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使」的信息;她會為一本好看的書而歡笑和落淚,可見到她這番行為的人無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她;她會為一朵美麗的花、一片輕盈的雲而滿懷贊嘆,然而放眼望去,觸目所及,再無一人會如她這般欣喜。

當她以區區十五歲的年齡,成為了人人交口稱贊的「年少有為」的天才,收獲了無數贊美和敬仰後,這種「獨她遊離在世界之外」的感覺不僅沒有減弱半分,甚至更嚴重了。

無數次謝成芳都想沖到科研所去,啟動全球廣播,揪著幾億人的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吼起來,將心中的無助與孤獨盡數宣泄而出:

你們就真的不覺得主腦不對勁嗎,你們是不是太依賴主腦了?你們這樣……這樣麻木,這樣無動於衷,這樣感情淡薄,真的還能被稱為人類嗎?!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要麼是我瘋了,要麼就是這個世界瘋了!

——可是她不能。

謝成芳深知如果主腦真的背叛了人類,那麼這個簍子可就大得海了去了,因為新藍星上的人類眼下所依賴的科技,幾乎都是在主腦的協助下研究完成的:

對抗隕石雨的機甲,能夠收集長晝能量的器具,地上城與地下城的建造,全球網絡,還有無數人類都誕生其中的人造子宮,更別提人人都服用過的基因改造液……

如果主腦真的背叛了人類,那麼隱患必然早已埋下。

埋在每一瓶基因改造液裡,埋在每一個人造子宮裡,自然也埋在她這個誕生在人造子宮裡的家夥身上。

沒有十足的把握,她萬不能貿然出擊。否則屆時主腦隻要輕輕調取和改動一點代碼,她這個膽敢螳臂當車的小蟲子,就要在主腦浩瀚如星海般的力量麵前化為齏粉了。

可這種舉世皆醉我獨醒的痛苦,這種遊離於萬眾之外的孤獨,又要怎樣消弭呢?

在進入機甲模擬訓練場的過程中,能夠遮住形貌的擬態戰甲落下覆在她臉上之前,謝成芳那張常年都帶著玩世不恭笑意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埋藏得極深的悲憤、迷茫、無可解的痛苦與意難平。

這股情緒被謝成芳帶到了機甲模擬訓練場中,那台銀光閃爍、線條流暢,兼具力與美的「流水惜花」出現的時候,哪怕星際時代的人類對感情的感知格外淡薄,也能從她和她的機甲身上感受到莫名的殺氣。

於是就在謝成芳心想,得趕緊找個倒黴蛋練手暴揍一波的時候,她周圍的所有人,罔論男女,齊齊倒退十幾步,用實際行動表明了什麼叫「發自內心的拒絕」。

謝成芳想了想,一定是因為自己的「流水惜花」的知名度太高了,哎,當個名人就是有這樣那樣的苦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呢。

於是謝成芳痛定思痛,登出模擬訓練場後,把她的專屬機甲「流水惜花」給切換成了再常見不過的標配機甲,甚至還開了個小號,用古地球時代的術語來講,就是「披馬甲」。

畢竟模擬訓練場恰如其名,隻是借助人類的腦電波活動,在主腦搭建出來的網絡上進行模擬訓練而已,並不是真的要開辟出一塊地方來,讓這些能對抗隕石雨的大家夥活動筋骨,那不得出大問題啊。

然而更大的問題出現了。

當謝成芳頂著她簇新的馬甲小號進入模擬訓練場後,預料中的「和周圍人打成一片」的狀況並沒能出現,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在看到她的新號後,立刻作鳥獸散,頭也不回地跟逃命似的躲離她身邊,四下奔逃的盛況堪比不久前特大隕石雨和熾白之星風暴齊齊來襲時的避難景象。

謝成芳百思不得其解問題究竟出在哪裡,直到一個哪怕經過掩飾也極具辨識度的聲音在她背後猶疑著響起:

「……咳咳……咳,你是謝成芳?」

謝成芳在轉過頭去的一瞬間,就知道為什麼周圍人剛剛的反應都像見了鬼一樣了:

站在她麵前的這人明顯開的也是小號。然而好死不死,這個小號的名字叫「流水惜花」。

如果僅僅這樣其實也不算什麼,但關鍵是謝成芳沒有什麼取名天賦,導致她起出來的名字哪怕再怎麼好聽,其實也都是生搬硬套照抄古地球的中文詩詞。

在給這個小號起名的時候,她肚子裡的那點閒書知識量實在不夠支撐她再起一個又能裝逼又好聽的名字,想來想去,謝成芳就毫不客氣地照搬了她認識的唯一名字好聽的熟人的全名。

就這樣,頂著「經天緯地」id的謝成芳,看見了站在自己麵前的施經緯的id,流水惜花。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謝成芳和施經緯兩人麵麵相覷,氣氛一時間十分微妙且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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