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白澤02 嬴政囈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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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韓國的宮室,重疊的帷幕,地上已經乾結了的血跡,還有漸漸飄散起來的血腥氣。

那無窮無盡的囈語還沒有停息,永遠也不會停息。

耳朵裡很亂,腦子裡更亂,沒辦法思考,什麼都聽不見。但是無所謂了,這都不重要了。

嬴政蜷縮在地上,在女君的腳邊,邊喘息邊笑,停了片刻方才意識到鼻子在淌血,後知後覺地伸手去捂。

血霎時就染紅他的手指,又從指縫裡滲出來,泅濕了衣袖,留下濕漉漉一片紅,空氣中微甜的腥氣漸漸變得濃鬱。

但他竟然在笑,嘴唇被遮住了,笑意就從眼睛裡溢出來,平靜,柔和,而且心滿意足。

林久像個怪物一樣站在他麵前,咫尺之地,而他正用一種近似於癡迷的眼神看著這隻怪物。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的……方才那一剎那,怪物握住了他的手。

於是那些日夜折磨著他的不滿足短暫的消退了。

他仍然站在一片漆黑之中,未來的黑幕裹住他的眼睛又堵塞他的耳朵,但那一瞬間,他的確得到了短暫的滿足。

——

李斯就在這時走了進來。

他遵從嬴政的旨意,把新鄭宮中留下來的韓國宗師帶過來見嬴政,卻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樣一幕。

嬴政跪在地上……那種姿態稱之為跪應該沒問題?

問題也確實不在這裡,而是在他手上,全是血,他鼻子裡在流血,之前咬破的嘴唇和舌頭也都在流血,李斯一瞬間想尖叫著喊侍醫。

但嬴政的神色阻塞了他的嗓子。

這是他第一次在嬴政臉上看到這種,堪稱瘋癲的狂熱。

這位年輕的秦王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印象,大多數時間他臉上都沒有表情,就算是有也很淡,更何況此刻他下半張都被手指擋住了。

可那種狂熱就是能夠清晰地顯現出來,從他大張著的眼睛裡,從他專注而流淌著微光的眼神裡,也從他指縫間沁出來的鮮血裡。

順著他注視的方向看去,李斯看見了女君。其實到現在他都不確定這女孩究竟是誰,或者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或許是此時氣氛太怪異了,所以這女孩站在這裡也顯得怪異了起來。

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裙,密密麻麻墜著血紅色的絲絛,又掛了密密麻麻的血紅色鈴鐺。

李斯盯著那鈴鐺看了一會兒,視野有片刻的恍惚,接著忽然看見一隻血紅色的眼珠,其中又長出亂七八糟的牙齒嘴唇和舌頭。

寒意一直從尾椎骨升起來,李斯不敢再看了,他重新轉回視線,竭力移動僵硬的舌頭,「王上——」

試圖以聲音打破此刻的岑寂。

——

嬴政也確實聽見了他的聲音。

李斯在說,已經遵從他的旨意將新鄭宮中留下來的宗室都帶了過來,韓國公也在其中,沒來得及逃跑。

話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口中的韓國公也開口向嬴政說話,稱之為「秦王」。

嬴政聽得很仔細,盡管他沒有往那個方向看一眼,盡管他沒有在意他們話音裡任何一個字。

他聽的就隻是話音本身。

李斯是楚國人,他入秦不久,說話時還保留著楚地那種從舌根發出濁音的習慣。

韓國公說韓國的官話,這種口音和李斯相似但又不同……嬴政不耐煩再回想這些語言的特點了。

因為從今天開始那都是過去了,已經被埋葬的過去,將來還要再往下填上石頭和土的,隻會越埋越深,再也不能見天日的過去。

此時韓國公開口,說出來的是秦國的口音。

李斯開口,說出來的也是秦國的口音。

這麼說也不太確切,時日尚淺,其實他們這時候講話,聲音裡秦國的口音還很淡,但嬴政還是敏銳地分辨出來那一絲痕跡。

秦國的口音,鹹陽的口音,嬴政自己的口音。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

囈語在無知無覺中,在所有人腦子裡回盪,在緩慢而不停地碾碎原有的語言邏輯,再重新構建起新的世界。

眾口一辭的新世界!

「何止,你將得到這整個世界呢。」那個聲音又在他腦子裡回盪了。

李斯還在說話,韓國公也還在說話。

但嬴政已經沒有在聽了,另外一種渴望逐漸填滿了他的心髒,他渴望再一次被滿足,渴望再一次地靠近。

他打斷李斯的話,李斯聽見他說,「往後見到女君,就像是見到我一樣。」

李斯停頓住了,開始思索我問的好像不是這個問題?

這是在要求我行禮麼?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都有傲氣,之前嬴政對待李斯也稱得上禮遇,無緣無故要求李斯向一個女人行禮,是可以稱得上折辱的行為。

但李斯遲疑片段,重新向林久行禮,口稱「女君」,月要彎得很低,乃是臣下對待君主的禮儀。

然而林久沒看他一眼,嬴政也還是沒看他一眼。

他仍然專注地看著林久,腦子裡亂糟糟的,隻是覺得還不足夠,還想要更多,還想要更近。

林久仍然向他伸著手,保持著之前的姿態,好像會這樣一直向他伸出手。

嬴政的指尖顫了顫,但他已經沒有力氣抬起哪怕一根手指頭了。

所以他稍微動了一下,長發從他頸間傾瀉而下,暴露出他後頸到尾椎一列腫起來的針孔,還在緩慢地往外滲血。

他把下巴放在了林久手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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