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女媧08 嬴政白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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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睜大了眼睛,目眥欲裂——因為除了睜大眼睛他現在什麼都乾不了。

方才那一錯身之間,對麵那具機甲從身後抽出巨劍,抬手豎劍震開了嬴成蟜發出的斬擊,同時單腿發力側身繞後,劍光如同絲綢一般飄散在夜幕之中。

鐵甲對人體全方位的加持包含動態視力在內,但饒是如此嬴成蟜也沒能看清楚在那一瞬間對方出了多少劍。

他隻察覺到了微微的震顫,然後是猛然地沉墜。

他的鐵甲忽然不受控了,從被他握緊在手中的暴力象征,成為了一具鎖死他的鐵棺。

但現在他甚至無暇顧及這個,方才那一幕在他腦子裡反復交錯閃現。

那段無法遺忘也無法掙脫的影像。

以暴力也以笨重而聞名的鐵甲,竟然在他眼中做出了一個堪稱舞蹈的輕盈動作。

此時秦國、不,此時七國,從來沒見過甚至沒聽說過有如此輕盈而靈活的鐵甲。

輕盈得就像是鹹陽宮中的舞女!

片刻的靜默。

那具鐵甲在嬴成蟜麵前緩慢地收起長劍,重新插回背後掛載劍具的掛架中。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之後,鐵甲的縫隙中升騰起一陣細密的白霧。

宮門打開了——甲士在鐵甲中的姿態,就像是嬰兒在母體中一般,因此那塊地方被稱之為胎宮。

嬴成蟜也很想打開宮門,但現在他連這個也做不到。

方才錯身的那一瞬間,對麵的甲士以巨劍切斷了他的鐵甲上所有連接關節的軟帶,而沒有真正切斷任何一處關節,導致肢體脫落。

這種庖丁解牛一般精準的操作導致嬴成蟜的鐵甲真正成為了一個鐵疙瘩。

他隻能呆呆地看著。

這位籍籍無名的,一瞬間就製服了嬴成蟜的甲士在他麵前卸甲,動作慢得像是在故意吊胃口。

嬴成蟜驚駭地瞪著眼睛,他意識到其實這具鐵甲的動作一直很慢,哪怕是方才那一錯身之間。

那種動作可以說是不緊不慢也可以說是慢吞吞……他隻是靈活和輕盈,就仿佛甲士隻是個蹩腳的初學者,根本跟不上這具鐵甲的節奏。

可什麼樣的初學者能夠做到如此的靈活和輕盈?

同時還有一絲惱怒盤繞在心裡,比鬥已經結束了,怎麼還沒有人上前來把他從這具棺材一般的鐵甲中解救出去?

像是聽到了他心裡的聲音,很快就有穿黑衣的侍從跑著過來,其中不少是嬴成蟜熟悉的麵孔,乃是祖母華陽夫人身邊的宮人。

嬴成蟜心中的憤怒稍微得到了緩解。

他大度地想,這些普通的侍從哪裡懂得鐵甲,第一時間並沒能看出來他的困境,倒也不是責怪他們的理由。

現在他們不是及時趕過來了嗎。

嬴成蟜剛想出聲吩咐他們去請人過來,普通的侍從根本沒辦法把他從這鐵疙瘩一般的鐵甲中解救出來。

可那些侍從飛快地趕到嬴成蟜身邊,又飛快地與他擦身而過,繼續奔向他對麵的那具鐵甲。

嬴成蟜閉上嘴,咽下即將發出來的聲音。

他意識到了什麼……那些侍從盡管是華陽夫人身邊的人,可不久前已經被華陽夫人指派去侍奉他那個身為秦王的兄長。

因為原本在秦王身邊的侍從,都已經借故被嬴成蟜按上了人牲的名頭,方才剛被壓在祖先靈位前割開了心髒,嬴成蟜的鐵甲上甚至還塗著那些人的血。

這些臉熟的侍從原本應該侍奉在秦王身邊。

而他們從嬴成蟜身邊跑過去時,手中正舉著衣袍……紅底黑章的衣袍,就像是秦王身上那件祭祀的禮服!

真的是秦王身上那件祭祀的禮服。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如夢似幻,對麵那具鐵甲的胎宮完全打開了,一陣綿密的白霧撲出來,那是短時間內劇烈運動使得甲士身上的汗水蒸發成為水霧。

白霧之後嬴成蟜看見長長的黑發,卷曲而微濕地披下來,幾乎和閃著絲光的黑色裡衣分不出區別。

光線太暗了,實在看不清楚那張臉,但奇異的是他竟然分辨得出那張臉上露出來的神色。

那種居高臨下的,睥睨的神色。

高達三米的鐵甲轟然一聲單膝跪地。

年輕,乃至年幼的秦王從鐵甲中脫離出來,侍從跪在鐵甲跪地的大腿旁,任由秦王踩著自己的肩膀和腿落到地上。

所有的手立刻一擁而上,為他整理長發,擦拭汗水,披上方才匆匆脫下來的外袍,束之以赭紅大帶,再將各種的玉器一一佩戴其上。

轉瞬又是衣袍凜然的秦王。

沒有人說話,四周寂靜,鴉雀無聲。

在這樣深深的夜色中,嬴政看過來。

侍從要為他戴上冠冕時他抬手止住了,此時他眼瞳中正映著幽微的火光,那種瑟音一般決絕而不帶絲毫迷蒙的眼神。

係統捂住嘴,他怕自己會尖叫出聲。

後知後覺地有聲音響起來。

起先是短暫的一兩聲,漸漸連成一片,最後所有人都歡呼起來,係統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那似乎是比他加載的現今風行的語言更古老的一種語係。

古老到讓人想起祭祀和鬼神。

但他多少也猜得出來這是在為勝利歡呼,是在贊美嬴政的武德。

秦重武德,嬴政這位紙娃娃一般的秦王,於此時此地,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姿態,強硬地展示了自己的武德。

此時甚至沒有人再關注祖先的靈位了,所有人似乎都已經忘記了這其實是一場祭祀,相較於死後的祖宗,秦人更熱衷的還是活著的勇武。

嬴成蟜還孤零零地被關在那鐵疙瘩一般的鐵甲中,但這時候更沒有人會在意他了。

所有人都看著嬴政,篝火中被加入了更多的木柴和更多的香料,火光大熾,神巫以戴著鈴鐺的手從中顫抖地捧出被燒裂的龜甲,恭敬地奉獻到嬴政手中。

立於萬眾矚目之中,嬴政卻隻是看著林久,用一種堪稱全神貫注的眼神。

被這樣盯著看,林久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她看起來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既不詫異也不關心。

夜風吹動她的裙裾,她抬腳踢了踢,被踢開的裙裾又往她小腿上撲來,她就又踢了踢。

那些喧囂的人群,似乎離她,這片天地似乎離她也很遠。

係統還在看嬴政,看見他看著林久,嘴唇動了動。

隔著這麼遠,他說什麼都聽不見,係統隻看見他也學著林久的模樣,把手背在了身後。

係統感到一瞬間的恍惚。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想到,之前李斯和嬴政那一場對話,在李斯說到恐怕不能如願將鐵傀儡展示出來之後,在嬴政露出那種暴怒的眼神之前。

這之間其實有一個細小的間隙,小到以係統的算力幾乎也忽視掉的間隙。

在那個間隙中,嬴政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他抬頭看了林久一眼,那一眼極其短暫,是雁翅切過水麵時來不及驚起漣漪的那種短暫。

就仿佛這眼睛的主人並非出於自己的意願,而是出於一種本能,億萬年漫長進化過程中刻在基因裡,趨利避害的本能,從而有了這樣一個眼神。

這一幕就像是一枚鑰匙一樣,回憶起來這一幕的同時係統忽然就把嬴政說出來的聽不見的那句話破解出來了。

他在向林久說,「我們的**。」

李斯找不到他迫切展示鐵傀儡的原因,某種程度上來說李斯沒錯,因為原因根本就不在嬴政身上。

而是林久。

她說過嬴政現如今需要考慮的是,他在林久這裡能有用到什麼時候。

到現在係統才理解她那句話之後的未盡之意。

嬴政還需要考慮,他什麼時候能變得對林久有用起來,盡快、要盡可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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