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賑災(1 / 2)
由於事態緊急, 各大朝臣幾乎都是突然從家中被召喚到了朝堂。
不合時宜的朝會上,吵著吵著就幾乎聽不清人的聲音。
工部和戶部在相互推諉,都不願意承擔水患發生的責任。
雙方各執一詞, 險些在敬宸殿互相撕扯起來。
沈竹被他們吵得腦袋疼, 終是沒忍住厲聲喝止了雙方的扯皮。
隔著屏風, 變換後的女聲此時聽上去陰沉極了, 幾乎有些雌雄莫辨的說道:「哀家叫諸位大人來,不是為了聽你們互相推諉推卸責任, 而是叫你們給哀家拿出個章程來的!」
「太後娘娘息怒。」
見沈竹發怒, 朝臣們終於停止了爭吵,嘩啦啦地跪倒一片。
唯有前排的沈德安和軒轅策, 依舊事不關己地巋然不動。
沈竹用手指抵住太陽穴, 想了好一陣子後, 才出言問道:「戶部尚書何在?」
左列一名朝臣向側方跨出一步,見禮道:「微臣在。」
「國庫裡現如今還有多少銀兩?」
「啟稟太後娘娘, 國庫存銀至多不過三百萬兩。」
這話說得當然不會是實話。
欺上瞞下慣是這群守著錢袋子人的伎倆。
但此時情況緊急,暫且還容不得他追究戶部的責任。
於是沈竹隻開口道:「那就先調二百萬兩紋銀充作賑災款, 其他一切事宜先行推後。」
隨後, 沈竹正式下旨道:「著戶部侍郎鹹德佑為正欽差,河道總督汪廈為副手,護送賑災款項南下至虞省。此外,由……」
說到這兒, 沈竹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道:「由詔王全程護送,並授予詔王便宜行事之權,地方所有官員皆需聽從詔王調派,以便安頓流民。」
此話一出, 朝堂之上眾臣心中皆是咯噔一聲。
當先的沈德安以為沈竹此舉是得到了軒轅策的授意,心念電轉間便開始考慮,如何利用軒轅策南下的時機,推進自己暗中的謀劃。
於是以沈德安為首的眾多文臣,皆不動聲色的跟隨沈德安,默認了沈竹的調派。
而剩下那些屍位素餐的酒囊飯袋卻開始心焦起來。
虞省的水災據說是由於大壩決堤,才會殃及眾多省市。雖不能確定地方官員是否為了多搜刮一些賑災款項而誇大的災情,可作為禍頭的大壩質量不過關,與他們每一個人都分不開關係。
倘若隻有戶部侍郎和河道總督倒還好辦,畢竟這兩人跟禍頭也不能完全脫開關係,隻要暗中運作一番,沒準兒他們反而還能再撈著一筆銀兩以供揮霍。
但如果全程護送的人是軒轅策,那他們能使的手段可就太少了。
以軒轅策的身份,可是當真能夠做到油鹽不進的。
他若是真那麼容易就能拿下,他們也不至於成天膽戰心驚地想要扳倒他。
要是真讓軒轅策南下後查出來點什麼……
這麼一想,那些貪官便再也坐不住了。
可正當他們想要出言勸止沈竹收回旨意時,卻沒想到,軒轅策本人竟然先站出來,以身體不適的緣由,推脫掉了賑災之事?!
「詔王殿下這是何意?」屏風後,沈竹的聲音冷到極致。
「回稟太後娘娘,微臣近來身體不適,恐怕是擔不得此等重任。」說著,軒轅策還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將這項任務甩給了另一人說,「若娘娘不嫌棄,臣願意舉薦徐將軍,相信徐將軍一定不會辜負娘娘的重托。」
隨著軒轅策的話音落下,他身後的徐將軍前跨一步,帶著武將特有的鋒銳之氣,上前行禮道:「微臣必不負娘娘重托!」
朝堂上一時陷入沉默。
沈德安莫名其妙地看了軒轅策一眼,卻發現他老神在在並無忤逆的自覺,顯然這一切也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難道軒轅策並沒有想要去南下賑災?
那他跟沈竹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麼?
沈德安陷入沉思,貪官們心中卻極為高興。
管他是因為什麼呢,反正軒轅策不會南下,對他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被回絕的沈竹卻因此有些生氣了,他沉著聲音反問軒轅策道:「身體不適?那哀家派太醫去給王爺好好瞧瞧?」
刻意加重的「好好」兩個字,彰顯了他的不滿。
軒轅策卻渾然不在意,他隻隨意地一抱拳,連月要都沒往下彎,道:「不牢娘娘費心,本王在府邸中修養幾天便可。」
聞言,屏風後的沈竹發出一聲冷哼。
「是嘛?」他語氣森然地說,「那就請王爺這些時日都呆在府裡好、好、修、養吧,等什麼時候病好全了,什麼時候再出府邸!」
說完,他甚至因為氣急,一甩袖子轉身就離開了敬宸殿,連太監宣告退朝的聲音都沒能等得及。
沈竹離開後,軒轅策還站在原地,施施然對著空無一人的屏風後麵一字一頓地說:「臣,領旨謝恩。」
當事人對這樣的結果接受良好,眾朝臣卻驚訝得不得了。
沈竹這話雖然說的還算客氣,但其中深意卻十分明顯——他分明就是要將軒轅策禁足於自己的府邸之中!
而軒轅策竟然也對沈竹這樣的安排全盤接受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貪官一派對此一頭霧水,但因為忙於回去為自己的事情掃尾,也就顧不上去思量更多,隻以為是兩人出現了不和。
沈竹想將軒轅策支遠,而軒轅策故意沒有順從,因此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而事後經過調查,知道兩人的確在虞省信件送達之前有過爭吵的眾人,也就更加對自己的這個猜測深信不疑。
但沈德安想的就要比他們多上一層了。
軒轅策對沈竹的掌控程度比他們想象的要深得多,沈竹今日此番做派,絕對是得到了軒轅策的授意。
那麼軒轅策的用意是什麼呢?
隻是為了推脫賑災事宜嗎?
不過也確實。
賑災這事兒對貪官來說是個肥差,可以從賑災款項中刮下一層油水。
但對於軒轅策這種並不貪戀錢財的人員來說,不過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務罷了。
俗話說得好,天高皇帝遠。
前朝的官員貪腐成風、上行下效。
哪怕軒轅傑重建大兆之後再是勵精圖治,也不可能將這股貪腐之風徹底斷絕。
離著皇帝越遠的地方,這種貪腐之風就更加盛行。
誰也不知道此次的洪災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隻是地方官員無法從當地搜刮油水後,敲詐朝廷所用的借口。
與其去地方和他們扯皮,倒不如先在京城靜觀其變。
尤其若是在此時南下,軒轅策便要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京城,
倘若這件事對軒轅策來說不是有害無益,他之前又如何會因為賑災人選選定軒轅策而那麼高興呢。
可現在看來,他也隻能是空歡喜一場了。
不過軒轅策故意跟沈竹演這麼一出是為了什麼呢?
明明隻要讓沈竹在最開始就直接委派徐將軍不就行了嗎?
而沈德安的這個疑問,在軒轅策被禁足後的幾天得到了解答。
「娘娘身體究竟怎麼樣了?為什麼連我都不能見上一麵?」沈德安站在壽康宮門口,疾言厲色地質問著綠楹。
綠楹卻不卑不亢地回應道:「娘娘的確身體不適,不見大人也隻是體恤沈大人的身體,若是因為娘娘過了病氣給沈大人,那娘娘就該更加自責了。」
本以為軒轅策在明麵上離開皇宮後,對宮中的掌控力應當會適當減弱,然而綠楹的反應卻告訴他,軒轅策非但沒有放鬆警惕,反而加強了沈竹周邊的戒備。
尤其在那日朝會過後,原本三日一上朝的頻率被調整成了十日一次,就連隔著屏風的沈竹,他都已經再見不到了。
而再次被綠楹阻攔的沈德安心中狐疑,回到府邸後終於從宮中眼線得到了相應消息。
「你是說,你已經很久未曾見到沈竹在宮中出現了?」沈德安眯著雙眼,反問那名太監說,「那軒轅策呢?也沒有再去皇宮嗎?」
那太監搖搖頭,明明是在隻有兩人的書房,卻還是警惕地壓低了聲音,對沈德安偷偷說道:「據奴才打聽到的事情,攝政王似乎和太後娘娘在朝會那日之前就有過一次爭吵,朝會不歡而散之後,攝政王當天下午便從壽康宮帶走了一個人,就是不知那人是不是太後娘娘。」
「你是說……」沈德安沒有將後麵的話說出口。
但他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猜測。
軒轅策自那日之後,也好似真的遵從沈竹的命令於王府中禁足,再也不曾露頭。
若是他將沈竹綁回了詔王府,那這一切的目的就非常明晰了。
天災意外,顯然是出乎軒轅策的意料。
雖然他以往隻顧將沈竹納入羽翼,並不在乎自己的名聲。
可在這個時間關口,倘若他倒行逆施強逼寡嫂的事情再宣傳的沸沸揚揚,難免便會被一些有心之士利用。
他既想要將兩人的關係瞞天過海,又不願意對沈竹放手,於是他便和沈竹合謀演了這一場戲,自己不再頻繁進出皇宮,而是將沈竹偷偷接出了宮。
在外人眼裡看來,就是兩人暗度陳倉之事已然談崩,也就不再用擔心流言蜚語和天災時運聯係到一起去了。
而那群不知內情的官員們,也的確是這樣想的。
可這樣大的一個把柄,軒轅策竟敢就這樣暴露在他麵前嗎?
沈德安陷入沉思。
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