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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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翻出籃子裡新得的玉簪藏到自己身上,這是別人給她送的,簪頭是一朵花,中間花蕊是金子跟珍珠做的,樣式不新奇卻好看,而且價錢不便宜。

確認沒有遺漏的,她蓋上藍布,整理好神色衣裳,跨入謝府的大門。

剛走兩步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冷哼,謝慍清瘦的身子倚牆而靠,雙手環抱,像個惡霸,斜視傍晚才從鋪子裡回來的胭脂。

不耐煩地道:「你要找的人來了,還不快走,我們謝府不留外人。」

所謂外人是謝慍指桑罵槐的一種方式,因為胭脂不姓謝,她也算對方口中的「外人」。

胭脂看到石頭娘縮在牆角的身影,見她回來,如劫後餘生般惶恐欣喜地朝她沖過來。

她繞到了胭脂背後躲著,心有餘悸地瞄著謝慍告狀,「胭脂啊,我是來你家做客的,哪知你家小叔這麼凶喔。」

這句話不如不說,謝慍姿勢都換了,胭脂才發現他手裡還拿著一把鐵鎬,怪不得讓石頭娘噤若寒蟬躲得遠遠的。

謝慍示威地揚了揚鐵鎬:「小爺都沒見過你,哪知道你是好人壞人,這是我們姓謝的府邸,我謝慍說了算。」

「胭脂是你長嫂,嫁給你兄,你家就是她家呢。」

「要不是娶了她,我阿兄也不會被她送去沙場,這個毒婦。」

胭脂按住石頭娘的肩膀,對整張臉都氣紅了的謝慍說:「好了你別生氣了,我這就帶她去外邊。」

謝慍瞪著她,看她走了又反身走回來,滿是戒備,「……哼。」

胭脂把籃子放到地上,彎身的動作露出一把楊柳月要,「桂花糕都賣光了,回來路上買了幾張肉餅,拿去跟阿翁吃吧。」

謝慍動也不動,過了會像是覺得沒意思透了,皺著眉丟下鐵鎬。

胭脂站在黃昏裡,古巷的風溫柔拂過她的臉,卷起桂花香和她青色的裙裳。

她笑著回道:「嫂子,有些話哪能亂說呢,我夫君是死是活還沒個準信,哪能就棄了他去改嫁。」

石頭娘:「你是道義了,可不見得別人會領情啊。你看方才你那二叔他,我都不消說,年紀不大,氣性不小。」

她打量胭脂,鼓著勁兒攛掇,「我要生得像你似的,我才不受這窩囊氣,直接跟了茶商少當家享清福去,多好。」

胭脂一雙烏黑眼珠剔透地盈潤出水,她嘴唇嫣紅飽滿微翹,自嘲,「怎能跟我似的?命薄麼?」

牆頭的枝葉抖落到她頭上肩上,趴在上麵偷聽的謝慍在跟胭脂對上視線後,慌慌張張摔了下去。

她有些微愣,隔著牆似乎都能聽見謝慍咒罵她的哀嚎聲。

「毒婦——」

謝慍有位兄長,叫謝留。

生來是個心智不全的癡兒,長大了些就娶了胭脂回來。

至於為什麼他要稱自己長嫂為「毒婦」呢,那就要從南朝有難說起。

元春六十四年,時值狄薑來犯,關乎南朝江山社稷存亡。

新皇一登基就大赦天下,舉一國之力招兵買馬跟狄薑大軍開戰。

當時全國許多青壯年都被征入軍營,而謝留,是胭脂主動替他報的名。

一個癡兒,光長歲數身量,不長腦子。

她連哄帶騙趁謝家唯一的老人不注意,帶他到征兵處慫恿他簽字畫押,最後拿了丈夫參軍換來的銀錢回家。

說謝留自個兒要上的戰場,報效朝廷。

戰場是什麼地方,是刀劍無影,有去無回的人間煉獄。

他懂什麼,會自己要去?肯定是胭脂慫恿哄騙的。

然而報了名入了軍籍,就不能回頭了。

從此胭脂成了謝家人心裡的毒婦,麵對質問辱罵,她麵上哀戚無辜,內心沒有絲毫犯錯的悔過。

南朝兵力不濟,稀缺人馬,謝留就算是癡兒又如何,每家每戶都得出一個壯丁,此時不報名參軍,日後也會被強製帶走參軍。

隻是不想,這一去竟長達五年。

五年胭脂長成了青春窈窕的年輕女子,跟她的名兒一樣綺麗水艷,而謝留卻不知生死,未再從戰場傳回過一封家書。

胭脂從牆頭收回目光,「嫂子,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石頭娘:「要不胭脂你再好好想想,這可是多少女子羨慕不來的機會……」

胭脂:「那邊怎麼說?」

胭脂似笑非笑問:「嫂子剛才跟我說的話裡,沒一個字提到是聘為我妻的,難不成是想納我進門做妾?」

石頭娘啞巴似的。

胭脂一目了然,她不以為意,勾唇呸了聲,麵上帶的穠麗艷色像年前大雪,雪中枝頭挺立的紅梅,又冷又嬌。

「我胭脂就是要改嫁,也得是做正頭娘子。」

「你要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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