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 58 章（1 / 2）
簡塵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
凱爾是他研究所的崽。
那隻生了病還不願意打針的崽。
是那個喜歡吃岩羊肉，平時高冷，但當他許久不出現在研究所時,會異常想念自己的大雪豹。
可是，古地球的雪豹，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兒？
簡塵脫口而出這個名字，純粹是因為這個被撲倒的方式有些熟悉，同樣是一隻肉墊摁在自己的腦袋邊,有些濕潤的鼻尖貼近,雪豹先嗅脖頸的味道,再舔舐臉頰。
而且,旁人可能不記得,簡塵卻印象深刻。
——凱爾的兩隻淺色藍童的上方，有兩簇黑色的斑紋,形狀如同燃燒的火苗，這是極其特別的與其他雪豹的斑點區別，顯得整隻雪豹氣勢恢宏，打眼的漂亮。
而那兩團小火焰，卻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眼前這頭大雪豹的眼廓之上。
當然，僅憑這些，簡塵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聯想到古地球的凱爾。
太荒謬了。
葉斯廷和於副官能活到現在，按照於叔所說是因為長生藥劑,墩墩能活到星際時代也是因為能永駐青春的休眠艙，而班奈特本身就是個小機器人。
那凱爾呢？
凱爾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個時代？
難道和自己一樣……穿越了？
園長覺得自己不太清醒。
但,令簡塵詫異的是,
在自己叫出『凱爾』這個名字後,大雪豹竟同樣給出了激烈的回應。
簡塵勉強坐起身,雪豹軟綿綿卻重量很沉的肉墊，迅速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擁抱的姿勢一般，雪豹前爪騰空而起，毛絨絨的腦袋在擁抱的同時，去蹭簡塵的臉頰。
這是一波凶猛而熱情的親昵。
是大型猛獸表達思念的最經典、也是最熱烈的方式，它們隻對極度思念且親密的人類這樣做。
簡塵在被大雪豹蹭腦袋的同時，也被對方龐大的體重壓的有些直不起月要來，園長勉強穩住身型，支撐身軀的小腿都隱隱地顫。
雪豹實在是太大塊頭了。
而不遠處的光腦，攝像頭正清晰地記錄下這一切。
很快，直播人數已經達到了367人，這對於平時冷冷清清，一本正經且很少直播的官方賬號來說，是難以想象的流量熱度。
彈幕也展開了熱烈的贊嘆：
【園長要被吸禿了。】
【是呀，他們似乎是久別重逢，讓我想起一個古地球兩頭大獅子瘋狂蹭飼養員的視頻，太溫情了。】
【如果我沒有進化出高等智力，是不是也可以貼貼蹭蹭漂亮的小飼養員。】
【嘿，樓上，如果你沒進化出高等智力，也沒機會看到這場直播了……】
同時，有的觀眾提出了大家渴望而迫切的要求：
【直播間，快點給我調到雪豹視角！！】
【求雪豹視角1】
【1】
【10086！！！】
……
星際時代的直播間，可以在審核允許的範圍內，自動帶入到直播畫麵內任意人物的視角。
不僅可以感受到當事人所感受到的觸覺、聽覺、嗅覺和味覺，同時，當主播出現意外或是受傷害時，這些感覺並不會對來不及退出的觀眾造成任何實質的傷害。
——隻有主播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於是，直播間的係統自動操作，順應觀眾們呼聲最高的需求，把觀眾們切入了雪豹視角。
明顯感覺到，雪豹即使把肉墊搭在青年的肩頭，卻也小心翼翼地、不舍得把全部重量壓到人類身上。
馬上，觀眾們感覺到自己仿佛在和這個漂亮的小飼養員撒嬌一般。蹭著人類的臉頰和柔軟的頭發，青年的體溫透過工作服，擦著毛絨絨的毛發，隱隱傳來，伴隨著清爽味道、令人心馳神往的澹澹香味。
舒適、放鬆，同時是無盡的卷戀。
甚至是觀眾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奇異、略微酥麻的體驗。
【啊啊啊啊！】
【臥槽怎麼回事？莫名的舒適……】
【天啊，飼養員身上都是香香的。】
【嗚嗚嗚我感覺自己要困覺了，想趴在他懷裡睡，但是又舍不得睡。】
【1，不怕你們笑話，我已經變成原形了。】
【悄咪咪1，身為工作狂，我已經很久沒放鬆到變回浣熊形態了。】
……
觀眾們跳到雪豹的第一視角，感受著與凱爾相同的氣息和觸感，卻不能復刻雪豹的心理活動。
沒人知道雪豹在想什麼。
或許有進化出高等智力的星際雪豹，會從身為同類的凱爾口中，聽著那嗚嗚的聲音以及嘶啞的低吼，解讀到一絲可以用人類語言表達出的信息。
——「簡塵。」
它來自古地球的西利爾原始森林。
在與其他猛獸搏鬥後，因為嚴重的腿傷而失去生存能力，靜靜臥在一攤小溪邊的樹下，等待死亡。
簡塵把它救回來時，凱爾的處境異常危險，失去行動能力的青年雪豹，被幾頭雄性獅子包圍，它們趁凱爾不備，分別圍攻，你一口我一口，準備將不能站立的雪豹活活折磨致死。
所以冒著生命危險把雪豹救走的簡塵，是凱爾見到的第一個人類。
後來，研究所變成了凱爾的家。
研究所的環境，自由慣了的雪豹並不是那麼滿意，穿著工作服戰戰兢兢的工作人員，比原來森林縮小好幾倍的棲息範圍，以及自己不方便的傷腿，按照他們森林的規則，被咬到這種無法行動的程度，一般都是靜靜等死。
但唯一稍微讓他滿意的，是那個把它救回來的家夥，每天都會帶著有點好吃的岩羊肉來看自己。
凱爾本來不想理他，因為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家夥，經常會舉著一根細長的針，朝自己的前臂紮入。
多麼囂張。盡管很不舒服，但每當凱爾張開嘴，準備朝人類一口咬下去，最終都會變成打哈欠的假動作，以此掩飾過去。
……雖然很礙眼，但再留他多活幾天也不是不行。
從此，雪豹的生活開始安定，甚至變得規律起來。
睡眠、蘇醒、遛彎、進食……當然，還有那個每天會穿著白大褂定時出現的飼養員。
不知道這隻人類自己有沒有察覺到，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有好幾次，雪豹甚至想把簡塵叼回窩，抱著入睡。
隻是每當自己做出『叼』的這個動作，那幾個隨行的工作人員就會立刻緊張起來，舉起麻醉-槍，生怕自己把人類吞吃進肚。
看來自己的形象，在人類眼中非常殘暴凶險。
凱爾邊舔爪子邊想，既然自己看起來這麼危險，那個人類『簡塵』為什麼不怕它？
這個問題還沒等到答桉，凱爾卻迎來了它短暫的豹生裡第二個變故。
那隻人類，突然不來了。
第一天，凱爾等來了切好的成斤肉條，卻沒見到熟悉的身影，它吃完了肉條，舔舔嘴巴，直起身，繞著生態林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看似漫不經心，實際它在用眸子搜索，樹林內，圍欄邊，卻沒見到絲毫人類的影子。
第二天，凱爾一邊進食，一邊抬頭張望，喉嚨裡發出煩躁的聲音。
第三天，凱爾並沒進食。
就連巡視的工作人員都感受到了這頭雪豹的低氣壓，沒人再敢靠近，就連送食物都是派的小機器人。
隻是夜裡，它聽見工作人員在閒聊，簡老師結婚了。
凱爾當然不知道簡老師是誰，也不知道結婚是什麼意思，它還在盯著那道緊鎖的門，淺色藍眸沉醞著，那是平時簡塵會出現的地方。
第四天，青年終於出現了。
……
雪豹發現，它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對一個遠遠不同的物種人類，產生了類似依賴的情緒。
人類出現了，雪豹偷偷開心。
人類不出現，豹子很煩躁、很生氣。
雪豹的世界很簡單，也很單純，就是這種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感情。
直到有一天，地麵劇烈的震動，幾乎要把所有建築物掀起一般。
那個人類，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生命的延長對於雪豹凱爾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
因為等待太過漫長。
同時，還年輕的雪豹也不知道，自己等待的行為是否有盡頭。
這樣的困惑和孤獨，不僅對人類，對於一隻雪豹來說，同樣更是一個暗無天日的痛苦過程。
它每天抬起頭，看著太陽升起，夕陽落下，好像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它沒進化出高等智力，不明白等待的意義，也不明白為什麼身邊的同類都慢慢死去了，自己卻還活著。
漸漸的，在雪豹有限的記憶儲存庫裡，有個讓它很在意的飼養員也慢慢隨著歲月澹化、清空，他開始記不清人類的臉，不記得人類的名字，到最後，他們怎麼認識、怎麼走失也成為了記憶的空白。
它的等待，似乎是憑著一種執著的本能。
但它知道自己有名字，名字是『凱爾』。
隻是到最後，凱爾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
忘記一切後的等待，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這頭雪豹迷茫地、獨自承受著永世孤獨。
……直到被一個聲音喚醒。
把凱爾所有沉睡的情緒從混沌中喚醒，它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想起了它最初的本源，一直以來的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漫長等待，終於迎來了盡頭。
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天光大亮。
凱爾口中發出悲鳴，行動變得遲緩笨重，但它近乎熱烈地擁抱、猛蹭著對它來說代表著一切的人類。
簡塵知道這個大家夥對自己沒有惡意後，放下心來，他也抬起手，撫扌莫雪豹的耳朵和後頸，安撫著雪豹的情緒。
「沒事，沒事……我沒有惡意，噓……」
好一會兒，雪豹的聲音和動作才有了緩解的趨勢。
簡塵把大家夥的腦袋從自己的側頸處抱起來，凱爾這才堪堪放開人類，四隻爪重新著地，抬起腦袋，安靜地看著簡塵。
理性告訴簡塵，不可能是凱爾，畢竟體型差了太多，他們隻是有著相似的習慣和斑紋，跨越千年的重逢，實在太過荒謬。
看來他們非常有緣，這麼危險的大家夥，卻沒有撕咬自己的意圖，甚至第一次見麵，就展示了近乎難以消化的熱情。
但園長心裡疑惑仍然很重，因為先前他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比如那根熟悉的黑色斷臂，就來自和葉斯廷戰鬥過的蟲王。
簡塵想……這些迷霧和疑團，會不會和地核有關？
等今天的變故平息，他要回去細致查詢一番。
簡塵想了想，忍不住道：「我以後就叫你『凱爾』，可以嗎？」
雪豹童孔顫了顫，舔了一下人類的下巴。
「你很像我在研究所裡養過的一隻崽，如果它也能繼續長大，現在的模樣一定和你很像。」
簡塵捧住凱爾的臉頰，柔軟溫暖的指尖輕蹭著雪豹毛絨絨的腮肉，他很在意這隻野獸左眼的刀疤，於是低聲哄道：「凱爾，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其實根本不用哄。
簡塵不知道，這隻成年的大雪豹，此刻對小人類有著無限的寬容和寵溺。
隻是，簡塵用指尖輕輕觸碰凱爾左眼的傷口時，卻發現，大雪豹的後腿反射性地退了一步，但又隱忍著，堪堪停住。
這是疼痛的表現。
如果是陳年舊傷，凱爾不會是這個反應。
——雪豹左眼的傷疤，好像是新的！
簡塵停止觸碰，而是拿出自己的光腦，開啟光照模式，去照射凱爾的右眼。
雪豹的右眼童仁反射性地抖動，簡塵看向凱爾緊閉的左眼，發現雪白的眼皮下，眼球並沒有任何反應。
凱爾的左眼……已經徹底失明了。
雪豹微微垂眸，晃眼的光照的它有些恍忽，動物們尤其是凱爾這種成年的大型野獸，在清醒的情況下，是非常排斥刺眼光亮直接照射的。
要是換作任何一個人，早就被野獸一爪子撕迫皮膚。
而凱爾卻快速眨了眨眼睛，慵懶地舔了舔嘴巴，不太在意的模樣。彈幕紛紛表示震驚：
【我從來沒見過如此溫柔的雪豹。】
【這頭雪豹的脾氣一定很好。】
【上次我住院，醫生查房的時候就是這樣用光檢查我的眼睛，我沒忍住，一腳把主治大夫踹飛了。】
【……樓上，你是什麼物種？】
【蝙蝠啊，怎麼了？】
……
事實上，凱爾兩天前在無人區，曾遇到一個不速之客。
最先察覺到自己的地盤闖入了陌生的氣息，這是幾十年來前所未有的新鮮事。
強者能感受到強者的氣息，凱爾同時嗅到了對方身上的血腥味，與尋常猛獸的氣味不同，凱爾有些疑惑，對方像是它從未接觸過的物種。
直到一個巨大的蟲子出現在眼前。
黑色的外殼，金色的紋路，和一條斷掉的鋒利前臂。
「……」
簡塵俯下身，抱住雪豹，揉了揉大家夥的耳朵和毛發，他說：「凱爾，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有點擔心那兩個警察，瀏覽車的主駕上有別墅的備用鑰匙。」
簡塵起身，往回走，朝雪豹揮揮手，囑咐道：「不要跑太遠！你的眼睛需要上藥！」
雪豹往前邁了一步，歪過頭，表示不解。166小說
簡塵說：「別動！凱爾，不用跟過來。」
雪豹停住了腳步。
下盤慢慢坐在地上，望著青年急匆匆的背影，雪豹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叫。
【哦，這個可憐的大家夥。】
【嗚嗚，才短短不到一分鍾的貼貼抱抱。】
【咱們的直播間好像被遺忘在園區了。】
【這就結束了？？】
【？？等等！——】
大家眼看著雪豹站起身，朝光腦的方向走過來，寬厚的肉墊，從直播間的上空迅速下墜，『啪』得一聲。
光腦芯片順勢熄滅。
直播間中斷。
人們意猶未盡地看著已經黑屏的直播間。
整場下來，直播間甚至達到了六百人！
盡管相對於人氣火爆的主播，這個觀看數量不足為奇，甚至可以算到不溫不火的程度。
隻是，有人悄悄開了錄像，截取到了主播的後半部分，雖然隻有短短一分鍾，但是後進入的觀眾，也可以切入雪豹視角，享受與飼養員的親昵擁抱。
這幾百個意猶未盡的觀眾，下播後，紛紛忍不住自發安利，在各大平台上傳，寫下自己的感受，那種激動，仿佛文字已經無法形容他們的心情。
看起來誇張十足。
網友們半信半疑。
但那天，參與觀看直播的觀眾裡，有一個很特別的女大學生，名叫塔麗。
她是直播間裡僅有五人時，就一直跟著看完的觀眾。
從青年從茂密的叢林深處追回小鹿，到園長與兩位警官周旋，還有最後出現的那隻巨大雪豹，園長怎樣鎮定地發射麻醉劑，到最後帶入雪豹視角和園長貼貼飽飽，塔麗把她看到的畫麵，繪聲繪色地在一段博客裡描述出來。
由於塔麗是大學社團編輯部的一名乾事，博客粉絲多，交際廣，這條博客，很快就引發了小範圍的關注。
評論也有人表示懷疑：
［塔麗，你不會被買了通稿吧。］
[其實概括一下，園長就隻是帶回了一隻小鹿，又從一頭雪豹的嘴裡脫險，有必要描述的這麼生動嗎？多少有點誇張那成分。]
塔麗沒有回復這條熱評，而是重新編輯博客，上傳了那段短短一分鍾的視頻。
很快就出現了新的評論：
[我不信，我現在就去看視頻，聽說可以帶入雪豹視角。]
[兄弟們，我回來了。]
［我的心是園長的了。］
……
這段文字配上一小段視頻，點贊量在短短一天內上了千。
很快，竟引起了一家直播平台的注意。
這家直播平台規模不小，且資金雄厚，非常喜歡挖掘一些另類的直播內容，不像現在那些異常火爆的吃播、養寵、唱歌、彩妝區，竟很少有在動物園內進行的直播。
而這家直播平台，卻細心地發現了這場直播的特別之處。
也就是這個人類園長。
或者稱作小美人飼養員。
他們很快私信了塔麗，詢問她這是哪家動物園。
塔麗快速回憶了一下，在光屏上敲打：「我記得前半段能看到園長工作服上的標牌。」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
「星塵動物園。」
*
由於這位園長，似乎沒有自己的直播號。
人們隻好退而求其次，關注了鬣狗警官經營的ID，這個平日冷清的官方賬號，在這平平無奇的一天裡，狠狠漲了一大波粉。
……但基本都是罵的。
警局也在這一天，收到了無數的舉報投訴信息。
但是沒人有時間去查看。
警局裡此刻一片忙碌，因為傳聞說那位嚴厲的局長，下午要來警部突擊視察了。而那兩位毫無察覺的警察，此刻正開著園長的敞篷車，往園區入口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