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意外重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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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電話裡的男聲很年輕,語氣真誠。

「瓊斯小姐非常喜歡您的作品,從您創作初期就開始關注。事實上,這和您的作品被收入展廳區別並不大,我們作為藏家同樣會悉心收藏。拋開這筆不菲的酬金不說,她的訂婚宴會現場也會有非常大的曝光量,我們邀請了許多媒體,這對您也是有幫助的……」

蘇洄頭暈,沉悶令他看上去格外有耐心。他將藥片倒在手心,就著冷的水,仰頭吞下去。

聽對方似乎說完,蘇洄輕聲拒絕,「很抱歉,我最近狀態……不太好,我想你們應該能找到更合適的人選。」

電話中斷,昏暗的房間突然靜下來,靜得令蘇洄心悸。

舌尖的鐵鏽味還沒完全散盡,副作用就已經來了,他坐在床上,手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這些蘇洄早已習慣,也不覺得如何,隻是靜靜地望著窗外,凝視那片陰鬱的灰白色。

[西雅圖真沒意思,天氣都這樣了,還是不下雪。]

他回想起剛剛梁溫離開之前說的這句話。

那時候的他什麼都說不了,此時此刻也一樣,無法回應,很不禮貌,但梁溫什麼都沒有說。蘇洄總是很感激他的包容。

抑鬱期一到,他就變得很鈍。思緒凝固,昏聵不明,情緒跌入穀底,像個被擊垮了脊梁、隻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蠕蟲,一張了無生機的廢紙。

腦海中,一個像又不像自己的聲音不斷地重復著他身上每個缺陷,每一個似乎無法原諒的失誤。腳下的土地一寸寸崩塌,好像很快,他就會被迫逃到窗邊,從窗欞旁跌落,落入這個冰冷的世界。

蘇洄動作遲緩地轉頭,伸手去床頭櫃上拿眼罩。

他發現了梁溫遺落在眼罩旁的太陽眼鏡。

梁溫有雪盲症,像這樣的天氣他總是帶著眼鏡,以備不時之需。蘇洄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起來,把眼鏡送還給對方,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關乎對方的駕駛安全。

可他完全沒辦法動彈,身體被無邊無際的絕望操控著。

逃避是他的慣性動作。

許久後,蘇洄撥打了梁溫的電話,選擇外放,然後戴上眼罩,緊皺著眉艱難地躺下去。

這裡明明沒有紐約那麼冷,可他卻好像凍透了,酒店的被子像厚重的冰層壓下來,令人喘不過氣。

嘀聲一個接著一個,冷冰冰的,蘇洄閉著眼,藥效一點點上來,這種被壓製的感覺越來越重,耳鼓膜脹痛,什麼都聽不清。

梁溫沒有接通。

他像是被活生生摁進一個可怖的夢裡。扭曲的空間裡纏繞著無數黑線,視線不清,蘇洄一直跑一直跑,猛地跌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洞裡,狼狽而痛苦地站起來,發現裡麵有一處熒藍色的繭,發著微光。蘇洄一點點靠近,看到裡麵躲著的人。

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他了。

鬼使神差地,夢裡的自己小心伸出手。

觸手可及的瞬間,他變成無數隻蝴蝶,飛走了。

·

寧一宵聽著助理提醒他明天的議程安排,低頭看了眼手表。

助理卡爾是個很機靈的人,立刻詢問,「需要我定明天回去的飛機票嗎?我看了一下,還有一些比較早的航班有商務艙。」

「好。」寧一宵接過前台小姐手中的房卡,微微頷首示意。

卡爾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房卡,又道:「抱歉,這是我臨時訂到的最好的商務酒店了,馬上過聖誕,房間不好訂。」

「沒事,你去吃飯吧。」寧一宵沒太多表情,獨自朝電梯走去。

剛進入電梯,他就接到公司的電話,關於投資人臨時要他參加的一場私募晚宴,這關乎公司接下來的融資計劃,時間定在今晚七點。

電話那頭的合夥人反復強調這次融資的重要性,是他們現在最關鍵的轉折點。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的。」電梯門打開,寧一宵從電梯裡走出來,斷續的信號也逐漸恢復正常,他聽著合夥人秘書對這次晚宴的介紹,朝走廊深處走去。

這層樓的房間並不多,他很快就找到了房卡上對應的房間——2208。

這幾個數字莫名令他產生輕微的煩躁,所以寧一宵停下腳步,安靜凝視了幾秒,回神後,他刷了卡,打開了門。

房間裡的空氣很冷,隱約透著些許很淡的木質香氣,寧一宵輕帶上門,朝裡走去,忽然發現套間裡的隱約透著燈光。

大約是工作壓力累積一整天導致的緊繃,再加之潔癖,他不太能容忍這樣的錯誤。

電話那頭感覺不太對,詢問:「sha你還在聽嗎?」

「稍等,我這邊有點事,先掛斷一下。」寧一宵對照著房卡上的號碼,撥通了前台服務人員的電話。

「你好,你們的房間打掃過嗎?」

忽然地,房間裡麵傳來聲音。

「梁溫,你回來了?」

一個他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寧一宵的心跳幾近暫停,僵在原地,原本流淌至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凝固,變成粘稠、膨脹的沉重液體,快要漲破毛細血管。

那聲音還在他腦海裡回響。

回來了……

寧一宵很艱難地邁出步伐,在第一步之後,步伐變得快速而潦倒,就像在急切地追尋一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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