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武帝的鷹06 霍少赤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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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是,「劉徹與霍去病是不是早有默契?」

劉徹有容人之量,但絕對不是軟弱的君主。

他可以容忍那個刺客的死,但不可能容忍座下有如此的獨斷專行。

霍去病眼睛裡有凶光,他性情裡或許的確有瘋狂的一麵,但同時他也擁有冷靜的美德。

至少在現在他不可能公然挑釁劉徹的權威。

這麼多年了,係統多少也學到,有些事是不能單獨看待的。

要歸置在一起,然後就會發現背後牽係著的那根無形的線。

「所以,這是一次交換?霍去病承擔覲見你的風險,劉徹默許他當眾射殺刺客?」

林久沉默不語,說不清是默認還是漠視。

係統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接著又是一個問題,「衛青知道嗎?」

不需要林久回答,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衛青不知道。

至少在此之前不知道。

就像他覺得遇刺這件事不值得告訴霍去病。

霍去病同樣認為復仇這件事不值得告訴他。

沒有問題,這是最優解。

係統冷靜地想。

刺客的事情既然被宣揚出來,那以衛青今日的高位,就必定要有報復的行為,必定要有人流血。

大司馬長平侯大將軍,他的威嚴在某種程度上是代表著帝國的威嚴,劉徹的威嚴。

但這件事衛青不能動手,劉徹也不能動手。

否則很容易被解讀成長平侯與冠軍侯不和,帝心之中,冠軍侯的重量遜色與長平侯。

所以唯一的人選就是霍去病。

要復仇,還要光明正大的在天日昭昭之下復仇。

以最強有力的姿態,向所有注視著這件事情的,那些禿鷲般的目光宣告,君侯之間的情誼依然如同磐石,無懈可擊。

斷絕所有意欲效仿的念頭。

還有一個問題,「策動這件事的人是誰?」

史書上其實記載了這件事。

或許是因為傲慢吧,係統之前並不把這個世界裡的人物看作與自己同等的存在,所以也不會去留意這些事情。

等到他覺得應該去看一看,就發現在原定的命運軌跡中,也有這件事情的存在,而且牽涉到了李廣。

李廣自恃英勇,卻始終沒能在對匈奴的戰場上取得戰績,在又一次慘烈的失敗之後他拔劍自刎。

而此時衛青正功成名就春風得意,就顯得李廣頸腔裡流出來的那點血更絕望而無足輕重。

李廣的兒子李敢由此認定李廣之死,悲劇的源頭在於衛青,於是行刺衛青。

事發後霍去病當眾射殺李敢,劉徹為之諱言,說李敢的死是「鹿觸殺之」。

倘若是從前,看到這件事,係統不會多想。

至多是唏噓兩句吧,覺得歷史真是殘酷啊,這一念之差釀出來的悲劇。

但身處其中,就會發現,事情其實並沒有那樣簡單。

最簡單的證據就是,在如今這條命運線上,李廣還活著,李敢也沒有去行刺衛青。

但衛青遇刺這件事依然發生了。

後續一係列,從當眾射殺到「鹿觸殺之」,分毫不差。

想到這裡時係統的思緒凝滯了片刻,一股涼意從腦後慢慢爬起來。

難道果真是天命嗎,無從解脫的,鬼魂般看不見的天命。

但立刻係統就清醒過來了。

因為他意識到他正在林久身邊。

天命這種東西……就算之前曾經存在,這時候也已經被林久撕扯成稀巴爛一坨了吧。

不是天命,那就是人心。

係統難以自持地震悚起來。

衛青起於軍功,而在軍功之前,他是卑微的馬奴。

而在成為君侯之後,他身後聚集了許多追隨他的人。

霍去病的崛起甚至還會威脅到衛青在朝堂上的勢力,那此前衛青的崛起,又是怎樣的腥風血雨。

係統想到張騫,想到董仲舒,想到主父偃。

他們的狠毒和凶猛係統是看在眼裡的,而衛青的地位尤在他們之上。

好像朝堂和戰場也沒有什麼分別,求名求利,沒有人甘心後退,想要往上爬,就要踩著他人的血肉和屍骨。

林久輕聲說,「策動這件事的人,是誰都無所謂吧。」

係統吐了一口氣。

他知道林久說得沒錯,是誰都無所謂,因為總有人有理由去做這件事。

出一計而中傷兩位此時最煊赫的君侯,僅僅隻需要付出一個刺客的性命。

太值得了,簡直是血賺的一筆買賣,此時宣室殿上,不會動心的人才是異類吧。

係統不太確定這算不算是一種政治鬥爭。

從始至終都沒有硝煙,劍在鞘中顫動,殺氣隱而不露,帷幕始終沒有掀開,卻已經有血色滲透出來。

你看不見幕後有多少人多少勢力牽涉在其中,而這場廝殺至此已經塵埃落定。

係統問完所有的問題,重新看向霍去病。

他意識到這年輕人的形象和他之前所想象的不太一樣,似乎也嫻熟於陰謀詭計。

這個念頭隻在他腦子裡停留一刻,然後就被更淺薄更無關緊要的一個問題覆蓋了。

之前他揣測說,在這件事上,霍去病與劉徹有默契。

既然隻是默契,而沒有訴諸於口,更沒有明確的旨意。

那其實就還是有風險的吧。

就有可能在射出那一箭之後,承擔殺人的後果。

而此時他正風華正茂,如日中天。

係統又想起他那一箭射中的位置,很刻意的,如同炫技一般,射在刺客曾經行刺衛青的同一個位置。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如今以身犯險,是為了更上一層樓,還是為了那個在小時候拉著他的手的舅舅。

於是不能不想起衛青。此前他的沉默究竟是深沉內斂隱而不發,還是因為那是他看著長大的小孩,他不願叫他有絲毫的為難。

難道宣室殿上那潑天的權勢之中,也容得下真情的流露麼。

與此同時,係統心中,也漸漸升起明悟。

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的。此時沒有答案,千年之後更沒有答案。

功名利祿,血脈親緣,都在未央宮的日光照耀下模糊了界限。

——

光影偏轉,時間差不多了。

就在霍去病要告退的時候,林久忽然開口了。

「世間有龍。」她說。

聲音純稚如同珠玉。

霍去病頓住了。

他重新整理好衣擺,恭謹地坐下,聽林久講話。

係統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目瞪口呆地聽著林久給霍去病講了《柳毅傳》的故事。

他還沒有聽過林久一次性講這麼多話,更疑惑林久怎麼能完整背誦《柳毅傳》。

但林久聲音裡有一種獨特的質感,很難去形容,非要說的話,就是虛渺,空。

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的起伏,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言辭去形容的特質。

這樣的聲音,誦讀這種抑揚頓挫的文言文,其中的神鬼氣息,簡直像是要從聲音裡幻化出來了。

係統迷迷糊糊地想,就好像真的有過這樣一片土地,發生過這樣一個故事。

然後係統忽然打了個激靈。

他知道這個故事的來歷,心裡都生出這樣的錯覺,那霍去病又該怎麼想呢。

尤其林久在他麵前的身份是「神女」,更數次昭顯神跡。

係統膽戰心驚地看向霍去病。

然後他鬆了一口氣。

霍去病看起來很淡定,他聽得很認真,臉上有專注的神色,原本就帶點稚氣的麵孔看起來更幼稚了。

係統很少看見他這種不故作內斂,也不帶亢奮的平靜狀態,這時候才意識到霍去病竟然有點娃娃臉,聽故事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那種安靜的感覺又來了,吹進來的風都變得輕緩起來。

係統微微眯起眼睛,感到一股懶洋洋的愜意浮上心頭。

直到他看到霍去病的手。

君侯的禮服有黑底紅章的寬大長袖,之前霍去病的手一直好好地收攏在袖口中。

但這時候,或許是之前起身又落座過於倉促,他的袖子折了起來,露出半隻手掌。

是他之前持刀的那隻手,和臉不相符,他的手指骨節粗大,青筋綻起,看起來有粗糲的質感,手掌上纏著未漂染的麻布。

係統認得他這隻手,也知道他為什麼要在手上纏麻木,之前在上林苑試刀時,他的虎口崩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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