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嗅石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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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此提醒,阿蘿很快有了印象。

正是這位梁都尉,在洪澇過後,散布家財、接濟災民,有別於太守所為。當下,孩子們受胥吏刁難,也是他挺身而出。

杜鬆說,在翼州,戍有一支燕南軍,受都尉統領,駐守青岩山上。

想來麵前之人,應是這燕南軍的將領。

阿蘿挽裙,周正一禮,道:「多謝您,梁都尉。」

梁都尉道:「小娘子不必多禮。」

「護百姓平安,係本將職責。定不允惡吏仗勢欺人。」

他轉目,眼風橫掃,看清孩童樣貌,驚喜道:「竟然是你們這些小家夥!」

聽見這話,孩子們麵麵相覷。

梁都尉見狀,抱拳道:「本將唐突了。」

「洪水退後,這些孩子在街頭跑動,引起本將注意。隻惜當時,本將有軍務在身,無法施以援手,回頭再尋,已不見人影。」

他一頓,又與阿蘿道:「這位小娘子,你在何處找到了他們?」

阿蘿如實道:「在翼州城外。」

「我正好經過,委實放心不下,便與他們一起行動。」

恰逢杜小小下車,她揚臂,牽住女孩小手,將其引至身畔。

阿萊正藏袖間,辨出她動作,往身後一遊,與二人避開。

阿蘿又道:「請問梁都尉,城裡可還有如常經營、容人暫居的旅舍?這孩子病了,其他孩子也累了,不能再餓肚子、睡在外頭了……」

她越說,聲音越輕,及末了,已如殘燭微緲。

對問題的答案,她沒有半分底氣。

方才沿途,她親身目睹,街道殘敗,房屋破碎,泥水遍地,窪塘凝聚,盡是斷壁殘垣。所有景象無不表明,翼州城已遍體鱗傷。

先前,有魏玘相助,她尚且心安。而今,魏玘策馬離去,幾乎碾碎了她的希望。

她隻能求助於麵前的武將,奉上微薄、渺小、但分外誠摯的心意。

「您放心,我有錢。我有很多錢。」

「隻要能為孩子們尋個住處,哪怕貴些,也不要緊。」

受她如此央求,梁都尉不禁揚眉,摩挲下頜,道:「殿下果真說得不錯。」

這一句話近乎低喃,轉瞬在風裡消散。

阿蘿沒能聽清,道:「梁都尉,您方才說什麼?」

「無事。」梁都尉搖頭道,「娘子仁善,著實令本將佩服。」

他斜身,抬起長臂,指向前方不遠處。

阿蘿順勢望去,見是一間白壁丹楹、瓦色青黑的廊院,便聽梁都尉又道——

「那是本將的都尉府,不曾遭遇水害。本將平日居於前院,後院長期閒置,正有收容災民之意。諸位若不嫌棄,不妨暫居於此。」

阿蘿聽罷,無心多添叨擾,剛要謝絕,不料歡呼先起。

「好!」「好耶!」

「咱們有屋住、有飯吃啦!」

孩子們十分興奮,互相擊掌,流露憧憬之色。

見此情景,阿蘿不忍再惹人失望,隻得道:「多謝梁都尉收留。」

她忖了須臾,又道:「我懂醫術,也有錢,會報答您的。至於翼州災情,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您也盡管告訴我。」

「小娘子有心了。」梁都尉道。

「洪澇當前,匹夫有責,不分你我。遑論本將食君之祿,更要忠君之事[1]。」

他側身,作引路狀,道:「諸位請吧。」

……

眾人跟隨梁都尉,一路往山上去。

如杜鬆所言,山道兩旁,坐落著不少宅院,未受洪水波及,傳出歡聲笑語。而在山下,卻是尺椽片瓦、百孔千瘡,對比格外鮮明。

不少胥吏逡巡道中,本欲驅趕阿蘿等人,因梁都尉在場,隻得作罷。

頃刻後,眾人抵達都尉府。

府內分為前後兩院,以圍牆相隔,受月洞門連通,均可自由出入都尉府。粗看去,後院設有不少廂房,足夠容阿蘿一行人居住。

梁都尉引眾人看過內外,對仆從作好吩咐,就先行離去。

臨行前,他將阿蘿招至角落,一語道破她巫族身份,告誡她小心行事。

翼州位於越巫邊陲,翼州城也是巫人入越的必經之地,常可見巫人出入。城中越人視此事為煩擾,對巫族愈生惡感,兩族沖突頻發。

如今正逢災荒,城內巫人多已返回巫疆,隻餘阿蘿一人,如不謹言慎行,恐為眾矢之的。

此外,他還強調,後院陳設淩亂、髒汙,可稍作清掃,以表酬謝。

阿蘿聽進建議,更知他後話並不較真,隻是怕她過意不去。

可對方既然開口,她自要應承,放下行囊後,便向仆役借來灑掃用具,清掃後院。

因著人多,阿萊遊離,找了個安生地界,休憩打盹。

孩子們本在爭搶住處,看阿蘿左右奔走,也收斂脾性,主動拾起笤帚、打來淨水,幫襯她一並勞動,忙得熱火朝天。

當然,孩子終歸是孩子,掃著掃著,就按捺不住,打鬧起來。

阿蘿也不惱,樂見此情此景,一壁旁觀,一壁忙碌,幾日的疲憊都被沖淡不少。

唯獨虎兒不見蹤影。眾人想他調皮,不甚在意。

……

待清掃完畢,已近酉時。

阿萊未醒。有仆從奉來飯菜,請眾人用膳。孩子們不從,受阿蘿呼喚,才乖乖坐往桌前。

這似是阿蘿生來的天賦——與孩童,或與動物,都分外親近。

她自己倒是不餓,遂淨了手,自仆役處接過提燈,穿過月洞門,來到都尉府前。

晚風徜徉,拂往身側,吹得人尤其涼爽。

阿蘿立於門邊,舉目眺望,隻見山上燈火繁盛、生活照舊,而山下幽光黯淡、十室九空,不禁鼻腔一酸,心裡越發哀切。

莫名地,她想起白日所見的災民。

他們受人阻攔,仍要撲往魏玘的馬車,口中叫嚷,聲音喧嘩。

那時候,她聽不清楚,不知他們在喊些什麼;此刻想來,大抵是求救的話語,盼那奉旨而來的肅王,能給受災之人辟出一條生路。

眼下,魏玘身在何處?

阿蘿不清楚。她隻知,他拋開無助的孩子,轉身離去。

但她依然相信,他另有緣由。

她曾與他共度朝夕,見識他月匈懷,聆聽他抱負,更親眼看見——台山腳下,鶴氅紛飛,為給肅王送行,百餘件青衫浸染晚霞。

阿蘿低眸,垂下睫簾,遮住微泛的淚光。

她好像有些想他了。

可她不該想他。

「篤篤篤!」

剎那間,淩亂的靴音猝然奔來。

阿蘿回過神,抬眸往去,瞧見一名兵卒,受另一將領跟隨,匆匆跑向都尉府。

仔細看,兵卒似乎負著什麼人,已不省人事,隻垂下一條手臂,裹在白布衫子裡,隨步伐胡亂晃著,被鮮血染紅大半。

距離快速拉近,腥氣撲麵而來,昏死之人的麵孔也越發清晰。

——不是梁都尉,又是誰?

三人罔顧阿蘿,直奔府內,留下兩道背影。

阿蘿瞧見,梁都尉背後皮開肉綻、不見完膚,手腕當即一顫,險些摔落提燈。

她追去,聽得眾人沸騰、亂作一團——

「李掌事,快打水!」

「竇三,去叫丁軍醫來!」

那兵卒才放人入榻,氣也不及喘,應道:「丁、丁家……受水……」

「我來吧!」阿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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