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采訪結束,李夏送許願和小張出了律所,回來時,麵色有些許不滿。
要好的同事來送下午茶,兩個女孩子在茶水間聊天,李夏數落:「這個記者不怎麼上道,臨走時連合影也沒提,老板特地囑咐給她泡紅糖水的,一口沒喝,是瞧不上還是怎麼的?」
同事關注點在別的地方:「怎麼還給準備紅糖水?」
紅糖這種家常玩意,出現在寫字樓,就覺得哪裡哪裡不對勁。
李夏也在思索:「是很古怪,提前一天就跟我說了,我說沒有,他就用那種眼神看我,意思就是你不會去買嗎?」
一個女聲插進來:「你們在聊誰?」
是高茗。
她端著咖啡杯,也不知道在她們身後站多久了,腮幫子明顯繃著:「這個記者哪個台的?姓什麼?」
「就那個綜合頻道的許願。」李夏說,「我媽還挺喜歡她這長相的,看著很乖。」
「初戀臉別說男人了,我也喜歡看。」同事給她擠眉弄眼,「哎,林ar還是單身吧?」
李夏做秘書的,分寸拿捏到位:「瘋啦!私底下議論老板!」
她又瞥了高茗一眼,拉著同事出去了。
高茗站了一會兒,突然眉心一蹙,情緒發泄在手上的咖啡杯,泄憤似的往桌上一砸,杯子震盪,半杯咖啡液傾倒在桌上。
這天晚上,許願吹乾了濕發,看著桌上的紙條發呆,室友唐浣端了一盤子新鮮出爐的蛋撻進她房間。
她不動聲色把紙條夾進書裡,扭頭問:「論文又卡了?」
唐浣正在攻讀心理學博士,不是在家就是在圖書館查文獻寫學術論文,日子過得枯燥又辛苦,靠烘焙這點興趣愛好來沖淡搞學術的苦悶。
「哪天不卡我都要拜菩薩,照這麼下去,頭禿沒跑了。」唐浣心煩地咬了一口蛋撻,推了推黑框眼鏡,「我可能要延畢了。」
許願「啊」了聲。
「嗯。」唐浣倒比較平靜,或者可以說,麻了,「沒事,我同門有個延畢六年的博士,還活得好好的,也就得了輕度抑鬱症而已。」
許願頓時食不下咽,「你樂觀點,在生命麵前,論文都不算什麼,挺一挺就能熬到畢業了。」
這種話唐浣都聽麻了,搖頭:「難說,缺少樣本案例支撐論點,熬白了頭也是白熬。」
許願不懂學術的苦,愛莫能助。
唐浣回房間了,說要回去躺平,許願剛聽說她有個患抑鬱症的同門師兄,真怕她哪天想不開了,想要那種「躺平」。
而她也有自己的煩惱。
在房間枯坐到十一點,她取出夾在書裡的那張紙條。
忍了一天沒有打開,現在夜深人靜,完全沒了外界乾擾,就連脆弱也是獨屬於她自己,她想她有勇氣麵對了。
纖細白皙的手指動了動,她打開這張對折的紙條。
【已給你三年自由,現在,ga over】
字體遒勁有力,每一筆都不拖泥帶水,字如其人,他一直是個心智堅定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男人。
輕飄飄的紙條又躺回桌上,她心情慘淡地想,那個打開潘多拉魔盒的人,心情也不外如此吧。
*
一張紙條帶來的威懾力不過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起床,許願望著照常在東方升起的太陽,告訴自己,她才是她生活的主宰。
過去三年她很自由沒錯,未來,自由還是她自己說了算。
那張紙條,被她塞進錢包,打算哪天有機會,扔他臉上。
他不是要答案嗎?
這就是她的答案。
但或許是潘多拉魔盒已打開,自從她打開那張紙條以後,工作上幺蛾子不斷。
一周以後,她迎來了三年來最大的工作變動。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被領導調去了娛樂頻道,以後就跟一些演唱會、娛樂綜藝之類的新聞。
雖然同是電視台,但不同的頻道導致了記者之間的工作量也是懸殊無比,比如跑民生的記者,成天下基層,日曬雨淋不說,見識的民間疾苦也比別人多,至於那些雞毛蒜皮,就更是罄竹難書。
相對清閒的就是負責娛樂新聞的記者了,不但工作輕鬆,日常還能接觸明星藝術家,且觀眾就好這口,因此觀眾緣也差不到哪去。
這是記者部的香餑餑工作,許願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攤上。
但是她不願意,很不願意。
開完會她攔住了方總編的去路,急切地問:「領導,為什麼調動這麼突然?」
「除了別讓我跑娛樂新聞,我什麼調動都可以接受的。」方總編步子跨得大,她不得不小跑跟上,「您聽我說句心裡話行嗎?」
方總編臉色凝重,終於停下:「好,你說。」
許願以為還有轉圜餘地,定了定神後說:「領導,如果我說我是個有理想的記者,您可能會笑話我,但,這就是事實,我當初選擇做記者,是受了我爸的影響,我爸要是哪天醒了,聽說我在跑娛樂新聞,我怕他又會氣暈過去。」
「領導,吃苦我可以的。」她聲音裡帶著請求,「收回我的調動,行不行?」
方總編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那神情裡頭,甚至有一些惋惜的成分。
「小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有理想的記者嗎?」他說,「你願意吃苦,我就願意把你調到需要吃苦的崗位上,但是——」他話鋒一轉,「這是上級領導作出的調動安排,觀眾們需要你去娛樂板塊發光,你就去吧,別挑,每個崗位都能鍛煉人,其實都是一樣的。」
他走了,留下許願愣在原地。
這天她在辦公室留到空無一人,暮色四合,她神情迷惘,像迷了路,不知道這些年忙忙碌碌是為了什麼。
再豐滿的理想,在骨感的現實麵前,過於可笑了些。
她木著臉搭公交,車來了,才發現手機沒電,便打開錢包找零錢。
結果一眼便看到了裡麵的那張紙條。
所有的困惑似乎都找到了答案,所有的情緒也都找到了出口。
她抬起臉,看向已不耐煩的司機:「對不起,我不坐了。」
司機開門,她下車。
她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響到第三聲的時候,電話那頭的男人「餵」了一聲。
低沉,又捎帶一些溫柔,像大提琴在夜裡演奏。
「是我。」許願的聲音掩不住低落,默了片刻後很輕地問,「我的工作,是不是你插手的?」
林季延走到落地窗邊,往下俯瞰,寫字樓前的星光廣場有幾個黑點,不知道裡麵是否有他正在想念的人。
「你」他含糊其辭,隨即鬆了鬆脖頸上的領帶,「話就上來,我還在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