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死了?(1 / 2)
虞省邊境以北約五百公裡處。
官方驛站中。
「徐將軍, 我們的行進速度是不是有些慢了?」鹹德佑鼓起勇氣,向負責押送賑災款項的徐誌朗發問道,「而且行進路線是不是好像也有點偏了啊?」
從京城出發已有近一個月的時間, 行程雖然已經過了一大半, 虞省的鄰省也近在眼前。
可就在這時, 徐誌朗卻突然命人帶著他們改換道路, 沒有抓緊時間徑直跨進虞省,反而繞了個圈子, 來到了兩江總督治下的沂威省是為什麼呢?
被質問的徐誌朗不甚在意地撈起桌上的茶杯, 牛飲一般地灌完一杯茶後,嫌棄眼皮問鹹德佑說:「鹹大人有事?很著急嗎?」
「啊, 那倒沒有。」被徐誌朗這般不在意的姿態一激, 鹹德佑連忙訕訕道, 「這不也是擔心災民們等不來救災款項,怕耽誤了正事麼。」
「這就不用鹹大人操心了, 本官自有安排。」徐誌朗垂下視線,一邊把玩著手中空空如也的茶杯, 一邊對鹹德佑敷衍地說。
武將與文官的沖突從來都是朝廷的永久命題, 尤其徐將軍這種動輒便要將腦袋別在褲月要帶上,去往邊境對敵的將官,對戶部這群死捂著錢袋子,連將士們的糧草和撫恤金, 都摳摳搜搜不願意往外掏的,就更是如此了。
鹹德佑也知道自己不招徐誌朗待見,若不是眼瞅著他們偏離了原來的行進路線,又好像故意放慢了行進速度,他也不至於有此一問。
在戶部當值, 別的不說,見風使舵他們向來是一把好手。
雖然徐誌朗看上去像是攝政王的人,可也難保他心裡麵究竟想的是什麼,若是這背後真藏著什麼變故的話,他也能提前做好準備,所以才有這試探性的一問。
而為了避免激怒對方,鹹德佑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也就暫時作罷了。
但汪廈卻沒有鹹德佑那麼多的顧忌。
他隸屬於工部,又是河道總督。
這次西綏河洪澇的發生,據說就是因為一處大壩的垮塌所造成的結果。
他早就心急如焚地想要去往洪災發源地,看看那坍塌的水壩,究竟是何處出了問題。
於是他順著鹹德佑的話頭,疾言厲色地質問徐誌朗道:「徐將軍,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帶著我們和這許多賑災銀兩,知會都不知會一聲就偏離了最快的一條行進路線,難免讓我們懷疑你究竟意欲何為?」
鹹德佑在心中暗罵工部這群沒腦子的棒槌,真也不知道就汪廈這樣的性格,是怎麼能混到河道總督這個位置的。
得罪徐誌朗事小,若真是無意碰到了他背後的什麼算計,那才真是闖了大禍!
不過軒轅傑當政之時,就偏好這群隻知道乾活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所謂「純臣」。
也因此,同為開國將領的徐誌朗,對汪廈其實沒有什麼意見。
畢竟他的官位是他憑借著真材實料一點點走上來的。
隻不過現如今的情況,不允許他對汪廈漏出一丁點口風。
於是,徐誌朗用對待鹹德佑一樣的態度,將汪廈的問話堵了回去:「汪大人多慮了,從沂威省這邊走,隻不過是為了銀兩的安全著想罷了。虞省流民眾多,沿途落草為寇者也為數不少,若是這些本就不多的賑災銀兩被強盜奪了去,那才是得不償失。」
說到本就不多的時候,徐誌朗還帶有暗示性地輕飄飄瞥了鹹德佑一眼,把佯裝鎮定的鹹德佑看得背後冷汗直流。
戶部貪墨幾乎是慣例,也就是朝廷現如今似乎並不想追究,否則他們從上到下估計沒有一個跑的掉了。
不過這本來就是水至清則無魚的事情,若是真要將戶部全員正經法辦,那朝廷說不得也會傷筋動骨。
也是因為這樣,他們這群貪官汙吏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但看徐將軍的態度,或許昭示著攝政王已經開始對戶部的不滿了。
這麼一想,鹹德佑心下決定回去同戶部尚書要好好商議一下此事,或許是該在這個風口浪尖,斂下鋒芒避避風頭了。
「真的隻是如此?」得了徐誌朗這樣的回答,汪廈半信半疑地反問。
徐誌朗理直氣壯地回道:「當然,畢竟我們雖是正規軍隊,可雙拳難敵四手,想擋也擋不住那數以萬計的流民草寇。如果不是這樣,那難道汪大人有什麼高見不成?」
聞言,汪廈覷了一眼鹹德佑,沒說話。
或許是他被鹹德佑的猜測帶歪了吧,他還以為徐誌朗帶著賑災銀兩,特意繞道到虞省上屬直轄的沂威省,是要拿著這些錢去跟兩江總督齊誌用示好呢。
不過說起來,以攝政王麾下的身份,應該也不止於此吧。
這麼一想,之前被鹹德佑勾起來的那點子心驚膽戰也就放了回去,他一施禮,對徐誌朗致歉道:「抱歉,徐將軍,下官冒犯了。」
見狀,徐將軍故意將姿態擺得極高道:「汪大人客氣,隻盼著您別有下次為好。」
說完,他一擺衣袍,便飛快地離開了歇腳的房間,又去張羅隨行人員的安置去了。
汪廈被他這麼一擠兌,臉色漲紅地沒說話。
一旁的鹹德佑則陷入了沉思。
剛剛徐誌朗的態度還是有些奇怪,被汪廈逼問之後雖然給出了相應回答,可到底還是有些站不住腳。
需要當地官府的庇護,或許是確有其事,可為何偏偏要繞道到兩江總督治下的泝威省境內呢?
難道真的像他猜測的一樣,徐誌朗暗中和齊誌用有什麼勾結不成?
不過不論有無,對他來說都無甚影響就是了,他隻要在這次行程中好好保全自己就行,哪管他和軒轅策是不是麵和心不和呢。
這麼一想,鹹德佑便暫時將這些猜測都置於了腦後。
隻等真確定有什麼風向的改變之後,再做打算了。
而另一處,出門後的徐誌朗著人監管著房中的鹹德佑和汪廈,直至確定兩人對他剛剛的話都沒有什麼私下的動作之後,才按照軒轅策前些日子暗中寄來的信件命令小心動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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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虞省,綏原縣衙門。
內院書房中。
簡肇和詹溫瑜二人還跪在地上。
軒轅策聽了簡肇的話,沒有一點驚訝的模樣,似乎是早有預料一般,點頭並示意他起身道:「簡大人不必多禮,本王來此本就是為了綏原的百姓。」
簡肇在軒轅策的示意下站起來,然後急切地問道:「王爺是隨著賑災隊伍過來的嗎?可下官聽說賑災隊伍前些時日為了避免匪禍去往了泝威省,王爺是先走了一步是嗎?」
說到這兒,他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對軒轅策解釋說:「王爺,那群落草為寇的流民也是被逼無奈,若是在路上對護送銀兩的隊伍做了什麼,還望王爺能手下留情!」
軒轅策聽了這話,滿意地點點頭說:「本王明白,簡大人放寬心。」
然後才又解釋道:「本王和賑災隊伍不同路,負責護送銀兩的是我的下屬徐誌朗徐將軍,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泝威省。」
「那王爺是……」那他就搞不懂軒轅策為何會出現在此了。
「本王前來南巡微服私訪,所以才會先賑災隊伍一步來綏原縣查探情況。」軒轅策說著拽上簡肇的胳膊,「若是簡大人方便的話,本王想讓你隨我走一趟。」
而簡肇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軒轅策抓住了胳膊,於是連忙說道,「好,我跟你走。」
他不知軒轅策為何要帶他離開,但他相信軒轅策不會害他。
倘若身為攝政王的詔王殿下要害他,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不過他還是有所顧忌地問了一句:「詹大人他……」
詹溫瑜連忙推辭說:「王爺帶簡大人離開便可,下官守在綏原等你們回來。」
說完,長長鞠了一躬。
軒轅策一點頭,示意簡肇說:「本王是一個人潛行至此的,若是帶兩個人出去並不方便。」
簡肇也知道軒轅策這話說得對,而且圈禁他們的人還需要在當地發號施令的官員,應該也不會對詹溫瑜做些什麼。
於是,簡肇便跟上了軒轅策的腳步,從書房窗戶翻了出去。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窗外並不想他想象的那樣空無一人。
反而在看見他和軒轅策二人翻出窗外之際,便陡然亮起了數個火把,庭院中滿滿當當地塞得全是士兵護衛。
當前一人正笑得誌得意滿,不是別人,正是本該在泝威省接待徐誌朗等人的兩江總督齊誌用!
齊誌用年約四十,比簡肇和詹溫瑜都要年長,下頜處蓄著薄薄地一層胡須,人中和下巴上的胡子則相對濃密,拚湊成了一張留著山羊胡的臉。
他得意地扌莫了扌莫自己蓄好的胡須,對於能夠將軒轅策甕中捉鱉顯然非常滿意,張口便點破了對方的身份,同時嘲諷道:「鼎鼎大名的詔王殿下,竟然沒有料到我派人看守綏原縣衙門,會發現不了從外麵飛進來的一隻蒼蠅嗎?」
對於齊誌用得意洋洋的模樣,軒轅策不置可否,隻不動聲色地拉扯著簡肇,將對方擋在了身後。
「王爺……」簡肇對於突然出現的齊誌用也頗為震驚,他來回看著軒轅策和齊誌用二人,一時沒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齊誌用則先是感嘆般地對軒轅策說道:「說實話,本官原本以為這次護送賑災款的會是您,所以才在這小小的綏原縣布下這天羅地網等您過來,可沒想到護送的人選竟然不是您,接到消息的時候,可是讓本官好一陣失望啊。」
他這麼說著,語氣裡卻不見絲毫失望的意思,畢竟現在軒轅策也落入了他的手中。
而軒轅策這才終於開口說道:「齊誌用,你瞞報災情在先,見事情瞞不下去之後,便故意利用簡大人誇大災情,將本王從京城引到這裡,如此明目張膽,是一點兒都不想隱藏你的狼子野心了嗎?「
聞言,齊誌用卻笑了起來。
他反問軒轅策說:「王爺說的是什麼話,下官為何聽不懂呢?」
到了這個份兒上,齊誌用還在裝模作樣。
而一旁聽了兩耳朵的簡肇,此時終於反應過來齊誌用究竟是何用意了。
他這是想要將軒轅策引來他的兩江駐地,好對詔王殿下下手啊!
「你、你……」簡肇震驚於齊誌用的膽大包天,指著他的鼻子抖著手說不出話來。
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乃至這眾多的災民,竟然都被他當成了企圖謀害親王的手段!
一時間悔恨和懊惱交織,他扯著軒轅策的衣袖,熱淚盈眶地喚道:「王爺,都是下官、是下官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