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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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廣寒從城樓上看,西涼軍訓練有素、反應很快。

這邊「燕子窩」剛剛射下紛紛箭雨,那邊西涼王果斷就帶領部隊極速後撤。

洛州哨探小心翼翼遠遠跟著,探得西涼在十裡開外的山間尋到了一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山隘,安營駐紮下來。

當夜。

廢城之中、與西涼山隘,兩邊主帳之中都燈火通明。

慕廣寒垂眸:「就圍他們。」

燭火邊桌麵展開的地圖上,修長手指推了一下在圖上暫充軍隊的那枚小玉佩。他如同得勝之人落下將死敵方的最後一步棋,眼裡閃動著熠熠光華光。

「全軍死守不出,就這麼圍著,圍死西涼軍。」

西涼軍單兵作戰太強,哪怕是二十多萬大軍將其籠在其中,貿然出兵與之廝殺,都未必能占到便宜。

然而,再強的軍隊、再高的戰力,畢竟都是血肉之軀。

渴上餓上他們幾日,不怕他不戰而降。

西涼的糧草還有兩天。而比糧草更緊張的,更有一樣東西。

慕廣寒覺得,此時此刻,燕止應該已經發現「問題所在」了。

猶記白天他在「燕子窩」城樓上玩射戟,從上向下看去,那白毛西涼大兔子還沖他不服輸地笑而露齒了呢。

不知道此刻,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

燕止確實笑不出來了。

深夜,月黑風高,一騎於菟營手中火把星星點點。

那火光映照著西涼王異色的雙眸,亦映照著河床被堆積的易燃物熊熊燃燒而阻斷了的來時退路。

以及河床上麵依舊還在嘲諷一般盪悠悠的,他們之前過河時架起來的簡易吊繩吊橋。

吊橋下麵沒有一點水,隻有餘濕尚存、光禿禿的河床。

燕止:「……」

燕止:「…………」

上遊,府清城。

拓跋星雨這幾天,一直在奉命乾一個活兒。把護城河通往原廢舊河道的那段給徹底堵死,讓廢舊河道下遊斷水。

順帶著,再用糧車裝上許多易燃物,把路死死堵上。

天乾物燥,那火至少能燒上幾日。

幾日就夠了。

倘若兩三天吃不上飯,西涼兵至少手裡還有戰馬。哪怕再不情願弒殺昂貴坐騎,但被逼到實在無法時,殺馬吃肉尚可多維持十幾二十天。

可喝不上水,隻要兩三日,整個西涼軍都要徹底完蛋。

……

果然,隔日清早,師遠廖就帶了一支騎兵在「燕子窩」下,瘋狂吱哇亂叫。

那時辰甚至都沒法說是清早——四更天才過不久,天都還是黑透的。大半夜的擾人清夢按說很叫人生氣,但這一夜慕廣寒過得倒是挺開心受用。

這麼失態地跑來瘋狂跳腳,可見西涼軍是急了急了急了。

日出後,很快就是大熱的天。

烈烈驕陽,曬得人都變形。然而師遠廖就那麼生生在外麵叫陣叫了一天,叫得嗓子都啞了。

可惜,廢城城門緊閉、拒不應戰,全不理他。

第二日,師遠廖加上趙紅藥一起,又敲鑼打鼓、叫陣叫了一天。師遠廖最後沒轍了,竟開始命人高聲朗讀《月華城主風流史》。

慕廣寒:「……」

這就有點過於不友好了。

他倒不是沒風度,隻是崇尚「禮尚往來」,提著重弓就給了對麵遠遠一箭好招呼。

「啪」,書射穿了。

朗讀聲立止。結果趙紅藥倒好竟從懷中又拿出來一本,軍隊往後撤了幾百米,撤到重弓也射不到的地方,繼續念。

慕廣寒:「…………」

西涼人是賣話本的麼?

不得不說,通篇聽下來,這本沒被說書先生添油加醋過的正本《月華城主風流史》,寫得甚至算是時間線清晰、人物豐富飽滿,雖然其中也不免有一些錯漏之處。

比如有些他的前任,沒有被記錄在冊,比如貧寒出身的傅朱贏。

還有一些記錄在冊的,其實跟他沒有必然的曖昧關係,比如紀散宜和邵霄淩。

還有同一個前任被當成了兩個人拆分了的,亦有不同前任被揉成了同一個人。

總之,唉。

他倒是聽得無動於衷,邵霄淩這個早在酒樓聽過八百遍這個故事的人先替他惱了:「這都什麼胡說八道,阿寒,放我出城!我必下去好好揍他一頓。」

慕廣寒:「不急。」

對麵還能叫囂,說明他們西涼馬匹上掛著的皮酒袋裡,或許還剩一些瓊漿玉露。又或者,已殺了幾匹馬,飲了馬血。

「可然後呢?」

再多兩天,渴得喉嚨冒煙,還能說出話麼?

今日口乾舌燥多飲的水,都是來日要落的淚。因此,月華城主竟像是在茶樓聽書一般悠悠閒拿了幾包瓜子,泡了壺茶,一身月白人在城樓坐著,目光淡然而清定。

既能不費一兵一卒不戰屈人之兵,又何必在乎他垂死掙紮說什麼?

但邵霄淩咽不下這口氣。

「瞎說,瞎說,西涼蠻夷不通文理,滿口胡言!」

他一個堂堂洛州侯,在城樓上齜牙咧嘴,慕廣寒扶額沒眼看。

聽得書上說起慕廣寒與南越王的種種往事,邵霄淩:「胡扯胡扯我當年天天去南越王府怎沒見過此事」。聽得說起他與衛留夷的種種緣分,邵霄淩:「可一邊去吧衛留夷配得上咱們城主?」

然而聽得書上繼續說起他如今在洛州與「洛州侯」的種種曖昧旖旎,邵霄淩:「???」

雖說,自打當日十裡紅妝船,他也早就跳進洛江都洗不清了,但也不至於寫他倆野鴛鴦曠天野地、以天為蓋地為廬吧!

造謠誰不會啊!

堂堂洛州侯當場開始學市井小流氓的強調,大聲造對麵師遠廖和趙紅藥的謠。反正他當年混花樓,看過的段子那麼多。

「……」洛州小小少主,睜大眼睛、十分震驚。

他全家上下,都是溫文爾雅、高貴侯門。

雖三叔浪盪了些,沒想到竟會這麼多市井粗鄙之言。學到了!

洛州少主成功吸引火力。

片刻後,那邊不讀《月華城主風流史》了,開始讀《洛州雙璧傳奇》,充斥著邵霄淩年輕時乾過的和沒乾過的各種荒唐故事合集。

「……」

雖然十分荒誕,但很快,又一整天耽誤下來。

無論西涼何等挑釁,廢城依舊不應戰。

師遠廖念了一天的破書始終不得逞,已暴躁跳腳至極:「洛州一地遍地懦夫,竟無一人是真男兒!敢不敢來一人,與我陣前單挑!」

傅朱贏也早忍他們一天了。

此刻夕陽西下,城下那兩位將領乾耗了一天,其實已經明顯能看到疲態。更別說身後西涼軍,雖努力維持軍容嚴整。但這麼熱的天缺吃少喝曬了一天,軍士眼看著士氣不振。

傅朱贏:「望舒,讓我出戰,必能為你拿下敵將二人首級!」

可慕廣寒依舊隻道:「不急。」

急什麼?

優勢在己方時,最怕就是輕敵。

萬一對方隻是佯裝疲倦呢?萬一對方藏有伏兵呢?萬一敵將不要臉將,說是單挑急了眼幾個人一起上呢?

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做完的事情,哪怕隻是多一個自己人受傷,都不劃算。

慕廣寒想起前些日子,燕止死活不上當。

如今,換做他油鹽不進,就是斷水斷糧圍住不理,且看西涼王要怎麼辦。

不知道等到了明日,斷水三天,燕王會不會自己來叫陣呢?

慕廣寒估計他不會來。

也是,要是換做是自己落得被燕止堵得盲頭蒼蠅、進退維穀,肯定也沒臉出來——難不成還要特意過來給宿敵欣賞自己失敗的臉麼?

哎。

慕廣寒歇了一會兒吃完了瓜子兒,抖抖衣襟,又趕緊下城樓去巡查城防了。

凡事不能高興得太早。

雖說他也想不到燕止還有什麼法子能逃出生天。但按照他往日的經驗,過幾日能否真的開火煮上燕窩吃,還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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