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三人一夜無話,很快到了第一天早上。
在上山去見載陽長老之前,疾雪打算先把千令送回村裡,順便叫上莊曉月和懷青他們。
「你怎麼又打算回去了?」疾雪跟千令閒聊:「想通了?」
經過一夜,千令的眼睛還有些發紅,臉色也不怎麼好,但神情卻變得很平靜。
「我有話想和織桑姐說。」他道:「商人說得對,逃避是沒有用的。」看了眼桂雲扶:「你昨晚跟我說的那句話,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栓了兩年的狗都會有感情,他不恨她很正常。
可他對她的感情,僅僅隻是因為一起生活了兩年嗎?
如果是如此,那她壓根兒不值得他這麼恨。如果不是,那又怎麼會恨?
諸懷死後,疾雪明顯能感到村落周遭的瘴氣也跟著消失了。天罡宗的弟子們還不知情,依舊忙忙碌碌地在村中穿梭。
三人一進村裡,莊曉月就迎上來。
「我們正找你呢,織桑來拜托我們,好像是千令不見了,你有沒有……」
她看見跟在疾雪身後的千令,聲音自然而然停住。
「千令怎麼和你們在一起?」
「說來話長。」疾雪問:「你說織桑拜托你們找人?織桑人呢?」
「剛好和你們錯過了。」懷青靠在一邊道:「她好像一夜沒睡,把村裡翻了個底朝天,天沒亮我們幾個就被她吵起來了。」說完打了個睡眼惺忪的嗬欠:「你們要帶人走怎麼也不和她說一聲。」
阿葵抱著當康也氣鼓鼓的:「織桑姐!可擔心了!」
擔心也沒法。人又不是他們擅自帶走的。
疾雪回頭看千令,他垂著臉,兩手在身側攥緊,表情很復雜。
「你要不自己去……」
「千令!」
聲音從後傳來打斷了疾雪的話。
一道人影像陣風似地沖過她身邊,織桑揪起千令的衣襟,皺緊眉頭吼道:「你去哪兒了!」
這聲音如晴天霹靂,嚇得阿葵一抖,趕緊躲到懷青身後。
千令慢慢抬起頭。
織桑臉上蘊著怒火,兩隻眼睛下方透出微青的陰影,疲憊和焦急在她眼中交織。她顯然徹夜未眠。
「……織桑姐。」千令從沒見過織桑這副模樣。她分明一直都是那麼從容不迫的。
騷動很快引來了不少弟子的圍觀,有人好奇地拍拍懷青的肩膀:「哎哎,什麼情況?」
被他無情打開手:「沒長眼睛不會自己看?別碰我。」
「嘿——你真是。」
織桑本想在這裡質問千令,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她稍微冷靜了些,沉著臉道:「回去說。」
伸手要抓千令,誰知下一秒就被猛地掙脫。
她有些詫異地看他。
「千令?」
千令從來都對人笑臉相待。哪怕做錯事闖了禍,惹她不高興,也隻會可憐兮兮地揪著她的衣角道歉。
他從沒用現在這種表情看過她。
「不用回去。」他冷著聲音:「就在這裡說。」
織桑察覺到了不對,鬆開抓住他衣襟的手。
「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傍晚起就很怪。」
是啊。她當然會覺得他很奇怪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
糾結、煩惱、痛苦的,自始至終都隻有他而已。
但千令已經想通了。
與其繼續扮演一個「失憶」的凡人,不如在最後,做回真正的他自己。
「其實,我沒有失憶。」千令說:「我也不是凡人。」沖織桑笑道:「你一定不知道吧?」
疾雪察覺到他想乾什麼,皺眉問桂雲扶:「真不阻止他?」
桂雲扶:「這是他自己選的。」
「但……」
「你就看著吧。」他道:「看看他最後,到底能不能賭贏。」
「你沒有失憶……?」唐突的話讓織桑猶豫:「你在說什麼?」
她看了眼周圍越聚越多的弟子:「這樣,我可以聽你慢慢說,但你先跟我回去。」
「不。」千令往後退了一步:「就在這裡。就在這裡,讓我把所有事都跟你說清楚!說完了……」他深深抿了下唇角:「說完了,就該結束了。」
織桑看出他的決意,沒再吭聲。
千令問:「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被你救回來的那天,是你第一次見我?」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
「你早就見過我了。」
他沖她露出個笑容:「織桑姐,我就是你嘴裡的那隻『畜生』啊。」
「被你的捕獸網險些害死的,畜生。」
「你沒有錯,是我自己先誤會了。是我天真地以為你救了我的命。」
「所以我犧牲了近百年的道行,就為了幻化成人報答你的恩情。」
織桑不是沒見過妖獸,更不是沒聽過妖獸化形的傳聞,但此時比任何傳聞都要真的,是千令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說笑。盡管,這比任何傳聞都讓她驚愕。
「難道,你是……」
「對。」千令道:「我是那隻穴鼠。你是不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織桑沒說話。
她除了剛才有些驚訝外,再沒有任何的表情。千令心中苦澀,手指掐著自己的掌心:「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昨晚,我想了很多,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生活的兩年。想起織桑姐給我煮的每一頓飯。織桑姐給我準備了溫暖的床和可以避雨的屋簷。你雖然險些殺了妖獸的我,但同時也救了作為人的我。」
「所以,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恨你。」
「我……喜歡你。」
周圍的人群謔地爆出一陣議論聲,千令置若罔聞,定定注視著織桑。
他不是沒跟她說過喜歡,但今天這次說得尤其鄭重。
織桑不知該如何回答,捕獸網是她親手設下的,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甚至她昨晚還當著他的麵罵了那句「畜生」。
「千令……我們回去說吧?回去了,我跟你解釋。」她道。
千令搖了搖頭,執著地問:「如果你早就知道我不是人,而是一隻穴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她一頓,沒答話。
千令來不及自嘲,心頭湧出劇痛,彎月要,他突然吐出一口血。
「千令!」
周圍變得寂靜。
織桑上前攙扶他,透過衣料竟然感覺到他的體溫很低,低得有些異常。他的人也很輕,輕得好像沒有重量。
有淡淡的光匯聚在千令身周,湧動著,好像在汲取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