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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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如龐然大物的陰影已經悄然退場,隻留下時偏星站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有了反應。

他走到舞台前,垂下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倒在地上的貓女,她穿著一件黑色禮服裙,眼角四處的鮮血已經乾涸,分明死前那般痛苦,但歌麗絲的唇邊卻帶著滿意的笑意,像是終於實現了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獨一無二的女主演,與舞台永不分離。

時偏星從舞台的側邊摘下一朵玫瑰,放在歌麗絲的身前,這是最大的尊重。

青年走出了音樂廳,隔絕了裡麵狄安娜享受戰利品時欣喜若狂的瘋癲笑聲,外麵的冷風吹在他的額頭上,一片寒意。

時偏星仰頭看去,霧沉沉的天空,連月亮的光芒都變得微弱起來。城堡裡的侍從們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貓女的死與克裡斯頓一樣,沒有為這個島上帶來半點波瀾。

他在城堡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圈,路過花園一側的酒廊時,無意識的走進去。

城堡裡的酒廊布局雅致,牆壁兩側的酒櫃上是一排排昂貴的名酒,彰顯著薩安塔島的財富底蘊。

俊俏的調酒師小哥親切的問:「陸先生,您想喝一杯什麼酒?」說著將精美復雜的菜單遞上來。

「給我來一杯百利甜,多加奶多加冰。」

調酒師:「……好的。」

百利甜的製作方式很簡單,普遍的其中一種就是威士忌兌牛奶、冰淇淋加冰塊的組合,喝起來像飲料,度數和啤酒差不太多,也就隻有17°。

時偏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接過侍從端上來的奶白色百利甜抿了一口,口感還不錯,緊接著又狠狠的灌了一大口,冰冷的口感順著喉嚨湧下去,他細細的嚼著冰塊,臉色和緩了許多。

貓女的死還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打轉,不同於隻有一麵之緣的克裡斯頓,貓女在他的眼中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與他有過接觸,害過他也幫過他的女性,而現在這個人已經徹底的消失了。

「值得嗎?」他呢喃著,不知道在問誰,「藝術的概念到底是什麼,可以比性命還要重要?」

他是真的不懂,因為從時偏星的概念裡,求生欲永遠大於一切,他的生命比任何事都重要。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幼時的畫麵。

那時候母親過世,父親將他拋給姥爺,自己組建新的家庭,他在農村時連飯都吃不上,小小的星星餓的麵黃肌瘦,唯獨一雙眼又大又亮。種菜、耕地、做小工,他拚命的想要自己和姥爺過得更好。

緊接著,是讀書時的時偏星。

小小的少年每天都帶兩個硬邦邦的饅頭去學校,別人吃食堂,他就一口饅頭一口水的咽下去,看著同學們無憂無慮的模樣,他的眼中是艷羨,也是決心。

最後,是長大後的時偏星。

22歲的時偏星長得格外漂亮,很多人都勸他去做演員,但是他沒有去,因為一步登天的夢他從來不會做。

他窩在陰冷潮濕的地下室裡,除了一張床,就隻剩一台總是嗡嗡嗡的舊式電腦,時偏星就是用它來做水軍賺錢。

電腦太卡,他就守在旁邊一點點刷新後台,熬到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了再繼續幫金主刷數據。

那時候活著哪有什麼未來,可他就是不想放棄,更不想死,他拚命的想要活著,活的更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到底長什麼樣。

歌麗絲的甘願赴死,完全打碎了他的三觀。

時偏星喝了半杯百利甜,心不在焉的靠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漸漸地他被不遠處那大片大片嬌艷的玫瑰花叢吸引了注意力,而後是一縷火光照亮了夜幕的黑暗,灼灼逼人。

花叢的後麵是偏僻的畫室。

白落錦就站在花叢旁,他那頭及頸的金色卷發安靜的垂在臉頰兩側,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的手指夾著一根煙,麵無表情的站在火光旁,像即將腐爛的玫瑰花,整個人散發著一股陰鬱頹廢的美感。

他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

時偏星眯了眯眼,突然來了探究欲。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或許是用力太猛導致大腦一陣眩暈,他晃了晃腦袋,踉踉蹌蹌的向外走去。

他終於看清了是什麼正在著火。

是白落錦的畫,那副在第二周例會拿出來的「花海」,此時此刻花海已經被火焰完全吞噬,像是發揮著生命最後的餘熱,努力的燃燒出最後一點光芒。

「為什麼要燒掉自己的畫?」時偏星喃喃的問。

畫家神情懨懨,語氣淡漠:「失敗的作品本就沒有資格留在畫室。」

「失敗……」時偏星晃了晃有些混沌的大腦,努力的回想著那副「花海」,「是因為表現力不夠嗎?美則美矣,但是綻放的花瓣卻沒有怒放盛開的生命感?」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想走上前時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失控感讓他跌坐在了地上,時偏星卻毫無所覺一般,他仰著頭,對著畫家露出一個笑容,像個得意的孩子。

「我發現了……你不滿意的地方,就是因為你畫不出來生命力!你的花海,最出彩最震撼的隻有那一支正在腐爛的玫瑰,可旁邊綻放的玫瑰卻沒有半點生命力,反而像個平平無奇的紙片……」

「你不滿意,是因為你畫不出生命的鮮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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