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正邪之戰(二)(1 / 1)
三月末。 海津鎮。 渡海碼頭。 一襲白衣,麵有輕紗的尊母靜坐高樓之上,靜靜看著渡海而來的一艘艘巨船,眉眼含笑。 「尊母大人,我們從東洲抽調這麼多人手,東洲那邊的經營的勢力會不會不穩?」 尊母手抵眉心,輕聲道,「聖教得大慈大悲的無生母庇佑,遇山山退,遇海海平,必可將真空家鄉之福澤引向人間,你等安心就好。」 「無生母在上,信眾願為聖教赴死,此心昭昭,日月可鑒!」 「無生母在上,信眾願為聖教赴死,此心昭昭。日月可鑒!」 …… 狂熱到近乎癲狂的誓言回盪在鎮子上,振聾發聵,響徹雲霄。 尊母聽著,很是滿意,平復一陣後,側目問道,「對了,聖女可回來了?」 「聖女大人還未回來。」 尊母微不可查的皺皺眉頭,「為何還未歸來,算算日子,前些天便應該到。」 「尊母大人還請放心,這山高路遠的,聖女大人可能是遇見了什麼事所以才耽擱了,冷司長已經前去查探,想必很快便會有消息了?」 尊母微微頷首,臉上笑意漸漸散去,抿唇不語。 樓內眾人心驚膽顫,盡皆低首。 不久。 一道高冷的女子聲音從外麵傳來。 「弟子冷冥冬求見。」 樓內眾人齊齊望向尊母,便聽得她澹澹開口,吐出一個字,「進。」 行色匆匆的冷冥冬聞言,急忙調整好呼吸,推門而入,剛一進去,便跪倒下來。 「尊母萬福千壽,普渡四方,眾生之幸。」 「起來吧。」 「是。」 冷冥冬站起,冷艷的臉上毫無情緒波瀾,一如極北之處的千載寒冰。 「聖女回了沒?」 掃了眼齊州投來的目光,冷冥冬微一思忖,高聲回道,「回稟尊母,聖女心誌不堅,遇外魔侵擾,已墮魔道,請尊母廢除其聖女之位,再則良選。」 尊母眉頭緊蹙,低聲喃喃,「當真是無知者無畏……」 冷冥冬再度跪下,抱拳道,「懇請尊母廢除月禪的聖女之位。」 「嗯……?」尊母眼神一凝,周身如深淵般的氣勢驟然爆發,碼頭處「嘩嘩」的海浪聲頓時消失,萬籟皆寂,如死亡般的寂靜,壓的樓內眾人喘不過來氣,心若擂鼓,砰砰直跳。 冷冥冬頓感腦袋嗡嗡直響,頭暈目眩,心慌意亂,「噗——」的吐出鮮血,癱倒在地。 樓內眾人心有戚戚,將頭埋進月匈脯裡,不敢言語分毫。 尊母檀唇輕啟,平日裡溫柔如水的聲音此刻化為萬載寒冰。 「站起來。」 「是。」 虛弱無力的冷冥冬連嘴角血跡也不敢擦,強撐著身體,顫顫巍巍站了起。 「本尊決定的事,無人能更改,此次便算了,下次若是再讓本尊聽見,你便無需再呆在教內裡。」 眾人打了個哆嗦,仿佛想到什麼可怕的事,額頭滿是冷汗。 冷冥冬吞咽兩下口水,恭聲回道,「弟子謹遵尊母教誨。」 尊母微微頷首,臉上寒意消散了些,取過療傷丹藥餵入冷冥冬嘴中,伸出纖細白皙的食指抵在她「膻中穴」上。 冷冥冬頓時感覺身子暖融融的,舒服極了,忍不住闔起眼眸,靜靜享受。 片刻, 頹色盡去,如獲新生的冷冥冬驚喜的睜開眼睛,「弟子叩謝尊母大人恩典。」 尊母微微頷首,輕聲道,「玉兒,東方教主派來的人呢?」 金玉兒嬌軀一顫,趕忙走了出來,「回稟尊母大人,東方教主派來的人,今早已經到了,隻是他們還帶了約扌莫著一千多名武者前來。」 尊母柳眉微挑,似是意外,「看來這位東方教主還挺看重這二人的,你帶他們來見我,還有讓李塵也一並過來。」 「是。」 「你們也出去吧,冥冬留下。」 「是。」 眾人齊聲應下,緩緩退出房間。 尊母眸光收斂,跪坐在一旁的茶幾旁,擺弄著茶具,澹澹開口,「冥冬也坐吧。」 冷冥冬應了聲,欠身坐下,不過卻顯得十分拘謹。 「冥冬,你跟在我身邊,好像有十多年了吧?」 「回稟尊母,已有一十三年零六個月。」 尊母斟了杯茶,頷首笑道,「你倒是記得清楚。」 「尊母大恩,弟子沒齒難忘,縱使身死,也難報答尊母大恩大德。」 尊母輕輕搖頭,「我知曉,你對我選那小龍女做聖女,不選你這事,心有埋怨。」 「弟子不敢。」 尊母輕笑兩聲,將茶碗推到冷冥冬身前,「喝茶吧。」 「是。」 陽光正好,海風習習,尊母低著頭,青絲貼在輕紗上,微微發著光。 「冥冬,並非是我不想選你,而是你的確不適合,也當不了,佛家說眾生平等,可事實卻並非如此。」 冷冥冬抿了抿唇,「弟子曉得了。」 「你知道就好。」 「冬冬冬——」的敲門聲響起。 尊母繼續斟茶,頭也沒抬,說了聲,「進。」 金玉兒領著三人進來,不敢逗留,告退離開。 李塵是個年輕人,生的頗為英俊,身著潔白道袍,梳著道髻,背負長劍,月要懸拂塵絲,做道士打扮,賣相極佳。 他剛一進來,便半跪下來,恭恭敬敬的說道,「弟子李塵,拜見尊母,尊母萬福千壽,福澤眾生。」 與他一同進來的楊蓮亭、任盈盈微微一驚,打量著茶幾前的二人,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氣質出眾的尊母身上,立即上前行禮。 「在下楊蓮亭(任盈盈),見過白蓮尊母。」 尊母微微抬頭,手臂輕擺,笑道,「無需多禮了,那邊有椅子,都坐吧。」 「多謝尊母。」 …… 「這快到晌午了,為了不打擾二位用飯了,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尊母走下茶幾,輕聲詢問道,「東方教主讓二位前來,可曾與你們說過此行目的。」 或許是尊母氣場太過可怖,任盈盈手心都是汗水,強行鎮定下來,側目看向一旁的楊蓮亭。 楊蓮亭內心很是得意,再度站起身,笑道,「教主大人說與貴教約定的事,她已經辦成,現在是貴教遵守約定的時候了。」 尊母笑了笑,那溫柔的笑聲讓楊蓮亭有些扌莫不著頭腦。 「不知白蓮尊母,因何發笑,難道是楊某說錯了不成,還是貴教不想遵守約定了?」 任盈盈聽著,不由感覺這楊蓮亭腦袋有問題。 在別人的地盤,如此放肆,真當人家不會殺人不成? 「住口,尊母大人一諾千金重,豈會是出爾反爾之人!」 「冥冬無礙。」尊母擺擺手,示意暴怒的冷冥冬平靜下來。 「楊總管放心,我教絕不會食言而肥,楊總管若是急切的話,明日我便派人馳援貴教。」 楊蓮亭點了點頭,臉色稍有緩解,言道,「這是最好不過。」 「那二位若是沒什麼事,我便不多留了,冥冬好好招待二位貴客,切莫失禮了。」 「弟子明白。」 待到三人退去,尊母從茶幾下取出一封信,搖頭笑道,「這位東方教主的心思倒是叫人難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啊……」 「塵兒~」 「弟子在。」 尊母走到李塵麵前,輕拍了他肩膀兩下,含笑道: 「本來你剛回來,應當讓你回老仙那裡去的,畢竟你也許久沒見他了,不過我這裡事情還未忙完,抽不身來,便想請你走一趟,你不會介意吧。」 李塵爽朗一笑,拱手道,「單憑尊母吩咐。」 尊母很是滿意的點了下頭,開口道,「塵兒,明天便由你帶人前去黑木崖,將那些南洲武林人士一網打盡,別再耽擱了,還有……」 尊母眼神閃爍,冷聲道,「還有我需你在此行中,殺一人。」 李塵很是驚訝,他可甚少見到這位白蓮尊母冷言冷語的樣子。 「何人?」 尊母轉過身,口中吐出兩個字,「楊過」。 「楊過?實力很強嗎?」 尊母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此人年紀未滿二十,比你還小,實力卻極為強悍,武功應當不在葉城主之下。」 聞言,李塵麵露難色,「尊母,並非弟子畏死怯戰,隻是若此人有如此實力,若是執意要逃,弟子怕是追不上的,這豈不是白費功夫?」 「塵兒,我又何時說過隻叫你一人前去迎敵了?聖教人才濟濟,武功高超之輩數不勝,絕不會讓你孤身迎敵。」 李塵一拍腦門,訕笑道,「倒是弟子愚頓了。」 「無妨。」尊母擺了擺手,開口道,「東方教主來信,讓我保護好方才那二人,你多多注意點。」 想著方才楊蓮亭的姿態,李塵啞然一笑,「弟子曉得。」 「那行,你也下去休息吧,這漂洋過海的,也是勞累。」 「是。」 李塵應了聲,剛走到門口時,忽的聽見尊母說,「等一下。」 「還有何事?」 尊母沉吟一會,叮囑道,「你自己小心些,若是不敵,逃走就是,莫要將命丟了,否則老仙知曉我將他唯一的徒弟折損於哪裡,怕是要與我分出個生死。」 「弟子曉得了,可還有其他事?」 「無事了。」 「那弟子便現下去了。」 「可。」 …… 待到李塵離去,房間內便隻剩下尊母一人。 走回茶幾,尊母姿態嫻雅的飲起茶來,身著的寬大白袍忽的鼓盪起來。 尊母微微一怔,望向大海上空驟然凝聚的黑雲。 「變天了啊……」 … … 山林。 「嗚嗚嗚……」 神凋疾馳而下,落下時帶起了風,壓的百草俯首。 「砰——」我聲悶響,神凋嘴上銜著的一隻斑斕猛虎摔在了地上。 看著地上還有一口氣的「大蟲」,楊過笑道,「蕭兄,看來咱們今晚的夥食是有著落了。」 蕭峰低著頭,一言不發,樹木的陰影籠罩在他身上,顯得整個人有些陰鬱。 楊過了然,拍了拍蕭峰的肩膀,「蕭兄放心,令尊身體硬朗著呢,不會有事的,再說不是還有薛神醫在嗎,定然無恙。」 「多謝楊兄弟。」 「朋友間,說什麼謝啊?來喝酒!」 楊過笑了笑,直接扔出手中酒囊。 蕭峰微一抬手,穩穩接住,解開酒封,一飲而盡,有那麼些一醉解千愁的意思。 楊過笑了笑,也知曉他如今怕是沒有什麼心思聊天,便起來抓起那頭斑斕猛虎。 「我去料理一下這隻老虎,咱們晚上吃。」 同樣心不在焉的阿朱正在與小龍女搭帳篷,聽到楊過大聲的話音,回過了些許神,「楊少俠,我來幫你吧?」 「不用了,我和姑姑一起去就成,不過我回來時,希望阿朱你能把先帳篷搭好。」 阿朱微微一愣,看著自己手上接錯的木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姑姑,咱們走吧。」 「好。」 隨著兩人離去,阿朱也逐漸停下了手上的活計,走到了蕭峰身旁。 阿朱抿著紅唇,一直低著頭,眼眶逐漸濕潤,沉默良久,才發出顫音,「蕭大哥,對不起。」 蕭峰怔住,僵硬的伸出手,過了半晌才落在阿朱眼角,拂去那抹淚水。 「阿朱莫要哭啦,是慕容父子做的惡,無需你來承擔。」 「可是……」 「沒事可是,阿朱是我蕭峰的阿朱,與那慕容家,已經沒有半分關係。」 蕭峰情緒收斂了些,「阿朱,我父親的傷,是慕容父子乾的,與你沒有關係,你無需自責。」 阿朱雙手抱著膝,看不見她的麵龐,可從輕微顫抖的身子來說,她還是心裡有塊疙瘩。 蕭峰心中憐惜,默然無言,心大手將她攬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 一處瀑布。 楊、龍二人逐漸靠近那湍急的溪流。 已至傍晚,黃昏極美,璀璨奪目的火燒雲占了半片天空,映襯著西山落日。 南風徐徐而吹,染上一點虛幻秋意的葉兒搖曳著,與溪流一同發出動人的聲響。 「姑姑,我來就好。」 楊過並沒有讓小龍女動手意思,將老虎丟進溪水裡,雙指成劍,極為嫻熟的開始料理老虎。 「姑姑,你離遠些,水濺到你衣服就不好了。」 「過兒我就在這兒,離得遠了,看不清楚你的臉。」 「哈哈……那我在靠近些吧。」 小龍女在楊過身旁,一同蹲下身子,潔白的衣角落入溪水,被浸濕了,她裡也毫不在意,隻是將目光落在楊過臉上,唇角微不可查的噙出笑容,似乎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