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疼寵(1 / 2)
陸瑩心中無端有些難受,她垂著眼睫,沒有說話。
陸璿了解她,自然清楚,她最介意的是什麼,她一針見血道:「木槿若是還在,定然也希望你能平安喜樂,一生無憂。人無完人,誰都有犯錯的時候,瑩兒,你得學會向前看,學會包容,唯有如此方能幸福。」
陸瑩並不好受,其實得知沈翌為救她,冒死沖入大火中時,她內心並非沒有觸動,那點觸動與木槿的死比起來自然不值一提,每每想起木槿,她都覺得自己不配幸福,因為沈翌,因為她,木槿才香消玉殞,永遠留在了花一般的年齡。
她因他們而死,一條活生生的命,她有何資格忘卻舊事?有何資格向前看?
她像小時候那樣,將臉頰埋在了陸璿懷中。
陸璿順了順她的長發,不由嘆息了一聲,她最了解陸瑩,自然清楚她最是重情,她與木槿又情同姐妹,木槿若還在,她與陛下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她低聲道:「不管怎樣,姐姐都希望你能走出來,瑩兒,白駒過隙,一輩子不過數載,莫要太為難自己。」
陸瑩鼻子有些發酸,半晌,她才輕輕頷首,「讓姐姐擔心了。」
陸璿隻盼著她逐漸想通。她又伸手扌莫扌莫她的腦袋,「跟姐姐客氣什麼?」
「好了,不說這些,近來你也要小心才行,使者團此次入京,未必會事事順遂,凡事你都要長個心眼。」
陸瑩點頭。
姐妹倆說完體己話,才去看了看孩子們,偏殿,安安和蔣昀然正在對弈,寧寧和圓圓則在給兩人鼓勁兒,寧寧拘謹地站在安安身邊,圓圓則兩邊跑,一會兒給哥哥鼓勁兒,一會兒給表哥鼓。
此刻,裴淵已經到了乾清宮,他手中不僅多了一枚玉佩,還多了一對姑娘家的耳墜,小丫頭嚇得瑟瑟發抖,若非拆下發簪後,一頭烏發會垂下來,她隻怕連發簪也會拿來賄賂他。
收到賄賂後,裴淵才放過她。
內侍通稟過後,裴淵才將耳墜揣到懷中,把玩著玉佩走了進去,拋高接住,拋高再接住。
本以為在他休息時,將他宣入宮,他定要抱怨幾句,沈翌掀眸掃了他一眼,才發現他唇邊掛著一抹淺笑,心情瞧著竟是不錯。
沈翌沒有深究,將手中的密報丟給了他,「有件事需要交給你辦。」
裴淵這才皺眉,他又拋了一下手中的玉佩,接過密報掃了一眼,一看與三皇子等人有關,頓時不爽地抗議,「說好的讓我休假一段時間,這才多久?這就要反悔?」
沈翌道:「能者多勞。」
這話並未取悅裴淵,他懶洋洋靠在書案上,將密報又丟了回去,擺明了不想管。
沈翌往後靠在了椅背上,淡淡道:「朕近來身體不適,精力不足,若再嚴重些隻能退位養病,屆時隻能將你立為攝政王,命你輔佐太子,忙一段時間,還是忙十幾年,你自己選。」
裴淵斜長的眉挑了挑,隻覺得他在威脅他,見他臉色略有些蒼白,他才關心問了一句,「真不適?」
沈翌沒答。
裴淵嘖了一聲,「先說好,我幫你這一次,要歸到人情裡,改日需要你償還。」
沈翌頷首。
想起裴嫣可憐巴巴的模樣,裴淵才多問了一句,「宮裡又舉行了賞花宴?」
他不止遇見了裴嫣,實際上還遇到了旁的貴女。
沈翌睨了他一眼,「想賞花,自己去。」
裴淵自然沒興致,他拿起密報又翻看了一下,道:「三皇子這邊我會讓人盯著,聽說宮宴上,他還曾讓六公主引誘你?真有此事?」
沈翌懶得答,「你若很閒,就再接一件事。」
裴淵笑了笑,「看來真有此事,怎麼樣?生得美嗎?娘娘什麼反應?不會還是無動於衷吧?依我看,你乾脆真將這位公主納入宮得了,既能刺激一下娘娘,還能讓三皇子放鬆警惕,還平白得個大美人,何樂而不為?」
見他頗有些幸災樂禍,沈翌冷冷掃了他一眼,「再多嘴,朕立刻給你們賜婚。」
裴淵可不想娶什麼公主,怕他來真的,他也沒再打趣他,他又拋了拋玉佩,轉而談論起了正事。
*
五月初一便是安安和寧寧正式去文華殿念書的時間,前一天陸瑩就為兩人備好了書籍、布兜、紙墨筆硯等物。
孩子年齡尚小,陸瑩怕他們不適應苦讀的日子,還給他們講了不少多讀書的用處。
安安和寧寧聽得很認真,圓圓也靠在她懷中,聽了聽,沒聽一會兒,小丫頭就打起了瞌睡,陸瑩有些好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這麼小就不愛學習,長大了也不知什麼樣。」
圓圓打了個哈欠,直往她懷中拱,「大了也不上娘親的當,誰愛學誰學,我是不學。」
寧寧都忍不住笑了笑,怕母後生氣,他還壯著膽子,替她找補,「母後,妹妹還小,大了就好了。」
圓圓頓時轉頭,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現在不好嗎?」
寧寧哪敢說不好,隻嘿嘿笑。
小丫頭也跟著笑,她尚且不知道,哥哥們一開始讀書,她就沒玩伴了,還開心查看了一下兩人的文房四寶。
安安又看書去了,以往寧寧和圓圓笑時,他神情也會很放鬆,這兩日話一直很少,小臉上也沒個笑,也就蔣昀然過來那日,玩了會兒,旁的時候一直在念書。
他這般愛學,寧寧也沒敢再玩,也跟他一起看起了書,兩人遇到不懂的,會直接請教陸瑩。
傍晚時分,寧寧被圓圓拉去了院子裡,安安則還在學,陸瑩自然清楚,他突然這般刻苦,與沈翌的身體有關。
她隻覺得心疼,前兩日因為舉辦宮宴,陸瑩也沒時間與他好好溝通,直到此刻,她才走到安安身邊,又喊了他一聲,「都學好久了,休息會兒吧,萬一傷了身體,日後又怎麼幫父皇解憂?」
前兩日,她也曾勸過他,他每次都是短暫地休息一會兒,繼續開始看書。
安安很乖,聞言,同樣合上了書籍。
陸瑩將小家夥拉到了跟前,往他嘴裡塞了一顆飴糖,勸道:「別太擔心,你父皇沒有大礙,隻要他謹遵醫囑,好好施針,多養養,慢慢就好了。他也答應了母後,以後不會太勞累,很快就能養好身體,你不用這麼刻苦,慢慢長大就行。」
甜味在口中蔓延開來時,安安鼻子有些發酸,他忍不住埋到了陸瑩懷裡,小手緊緊摟著她,開口時,聲音也帶著哭腔,「父皇真的會好嗎?」
他比圓圓和寧寧又年長一些,也更聰慧,這兩日,寧寧和圓圓都快忘了沈翌生病的事,唯獨他一直惦記著。
陸瑩一顆心無端揪了起來,「肯定會好,他那麼厲害,區區胃病打不倒他,安安要相信他。」
安安吸了吸鼻子,將小臉埋入了她懷中,這兩日,他甚至不敢詢問父皇,唯恐他又不舒服,隻能吃飯時給他夾菜,旁的時間多讀書,除此之外,他什麼忙都幫不上。
安安無比自責。
小家夥在不自覺輕顫著,肩膀一抖一抖的,夏季衣服單薄,陸瑩甚至察覺到衣襟被他的淚水打濕了。
陸瑩心疼壞了,她不在的這幾年,始終是他們父子倆相依為命,陸瑩自然清楚安安對他有多在乎。
她拍了拍安安的後背,又哄了哄,承諾道:「相信母後好不好?有母後在,不會讓他出事的。你還小,不必將擔子壓在自己身上,母後也可以替他分憂。」
她語氣堅定又溫柔,安安緊繃的身軀,這才逐漸放鬆了下來。他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小聲道:「謝謝母後。」
陸瑩有些心酸,她拿起帕子給安安擦了擦眼淚,「傻孩子,跟母後客氣什麼?」
她將安安抱到了膝蓋上,柔聲道:「你要記住,不僅父皇是你的依靠,母後同樣也是,你永遠可以依靠母後,懂嗎?」
安安點頭,他眼睫輕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母後還會離開嗎?」
他年齡雖小,卻已有自己的判斷,過去的這三年多,他和父皇同吃同睡,可以說,沈翌有什麼事根本瞞不住他。
每到母後的忌日,父皇都很沉默,安安清楚,她的離開,對父皇來說,同樣是沉重的打擊。
她歸來的這段時間,安安一直不太踏實,他甚至覺得,他一直在做夢,夢醒後,她會離開,圓圓也不會存在。
他仍舊會變成之前那個他,沒有母後,也沒有妹妹。
陸瑩聞言,心髒一陣疼,她眼眶也有些發紅,認真道:「母後絕不會再離開,母後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一點點看著你長大。」
她聲音有些哽咽,「抱歉,之前離開這麼久,安安,你要記住,之前母後也從未想過拋下你,隻是發生了一點事,才被迫與你分開,如果可以,母後一日都不想跟你分開。」
安安伸出白嫩的小手抹了抹她的眼淚,「母後不哭,安安不怪母後。」
他懂事又乖巧,這句話一出,陸瑩的淚,幾乎奪眶而出,她甚至覺得,上輩子,她定然做了許多善事,這輩子才能擁有一個這麼貼心的兒子。
安安幫她擦了擦眼淚。
陸瑩一顆心軟成了一團,伸手抱住了他小小的身體。
圓圓拉著寧寧跑進來時,恰好瞧見哥哥賴在娘親懷裡,她忍不住悄悄捂唇,湊到寧寧耳邊,小聲嘀咕,「哥哥是不是不想去讀書,才跟娘親撒嬌?」
寧寧覺得不是,對上小丫頭烏溜溜的雙眸時,違心地點了點頭。
圓圓眼睛亮亮的,覺得抓住了哥哥的小辮子。
晚上,陸瑩還做主讓兩個孩子留在了宜春宮,她雖是皇後,也不便一大早就趕往乾清宮。
兩個小家夥畢竟是男娃,偶爾與她睡一晚還好,等滿了四歲後,也不好再跟著她睡。陸瑩便讓宮女將偏殿收拾了出來,打算讓兩人住在偏殿。
這段時間,安安仍舊睡在龍床上,哪怕父皇會拋下他,去找母後,安安每到睡覺時,還是會去找他。
今日也如此,雖然陸瑩讓人將偏殿收拾了出來,安安還是不肯睡偏殿,這一刻,他才像個真正的孩子。
夜晚睡覺時,他牽著寧寧來了主殿,很小聲很小聲地問陸瑩,「母後,我們可以跟你們睡嗎?」
陸瑩一顆心軟成了一團,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她輕輕點頭,讓兩個小家夥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