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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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慍恨她,胭脂可以理解,同樣了然於心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她拂開貼到臉上的發絲草木,剝掉肩頭的爛菜葉,在婢女要幫她清理周身雜物時擺手拒絕了她們。

她抬起頭,謝慍錯愕地發現,胭脂那張臉上沒有絲毫悔過歉疚的神情,她總是這樣,仿佛所有人都對不起她,好像她做什麼都有她的理由。

胭脂回來也跟變了個人一樣,她比以前更狠更冷靜,也可以說是在謝慍看來更沒臉沒皮。

刻薄地回道:「不是沒死嗎?」

「你以為我不想走?那也要我走得成才行,是謝留偏要帶我回來,他說過往不究,你兄都沒意見,你發什麼火。」

不過三言兩語,謝慍那張青澀稚嫩的臉就已經怒火一片。

「你說的還是人話?」他瞪著胭脂,「我們到底哪對不起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謝留當初要殺胭脂,謝慍會去攔呢。

因為他記得,謝留不在戰場,謝府被歸還後,是胭脂不聲不響自己過來一個人收拾,清理出他們三個人住的屋子,才請示謝伯卿可以搬過去了。

時運不濟,偏逢漏雨,也確實是她冒雨去修理,說他年紀小,謝伯卿雨天膝蓋不好,不讓他們幫忙。

有時他們的衣裳破了,第二天就有一兩套新衣裳被放在屋裡。

其實真要細數起來,胭脂不是沒付出過沒做過好事,不然謝伯卿不會容忍她那麼久,謝慍也不會隻作弄和她習慣性的拌嘴。

是因為人,總是在愛與恨之間徘徊,糾結不清是該原諒一個人,還是恨一個人。

原諒了,良心上過不去。

不原諒,心裡一直膈應。

「到底為什麼這麼做,說啊!」

麵對謝慍無法理解氣勢洶洶的質問,胭脂用種能讓一個至純至真的少年郎的心都涼透的不屑語氣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自然是想那麼做就做了。」

謝慍肉眼可見的失望流露於表,仿佛對胭脂的良善還僅存一線希望,現在是徹底被打碎了。

胭脂幽幽地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哀愁悲涼,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勾唇微笑,故意挑釁,「說完了嗎?說完就讓開,剛才的事看在以前情麵上我就不跟你計較。」

「再潑髒水我就不客氣了,你要實在對我不滿,那就去勸說你兄,讓他趕我走!」

胭脂撞開謝慍的肩膀,蹙眉忍著渾身餿水的酸臭氣逕自向院裡走去。

相比反應極大的謝慍,謝伯卿對謝留將胭脂帶回來的事,卻是另外一番態度。

下人將他們二人在院外的對話復述給謝留謝伯卿聽,謝伯卿垂老的眼皮動了動,年老變得顏色淺淡的眼珠盯著對麵的人道:「她既不想留在謝家,你與她和離就是。她這麼對你痛下殺手,你心裡難道對她沒有一絲記恨?」

隻有在謝伯卿麵前,謝留才流露出一絲受傷的迷惘,「她為什麼這麼恨我?」從前是,現在也是。

謝伯卿自知每個人境遇不同,很多事未必能感同身受,謝留興許就是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才一直放不下與胭脂這段孽緣。

有的人,終究要撞了南牆才知道回頭。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謝伯卿:「若你不知,那就去查,查個明明白白,也好給自己一個交代。」

謝留一走,謝伯卿陷入對往事的沉思。

胭脂進門那年,他因得知長子的衣冠塚被刨氣得病重在床,那時身邊幸虧還有一個奴仆伺候。

謝留少不更事,謝慍牙牙學語,奴仆替他請來大夫,經過醫治久見不好,路邊聽了賣弄玄機的假道士的話,請到家裡宣揚鬼神之論。

說他的病要經過沖喜才能好,謝伯卿當時心如死灰,整日渾渾噩噩,意誌頹靡。

奴仆前來請示,他也不怎麼關心,隻覺得厭煩。

沒想到後來假道士真的領了一個小丫頭進門,「過來,給郎君磕頭。」

當年的胭脂瘦小伶仃,謝伯卿打量她,肉眼可見地流露出一絲挑剔,沒人照顧的小孤女除了骨相標致,還沒學會照顧自己,弄得一副邋遢模樣。

頭發不知誰給她梳的,歪歪扭扭,衣角沾著幾塊烏漆墨黑的汙漬,窮酸而小氣地擰著手指,警惕而好奇地觀察周圍。

謝伯卿挑剔她,是出於長輩對自家子孫的一種愛護。

他問自己,這就是謝留以後的婦人?

謝家落魄,長孫沒了富足無憂的生活,又為了他沖喜,娶一個不知來路無人教導的孤女,這就是他作為祖父,帶給長孫的好處?

胭脂的存在,當即成了一麵照清現實的鏡子,讓謝伯卿立時意識到,他再這般頹靡下去,將無顏麵對自己的孩子,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羞恥心令他振作起來,默許了胭脂給謝留當童養媳的身份,並藉以這種事提醒自己,萬不可再頹靡墮落下去。

沒想到,當年陰差陽錯的一個決定,造就了今日讓兩個人牽扯不清的惡果。

胭脂不信謝留會不怪她。

她表麵看上去沒心沒肺,心裡實際噤若寒蟬,不知謝留會對她施行怎樣的報復。

可是從她回來起,整個謝府都風平浪靜,就連以為會鬧騰不休的謝慍,在那日之後竟然沒再過來找她麻煩。

倒不是她惹麻煩,而是這簡直不符合他們的行事作風。

因為下藥令謝留差點一命嗚呼,她至今都不敢到前屋去,跟謝伯卿、謝慍他們坐一桌吃飯。

沒有別的緣由,就是有些莫名的難堪。

胭脂臉皮從沒這麼薄過,但她裝得很好,不知內情,都當她沒回讓婢女把吃的送到房裡,是在擺架子。

可是連郎君們都沒說什麼,下人更不好置喙。

而今對胭脂,都當是菩薩一樣供著。

「這是什麼?」

從大早起,梳洗中的胭脂就聽到外麵傳來抬東西進來的動靜。

鏡子裡的麵龐少了幾分血氣,眉眼間籠罩著一股憂愁,在聽到雜音後,因葵水而身子不適的胭脂脾氣較大地推開婢女為她描眉的手,乾脆回頭叫來屋外的管事,一問才知。

「這些都是郎君讓小的給您送來的寶貝。」

管事腆著臉賠笑:「夫人要不要打開瞧瞧?」

胭脂抿著唇,神色平淡而怪異地挑了挑眉,謝留會對她這麼好要送她東西?

他是真傻還是假傻,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拿東西討好她?

回想起被抓回來的那天夜裡,謝留低沉而陰鬱,訴說著對她又愛又恨的心意的話語在胭脂耳邊回響,讓她閃過一道精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開始進行一場莫名其妙的比較。

她高抬下頷,「他自己要送我的?那就打開看看。」

謝留所謂的既往不咎,展現出來的誠意和真心仿佛都藏在了箱子裡。

胭脂說不好心情如何,但無疑,沒有人天生不喜歡被討好。

謝留有時說她不知廉恥,胭脂看著眼前滿箱的金銀珠寶,房契地契,卻覺得真正不知廉恥的是誰還不一定。

她都那麼對他了,謝留是不是沒有羞恥心,才會一顧地往她身上費心思。

小荷:「夫人就該多笑笑,夫人好幾日不笑了,還是郎君有法子,給夫人送了這些好東西,能令夫人開心。」

小荷這丫頭就是直心眼,話剛說出口就被小菊惱她亂說話,偷偷打了她一下。

胭脂更是愣然地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臉龐和嘴角,她笑了嗎?

她對著這些金銀財寶笑,豈不是顯得她多貪財一樣?

胭脂垮下臉子,「把這些都給我收起來。」

「可是……」

管事補救道:「還有一套郎君命人打造的首飾,夫人還沒看呢。」

胭脂惱火地道:「我就那麼缺他一套首飾?」

謝留走到院子裡,剛好就聽見屋內這句話刺耳地傳出來。

他立在原地不動,身後的隨從也很尷尬地站在他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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