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卻多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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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原地,不敢挪動腦袋,隻敢挪動眼睛,掃了掃周圍。

無數種策略在尚煙腦海中閃過,終於,她原地滑跪,伏在地上,哭了起來:「娘啊,娘!」

紫修怔住。

娘?

尚煙接著哭道:「謝謝娘,還願意出現在我夢中,嗚嗚……」

火火大驚,全然不知這又是哪一出。

昭華絮眼睛一轉,頓悟,走上前去,攙起尚煙。

「煙煙姐,你前夜可是夢到我羲和姨了?」她伸手,在尚煙麵前晃了晃,「醒一醒,不過是夢境重現。」

尚煙配合地抬起頭,傷感地看著昭華絮:「隻……隻是夢嗎?」

「諸位魔界貴人,真是對不住。」昭華絮對周邊人鞠了個躬,「昭華姬常年思念羲和上神而不得見,今夜因夢魂術見到了母親,一時情緒激動,害各位受驚了,還請見諒。」

昭華絮姿色出眾,白皙乖巧,略弱不禁風,但神色鎮定,有幾分尚煙平日的影子,看得不少魔族母愛泛濫,言辭也因此甚有說服力。

尚煙佯裝如夢方醒,抹了抹淚,整頓衣衫。這時,神族侍女也圍過來,想要上前攙扶她。她抬手阻止她們,提著裙擺,回到了最初的淡雅模樣,收拾了眼底的狼狽,抬眸看向紫修:「冒犯了月魔王,望祈恕罪。」

紫修身上的煞氣相當震懾人心,因此,他即便笑著,也令周圍的人心生畏懼之意。

這種懼怕是源自本能的,就像人生來怕蛇,麋鹿生來怕狼。

但尚煙出現以後,便似將光明帶到了黑夜之中。

她落在廣場中那一刻起,已奪走了所有人的視線。

原來,書上描寫昭華姬「以水為飾,以風為裳,冷若冰霜,有傾國之色」,並非誇大之談。

她的眉毛並未修過,甚至有些許雜亂,也正因如此,毛流感甚強,搭著發際線下的絨毛、白得會發光的皮膚、飽滿而窄的雙頰,更添了幾分少女氣息。而當她抬頭看他時,哪怕努力端著了,還是藏不住眼底常年縈繞的機靈。

在她身後,有璀璨燈火,流動金河,翔龍飛鳳,萬千星漢。

但這一切,都隻成了黯淡的背景。

美不過她一頭蓬鬆的秀發。

美不過她發上的新鮮杏花。

美不過她望向他的眼睛。

她竟真的來了奈落。

就在泰羅宮。

就在他麵前。

很難想象,這不是一場夢。

「昭華姬太客氣了。」紫修的聲音低沉而清脆,異常動聽,「多年前,孤曾允諾故人,待到奈落重回盛世,要帶她來此一遊,於是命術部研製了夢魂術。不想今日,竟讓昭華姬想起傷心事,倒是令孤甚感愧疚了。」

尚煙怔住。

紫修不愧是紫恆的雙胞胎哥哥,竟也對別人做過一樣的承諾。這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而除了紫修額上有一道傷疤,紫修和紫恆,真的生得一模一樣。

確切說,紫修像長大了的白狐麵具哥哥。

褪去了年少時的輕狂與青澀,披上了遊刃有餘的外殼,卻難掩眼底的傲氣。

她有些弄不清誰是誰了……

「哪的話。我幼時與母親分別,自她成佛之後,我想見她一麵更是難上加難。虧得夢魂術之高妙,讓我與母親重逢,是我該感激月魔域術部才是。」尚煙舉手齊月匈,微微頷首,態度恭敬,「神界使臣昭華姬尚煙,初訪奈落,勞魔尊費心親迎。」

不管是神界還是魔界,國君之間理應行頷首禮,而她地位低於紫修,更應行彎月要作揖禮。這樣做,可以說是無禮。若換了其他人,恐怕早已激起眾怒,但不知為何,由尚煙做出來,顯得極容易接受。

紫修當然發現了她的傲慢,淡淡一笑:「昭華姬果真曠千載而特生。孤這一場四千五百年之約,等得值。」

這「四千五百年之約」的梗,已快被紫修玩壞了。

尚煙月要間的深淵驪龍劍快壓不住了。

尚煙笑道:「尚煙被貴國上將逼婚時,為求自保,說了兩句戲言,又何德何能,讓魔尊單方麵等上四千五百年?快別開這種玩笑了,您未來妻子會笑話我的。」

一句話講清了前因後果。又一句話,撇清了和紫修的關係。

沙翳眼中閃爍出興奮的光彩:「果然,果然,女神是開玩笑的!我還有機會!!」

左陽尋歌紅瞳微微睜大,道:「昭華姬真是冷靜又聰明,不愧是黑帝和日神的女兒。」

涵虛冷笑道:「聰明?是聰明啊。意重而言輕,外寬而內深,踩王上抬高自己,又很會拿捏人痛處,這女人心機不少。」

左陽尋歌道:「可她隻是為了自保吧?明明是青寐姐先扔梅花鏢……」

涵虛道:「尋歌,過於正直,有時並非好事!」

左陽尋歌不敢再多話。

尚煙雖未點名道姓,也沒看向任何人,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崇虛宮雀。

崇虛宮雀卻是一臉平和,好像是個局外人。

眾人登時也都解開了疑團,但想到紫修平日的作風,也都不由替尚煙捏了一把冷汗。

紫修竟未有半點不悅。他怔了一怔,也笑了起來,向宮門方向攤手道:「孤已命人備酒設宴,為諸位貴客接風洗塵,請昭華姬隨左陽司馬入內。」

「多謝魔尊。」尚煙冷淡地笑了一下,便在青寐的引路下,進入了泰羅宮。

泰羅宮內部如同一幅華美的畫卷,新鮮且恢弘,磅礴且絕艷。

行廊中,地麵裝飾由大理石打造而出,方塊狀延續到正殿。一個個大方格中間,是石塊切麵的天然紋理,邊框由大理石馬賽克拚接而成。兩側牆壁上,鋪滿鑲嵌畫,主題都是古代魔族世界,色彩濃艷,描繪了魔祖羅睺率部征戰的場景。

方塊意味著規矩,殿角意味著張揚;鑲嵌畫意味著規矩,濃墨重彩意味著張揚。殿內處處呈現出矛盾之美,落差之感,看得尚煙目不暇接。

青寐道:「這兩邊的畫,一邊有一百五十萬顆嵌料,總共加起來三百萬顆。」

尚煙點點頭:「像是純手工打造的。」

「嗯。」

「純手工的鑲嵌畫很古老了吧。可是,泰羅宮歷史也不算長。」

青寐走到畫前,也欣賞著畫作:「畫是老畫,但七百多年前,王上才命人將它們整塊搬到泰羅宮。為了保證畫不受損,廢了好大功夫。」

「難怪。」尚煙回過頭,又看了看地上的大理石,「莫非,這些大理石也是近些年才換上的?」

「昭華姬好眼力。」

「青寐姐姐不必如此客氣,直呼我名字便好。」

「好,尚煙。」青寐倒是爽快,指了指大理石道,「其實,這也是王上的主意。他要改造泰羅宮時,和大臣們周旋了好一陣子。」

「大臣們反對,可是因為守舊?」

「不錯。可我覺得,外表倨傲大膽,內裡嚴謹傳統,挺像咱們王上。我更喜歡泰羅宮改造之後的樣子。」

東皇紫修其人,傲是真的傲,膽是真的大。但,嚴謹傳統?

火火道:「恕我直言,他不守男德到讓你所謂的嚴謹傳統好生不著痕跡。」

如此一語中的。

尚煙扭過頭去,假裝清嗓子,掩去笑聲。

青寐道:「男德?那是什麼東西?」

尚煙怕火火冒出神奇語錄,重新回頭,搶先道:「作為神族,我知魔尊臨危不懼,能征慣戰,這已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了。不想,還有傳統的一麵。具體表現在何處呢?」

啊,好恨自己的虛偽。

青寐道:「以後,你會慢慢發現的。」

尚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紫修的方向。

西風卷動樹枝,聲動華夜。而月落明光照泰羅,也落了紫修一身銀,把他玄色龍袞禮服上的暗金錦線、月要間的深淵驪龍劍照出高貴的質感。這些年,他身上的魔王氣息愈發重了,又身姿挺拔,鋒芒畢露,崇虛宮雀陪在他身側,落落大方,溫軟有禮,頗有紫修父母東皇蒼霄、崇虛稽杏的影子,至強王者與至柔嬌妻,異常般配。

硬要在雞蛋裡挑點骨頭的話,便是對魔尊而言,紫修的美貌太多餘了,顯得宮雀愈發楚楚可憐。

忽然,司宮高聲宣告道:「混土域王姬極影巴雪到!」

「極影巴雪」拖得極長,像生怕別人聽不到。

晚風清涼,送來修羅花的蠱惑香。一輛大輦由十二名俊美修羅男子抬來,停在殿門前。奴仆在台階上鋪下虎皮地毯,一路拉上台階。新客都被這地毯的長度震驚了,也不知鋪了多少隻老虎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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