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卻多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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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曲折迂回的走廊兩側,盡是連成片的活杏屏風——不錯,屏風後不再是雍容的牡丹,而是真的杏花!

隻見花色似粉似白,隱隱約約,看不真切,其影嶙峋骨態,婉媚方成,恰似一個個消瘦美人躲在屏風後,當真有了猶抱琵琶半遮麵之美。

尚煙看得瞠目結舌,隻隨著青寐往前走。

「王上的鮮花繡屏,頗有韻致吧。」青寐笑道,「任何人初來乍到之時,都會為之震驚感嘆一番。」

「王上?」尚煙驟然回頭看向她,「這些……都是你們王上設計的?」

「不錯。」青寐指了指屏風,「最早是王上的心腹近臣入泰羅宮,見他在室內擺放了諸多鮮花繡屏,便效仿他,在自己家裡也擺設了一些。後來,這些大臣的親朋好友到他們家中,也為之驚嘆,也回家效仿……久而久之,這鮮花繡屏便在奈落,乃至全魔界,都流傳開了。」

她們一路往前走,尚煙左顧右盼,連眼都快忘了眨。

雖都是活花屏風,但外麵的牡丹屏與這回廊中的杏花屏相比,不論是花種品相、枝葉修剪、擺設方位、屏風材質、都有天壤之別。牡丹花大色鮮,美得張揚外放,置於屏風後,反失了本來的濃鬱。屏風既有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味,還是放置杏、梅、桃這類小花,方能展現婉約含蓄之美。

其中,杏又是最好的。

但見杏樹枝頭上,粉紅似霞,粉白似雪,如煙似霧,清雅幽絕,好似萬千花枝上演了一出皮影戲。時不時的,還有花瓣零落,又像這眾多消瘦美人感懷落淚。

「實在是太美了……」尚煙輕聲道。

青寐道:「王上在裡麵,我隻送你到這了。」

尚煙點點頭,走出回廊,視野豁然開朗。

看見院景的剎那,尚煙還以為自己想太多過去的事,產生了幻覺。

眼前有大片杏樹林。杏花開得正旺,連成延綿不斷的雪白雲海。杏林之中,有亂石成山,碧溪淙淙,冷香疏淡,嫣然浮水,渾似一幅金神天自然風光圖,哪裡像是在魔界。

一株杏樹下,有一個石桌,石桌上擺著喝了一半的酒、一盤下到一半的棋。

桌前站著一名青年男子,他披著毛皮大氅,身著絳紫華袍,身形高而清瘦,烏發如流水,正坐在石桌旁,兩隻長指夾著黑子,似在自弈。

尚煙走過去,見他頭也沒抬,有些害怕,不知該如何開口。

「今夜,孤本已休息了,是昭華姬有事求見,孤才一直等到現在。」紫修抬起頭,輕輕笑了一聲,「所以,昭華姬並非有計共圖,而是在琢磨著,如何再與孤再吵一架?」

尚煙垂頭道:「對不起。」

「哦?昭華姬道歉,所為何事?」

「今晚,我錯怪你了……」尚煙輕嘆一聲,「青寐姐姐都告訴我了,傳話之人不是你,而是沙翳自己看到的……還有,我還說了好多過分的話……」

「例如呢?」紫修揚眉道。

「我說你花心、薄情,不懂情為何物,但其實你是有意中人的……唉,我好蠢。真的對不起。」

「青寐真是……」紫修握緊手中黑子,蹙眉道,「孤看她最近是太閒,才有時間滿嘴譫語。明天起,給她安排多點活去做。」

尚煙不想害了青寐,趕緊岔開話題:「對了,你為何會知道活杏屏風的做法?可是紫恆告訴你的?」

紫修愣了一下,道:「嗯。」

「難怪呢。」尚煙喜道,「這可是我娘發明的哦。」

「孤知道。所以?」

「所以,我還是要向你鄭重道歉。」尚煙求生欲滿滿,誠懇道,「若是可以,我想做點什麼,來補償自己的過錯……」

「好了好了。」紫修把棋子放下,咂了咂嘴,「孤是男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一個女人,還是自己弟妹要補償。」

尚煙「噗嗤」一聲笑出來。

紫修道:「笑什麼?」

「沒什麼。」她隻覺得青寐姐姐說得真對,但不敢再提青寐,以免害了青寐,「我隻覺得,我這大伯哥,骨子裡真是好傳統哦。」

「你和紫恆沒成親,叫孤大伯哥,成何體統?」

「好好好,原諒我的失言,東皇魔尊。」尚煙見他起身,不再下棋,探頭看了看他的棋盤,「我是不是打擾你研究棋局了?」

「沒有,孤已下好了。」

「哦……」

紫修本想說:「還有別的事?」但她若說沒事,隻怕很快要走了,把話咽了回去。

可是,奈落的夜晚很冷,尚煙太瘦,衣服穿得也不多,確是時候回去休息了。

抬頭看看尚煙。她穿得很薄。他本想問她要不要喝點酒暖身子,但覺得她一個姑娘,大半夜地和男人喝酒,不太妥。最後,他嘆了一聲,走過去,把身上的大氅脫下。

「奈落不比佛陀耶,晚上冷。」紫修本想將它披在尚煙身上,頓了一下,還是遞給她了,「神界使臣病倒在此,怕孤又要背上待客不周的罪名了。」

尚煙笑了起來。她確實有點冷了,大大方方接過,將它披好:「謝謝魔尊。」

明月之下,杏花飛落。侵蝕尚煙五感的,卻是大氅上紫修殘留的體溫、蒼蘭花香味。他說話的聲音還是冷的,聽上去卻一點也不強勢了。

終於,兩個人都放下了先前的防備。

紫修低頭看向尚煙,隻見她秀發如雲,長眉入鬢,一雙盈盈明亮的大眼睛中,既有少女的靈動羞澀,又有成年後的嫵媚動人。月色因此溫柔無限。

這一刻,前所未有地,紫修深深理解了父親詩中的含義。

起初,這不長不短的對望,令尚煙心中沒來由地甜了一下,但很快,她便覺得時間太長,不太對了。她有些慌亂,不知該把手放哪裡,隻得拍拍手道:「那個,我的記憶瓶……」

「哦,對。」紫修回過神來,從懷裡拿出玉瓶,低頭握緊了一些,頓了頓,似在做什麼重要的決定,才把它交回到尚煙手裡。

「不是。」尚煙擺手道,「我不是想拿走的。是想請魔尊幫我保管一段時間。」

他的紫眸微微睜大,竟有了幾分孩童般的天真稚氣:「……為何?」

「我還要在魔界學習一段時間,自己又有些丟三落四。放在你這是最安全的。」

「你不是想毀掉它麼?」

「你說的話我有好好想過。確實,丟掉了記憶,對記憶裡的人不負責,也是對自己不負責。隻是……」尚煙看著瓶裡的藍紫色液體,「我沒做好準備,去承受這些記憶。」

「嗯,孤幫你保管。」紫修收好記憶瓶,「對了,明天你們要逛奈落吧,孤會讓尋歌來陪你們。」

「尋歌啊……」

「你不是挺喜歡他的麼。」

「好啊。」不知為何,尚煙覺得有些別扭,「那,現在很晚了,我回去了……謝謝魔尊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今晚的口無遮攔。」

奈落之夜,碧華無盡。杏林中煙霧彌漫,在枝頭繚繞,身處其中,當真如墜雲間。

紫修不經意抬眸,花瓣落了他肩上、發上。

花瓣粉白,頭發漆黑,他的眼眸卻是紫色。

如此眼熟的一幕,像是當年杏花樹下的漂亮小男孩長大了,輪廓變得清瘦,眉眼變得深邃,成熟美貌得令人意亂情迷。

「孤也有錯。」紫修望著她,淡淡道,「剛見昭華姬時,過分輕薄了。還請昭華姬見諒。」

從泰羅宮出來,回到使臣驛館的路上,尚煙一直想著紫修的事。

最初見到他,她以為他是個眠花宿柳的浪盪子;隨後,她發現,他其實是個冷酷強勢的君王,可怕得令人不敢靠近;但經過這一夜敘話,她發現,其實他一點都不可怕,還……還很溫柔。

天啊,「溫柔」。

她居然用這個詞來形容東皇紫修,若是說出去,恐怕乾坤六界中,無一人會相信。

但她確實覺得他很溫柔。

不是語言上那種,她也說不出來原因。

東皇紫修,真是一個矛盾體,詭計多端,深不可測,似熱實冷,冷中有熱;外表傲慢不遜,實則謙虛清醒……真是好復雜,又好有魅力的一個人。

真不愧是紫恆的哥哥,難怪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

別說是崇虛宮雀、極影巴雪這樣常年待在他身邊的女人。若有姑娘對他一見鍾情,似乎也不會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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