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雙向邂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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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寧一宵的那天,是蘇洄近一年來最糟糕的時候。

處於抑鬱期的他,在前一晚的淩晨冒出自殺的念頭,於是做了很多決定,熬夜把撂下的書看完,去花園給每一株植物澆水,天亮後回到學校,將補好的作業交給老師,沒還的書統統還掉。

他患有雙相已經多年,輕躁狂時期還算不影響基本的生活,甚至比平時更開心、更有行動力,可以一口氣把落下的學業都補上,但嚴重抑鬱期的他幾乎什麼都做不了,學校也沒辦法去。

又是時隔兩個月沒有上學,過去的同學們還會過問這次是得了什麼病,現在已經習以為常。隻有一個女生對他的突然歸來表示驚訝,並關心地詢問了兩句,為此蘇洄把帶著的一些糖果都拿出來送給她,隻留了一顆。

從小蘇洄的家人就告訴他,不要輕易將自己有躁鬱症的事實告訴其他人。

這樣沒有人喜歡你,大家會討厭你,怕你。他們是這樣說的,所以蘇洄從不剖白。

他的外公和這所大學的領導關係匪淺,但這份交情唯一的用途就是拿來給他請假,為他時不時的休學找借口,各式各樣的病症都來了個遍,沒有重復,在外人眼裡他就是個十足的病秧子,活著就像負累。

也確實如此,蘇洄想。

他一項項完成計劃,最後徒步來到青磚白柱的二校門下,背靠著牌坊抽完了一支煙,最後掃了一輛共享單車,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每到這種時候,蘇洄始終被陰翳籠罩。即便那天天氣好得不像話,晴空白雲,可回想起來,隻有鐵灰色的馬路,還有快要將人曬化的太陽。

他肢體麻木,也清楚當下的狀態不適合騎自行車,可還是很執拗地騎了,他認為這就像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僵固的車輪一點點轉動,風的痕跡好不容易出現。

漫無目的,蘇洄感覺自己像一架毀壞又無法自救的飛機,在人潮洶湧的馬路上不斷下墜。

所以毫無意外地,他狠狠撞上綠化帶,摔了下去。

受傷的蘇洄長久地蜷縮在地,手腕和膝蓋都磨破了,但感覺不到疼。意識稍稍聚攏,他撐著地麵爬起來,撿起自己的棒球帽,很固執地將車扶起來,推到一邊。

沒來由的,他感到口渴,這種感覺似乎無法忍受,在聽到馬路上不間斷的鳴笛聲更甚。於是他將車靠在樹邊,迷茫地望著街道旁的一些商鋪。

抑鬱期的他有著明顯的閱讀障礙,吃藥之後更明顯,字會放大,會在眼前飛舞。一些很平常的字眼需要讀很久,一本書的結尾他花了整整一晚。

選定了一間咖啡廳,蘇洄筆直但遲緩地朝那走去。

冷氣透過玻璃門的縫隙迎麵而來,為他僵直的四肢喚醒些許生機。

在點餐台的隊伍站了不多時,就輪到了他。蘇洄的帽簷壓得很低,戴著口罩,沒有抬頭看點餐的店員。他很小聲說想要一個拿鐵,想起自己在吃藥,又後知後覺說想換植物奶。

好在對方不介意他慢吞吞的語速,很友善地問:「植物奶是嗎?請問需要冰的嗎?」

店員聲音很好聽,蘇洄一時間有些走神,沒有回答。直到聽到對方又輕聲重復了一遍,才點了點頭。

「好的,麻煩您先找個位置稍等一下,稍後我會給您送過去。」

蘇洄忘記拿對方遞過去的小票單和號碼牌,轉過身,滯緩地找到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他始終沒發現自己的傷口在滲血,毫無頭緒地望著窗外,眼睛盯著那些行色匆匆的人。

刺眼毒辣的太陽底下,鮮少有人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

蘇洄其實不想看這些。在最後的時刻,他想看看生長茂盛的草浪,或是站在懸崖下看著從天而降的瀑布,比雨水還要充沛的水滴灑在皮膚上。

或者是海,一望無際的大海。

但他又想,即便是現在的自己看到了,恐怕也感受不到那種具有生命力的美,很浪費。

愣神之際,蘇洄聽到餐盤和桌麵輕輕碰撞的聲音,但沒來得及立刻回頭。

「這是您的植物奶拿鐵,請慢用。」

又是這個聲音。

蘇洄確認是同一個人,隻是回頭慢了半拍,僅望見背影。他就這樣一直盯著,直到望見聲音的主人站到點餐台,轉身,露出英俊的麵孔。

這是一張和聲音極為相符的臉,會給人帶來很多溫柔的遐想。

蘇洄垂下眼瞼,想喝點什麼,這才發現餐盤裡放著幾枚創可貼,上麵畫著兔子的卡通圖案,和對方的樣子很是不搭。

他翻開手腕,安靜地凝視著滲血的傷口,還有跳動的脈搏。

半小時後,蘇洄改變了主意,像延遲看一本書那樣,很簡單地選擇將計劃擱置。

他將自己僅剩的一顆糖放進餐盤中,離開了咖啡廳。

但這樣一個人的出現,這樣一份微小的善意,也隻不過是一潭死水中偶爾出現的細微漣漪,並不能拯救頹敗的生命。

回到家中,蘇洄將這些創可貼都放回抽屜,再也沒有打開過。

這種綿長的痛苦一點點啃食著蘇洄的欲望,他躺在床上整整一天,滴水不進,連起身都困難,但就在淩晨時,透過落地的玻璃窗,蘇洄忽然發現了遺留在花園的繩子,仿佛被什麼狠狠紮了一下,他猛地起身。

回到房間,蘇洄用繩子捆住自己的脖子,狠狠收緊。

可怕的是,他甚至打開了相機,將這過程全部錄下來,包括被自家阿姨打斷的部分。

事後蘇洄打開視頻,看到睡眼朦朧的母親也趕過來,抱著自己又哭又打罵,並沒有太多感覺。

他認為自己被困住了。

但這樣決絕的自我結束蘇洄沒有進行第二次,因為他總會想到兔子創可貼。

這段漫長的殘酷低潮結束得也很突然,沒有過渡,沒有任何契機,也沒有一絲緩沖的機會,蘇洄直接進入輕躁狂的階段。

病症所帶來的興奮令他如同被塞入雲霄飛車,猛地沖上天空,雙腳仿佛從未沾地,可以一直浮在雲層裡。

每到這種時候,蘇洄總會對自己產生前所未有的好感,總是興致勃勃,認為自己無所不能,那種優渥家庭裡滋養出來的驕矜膨脹放大,無處可藏。

蘇洄回學校上學,對學習充滿了渴望和自信,效率極高。他也願意投身交際,不像平時那樣,因為沒有朋友,總回避他人的目光。

盡管去學校的時間加起來可能還不足一學期,但很多事傳來傳去,也傳到他耳朵裡。

他唯一可以傾訴的是自己的保姆阿姨,而她聽了,很傷心,抱著蘇洄,輕輕撫扌莫他的背,問他難不難過。

當時的蘇洄還在躁期,所以還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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