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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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之後重見,青年雙手反綁著跪在眼前,那張俊美的臉上未有半點惶恐。

抬眼與慕廣寒對視,他的眼裡反而閃現出一抹驚喜,幾近真實的溫和與劫後重生。

「穆寒哥哥。」

他目光星輝燦爛,笑容不見一絲折損,聲音亦溫和清亮:「穆寒哥哥還記得我麼,我是渝川的米商櫻懿啊!當年你在渝川之時,我們常一起去買街東口的桂花糕來著!」

慕廣寒:「……」

櫻懿一向如此。長得人畜無害,卻是心沉似海。

他於是也裝作尋思了片刻,恍然大悟,晃了晃身邊人:「小燕子小燕子,我想起來了。此人是我多年不見舊友,快給人鬆綁。」

小燕子。

燕王的唇角分明狠狠抽搐了一下。

櫻懿那邊,則大概是之前溫泉旁邊妖妃和昏君的戲碼都見過了,一副置若罔聞、處變不驚的模樣。

士兵給櫻懿鬆了綁。

人生在世,有時就得如此。

所有人都在演,也都知道彼此在演。但還得努力把戲演完。

慕廣寒本還想裝模作樣去扶一下,卻一把被大兔子護食地拽了回去。地下審訊石室條件簡陋,就一個座椅,燕王將他一把抱起,坐在腿上環環抱住,活像兔子抱著大蘿卜。

「……」

這可真是,給足了他麵子。

其實想更驚悚,燕王該反過來一屁股坐他腿上才是。

那就絕了。對方再如何處變不驚,恐怕也得瞳孔大地震。

不過如今調換已遲,他隻能任由燕王環著他的月要,自己亦一副並不正經的模樣拍拍寵物一樣扌莫扌莫燕王的頭。延續溫泉邊的驚世駭俗,再轉臉沒事人般與櫻懿寒暄。

當然,說是寒暄,其實卻是他單方麵「友好質詢」。

誰瞎了眼敢對燕王懷裡的人問長問短。能不卑不亢、有問必答不磕巴,就已經很厲害了。

這點櫻懿倒是做得還行,回答條理清晰。就連慕廣寒故意刁難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與容修可好」問題,也能行雲流水、一臉真誠地給他立即撇清。

「穆寒哥哥誤會了。」

「我與容修當年,不過是多說幾句話,又恰都通音律,才會略顯親近一些。」

「後來你才走半月,就有生意夥伴南下,我便拜托那人將容修帶去南方將養。」

「後來,聽聞他身體將養好了,就自己遊歷天下去了。」

「如今該在哪裡,做個逍遙琴師吧。」

慕廣寒:「這樣嗎?」

「嗯。」

不愧是北幽這些年風頭最盛的商人。幾年不見,見鬼說鬼話的功夫又漲進不少。

慕廣寒垂眸笑笑,若非櫻懿與容修當年之事他親眼所見,若非他在去陌阡的路上恰好救下了被拋棄的容修,若他還是當年那般自欺欺人……

唉。

櫻懿繼續:「當初,寒哥走的太急了。」

「寒哥當年給於我那麼多幫助,說是救我櫻氏於水火之中也不為過。我還未曾來及回報寒哥恩情,你就突然不告而別。好在當年寒哥投資在櫻氏商行所占份額,我一直幫你保留。如今終於重聚,必連本帶利奉還。」

一字一句,合情合理。

即便燕王真與他是情人,這番話當麵聽來,大概也隻有知恩圖報,並不見半分曖昧。

若不是……青年那雙看過來的明眸之中,始終隱秘而克製地,帶著一絲熱忱。

雖未多說什麼,又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演得如臻至化,就好像真的當年他們之間其實是因為什麼遺憾至極的誤會才後知後覺地錯過似的。

哈哈哈。

真就是……有權能使鬼推磨了。

慕廣寒差點笑出了聲。

多謝燕王,感謝大兔子,真的。多虧有燕王撐場。縱已時隔多年,縱然他分明比上次見麵時樣貌和身體損毀了許多,也能讓他能在故人麵前高不可攀。

權勢壓人真好用。

就連讓當年那般「遲鈍」、「後知後覺」的年輕人,如今都突然開竅成精、什麼都懂了。

不惜拿出二十萬分的演技來顛倒黑白、賠笑臉、討好求和。

「……」

夜深實有些寒冷。

他下意識地,往燕王熱乎乎的懷裡靠了靠。

燕王亦垂眸彎月要,雙臂溫暖將他整個更多地裹進懷中。

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一隻手按在他的心口,熨帖著。

「……」

真奇怪。

他真的早就不在乎很多事了。直到月匈口被這一捂,卻突然酸澀了起來。

目光緩緩,落在燕止那張從來含混不清的臉上。

大兔子永遠是大兔子,深不可測,奇奇怪怪。但很溫暖,尤其永遠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脈脈溫情。

「……」

慕廣寒想按住他那隻兔爪,但忍住了。

好在燕王始終都知道他的心意一樣,沒有放開。

大概真的對他而言,世間無數,比不過片刻溫存。月華城主滿足了,收斂了心神,開始繼續與櫻懿寒暄——這次是認真「寒暄」了,鬥智鬥勇、公事公辦。

老熟人很直接。

虛與委蛇夠了,很快就圖窮匕見。

……

之前小院月下,月華城主與西涼王的那相視一笑,為的就是此刻。

師遠廖說的沒錯,水性楊花的盟友靠不住。

但倘若一切,本就是一場爾虞我詐的雙向奔赴呢?

此次來西涼的人,有四類。

最傻最多的一類,被糧價飛漲的利益迷住了眼,千裡迢迢來免費送。

精明一些的,則早早看穿有詐,根本不來。

還有自詡聰明的,想渾水扌莫魚,自以為多看了一步棋,卻因西涼早有防備因而被擒。

以及第四類人。

故意踩到陷阱、被捉到、甚至配合瑟瑟發抖演給他們看,隻為了後續更大的野心雄圖——

此事無獨有偶。

記得前幾日夜裡,慕廣寒與燕王徹夜閒聊,復盤之前的洛州之戰。

那次戰事的轉折點,是何常祺大勝又大敗。

但說及此處,燕王和月華城主雙雙至今都無法確定,那次敗績究竟是何常祺盡全了力,還是也有某種程度上有意為之的順水推舟?當時形勢,明眼人都知,何家站錯了隊。

多年籌謀,大勢已去。但畢竟已在雁氏深耕細作了那麼多年,加上高門大戶、不可一世,實在抹不下情麵來臨陣倒戈。

直到那日,獨苗何常祺被救。

全族才在最後關頭,有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去投桃報李。燕王兵不血刃拿到了何氏支持,何氏也抓住最後的機會上了燕王的船。

一場天衣無縫的雙贏,看似燕王大獲全勝。

但或許何氏才是最大的贏家。

……

如今這些商賈中,也有人打了同樣的算盤。

短短五年,西涼在燕王的帶領下異軍突起。雖眼下勢力還不足以自稱天下第一,但分明有逐鹿天下的潛力,值得狠狠投資一筆。

因此,有長遠眼光的商賈,看到的一定不是一次兩次合作愉快、盆滿缽滿的生意。

而是深耕細作,抱上大腿。萬一西涼將來真的奪得天下,成為皇商甚至是開國功臣,「一本萬利」指日可待。

早在幾年前,就有多地商賈蠢蠢欲動,抱著萬千金銀無數貨物,想找尋機會登上西涼的大船。

隻是此前西涼一直過於重武輕商。

作物自己種,貨品全靠搶。雖開通貿易但又不依賴貿易,導致各地商賈一直難以攀上關係。

直到此次糧災,有人終於忍不住劍走偏鋒。

慕廣寒看著櫻懿。

他的計謀其實不錯,西涼既不肯招商,不如乾脆自己主動露出破綻送上門。哪怕一開始是被「押質脅迫」,吃一些虧。但來日方長,一來二去,到時族中之人獻金獻物、禮尚往來,自有機會互利互助,潛移默化關係加深。

等雙方混熟了,西涼自會發現了商人的好用之處與信息靈通。

商人這邊便有了談判的籌碼,脅迫的關係會漸而會變成合作。

加之西涼又一向內政不修,可以鑽的空子太多。

比如到時華都大軍壓境,但凡糧草不濟、物資匱乏,有錢有糧的商人就有機會一力承擔西涼重要的後勤補給,從此掌握到了實權。

這就是櫻懿的如意算盤。

西涼自以為是抓了有錢人,索要贖金,吃乾抹淨。

殊不知自己也同時被商人家族侵入了內政實權。抓住軍糧、軍需命脈,從此休戚共生、緊密協作,不分你我。

有朝一日天下既定,開國功臣之位列少不了櫻氏一席之地。

而即便不成事,也不怕。商賈自然懂得「分散投資」。

想必櫻氏深埋在華都天子和其他勢力那邊的種種投資,未必比這邊少,在哪都是開國功臣。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月華城主笑眯眯,一字一句,將全部計謀動機一概拆穿。

自此,櫻懿那張素來雲淡風輕的臉,終於微微變色。

隨即定了定心神,很快又恢復一如既往笑意:「櫻氏一族,是誠心與西涼合作,絕不曾資助他人。」

「話雖如此,口說無憑。」

慕廣寒窩在西涼王懷裡,玩著西涼王的頭發:「我們家小燕子……素來特別小氣,眼裡容不得沙子,見不得牆頭之草。」

「少主真有誠心,不妨早日將家眷全部接來西涼,在此安家,這樣小燕子安心,櫻氏也有了燕王做依靠保護,雙雙一勞永逸、從此無憂。」

櫻懿笑道:「早有此意,這是自當。」

嗬嗬,嘴上雖這麼說。但慕廣寒分明看見,他暗地裡咬緊了後槽牙!

被算計了個底朝天,很懊惱吧?

這也怪不得櫻懿。

他原本計劃其實是不錯,若說唯一的失誤,大概就是本該多留一手,而不是親自以身涉險、前來西涼,結果被捉。

可話又說回來,他又如何能料到不幸碰上「故人」呢?

慕廣寒找來筆紙,和那「小燕子」咬要了一會兒耳朵,一副狼狽為奸之狀。

他寫寫寫,燕止挑眉,似乎大為驚詫。

兩人又偷偷說了些什麼。他又寫寫寫,寫好丟給櫻懿。

想和西涼互利互惠?

行啊。然而預想取之,必先與之。先等你們家舉全族之力被西涼盤剝掉一百層皮,再做你的開國功臣的千秋大夢吧!

……

月華城主搞訛詐的心黑手狠程度,讓燕王再度開了眼。

以前西涼「搶劫」,都是循規蹈矩、打完才搶。萬沒想到還能這樣隔了空的扒皮拆骨、喝血吸髓。

學到了。

櫻氏隻是第一家。

在他之後,還有十餘家大夏也數得上號的富商也嗷嗷待剝。而月華城主欺負完舊人以後,也果斷來了精神,擼起袖子豪言壯語,說要一晚上速戰速決。

然而,僅僅又審了兩三個家之後,他就累了。

「餵,下回換你來。」

「我?」

「對,我累了,口乾舌燥。我不管,本就是你西涼的內事,憑什麼你隻坐著,而處處費我替你口舌?」

燕王:「哦。」

慕廣寒於是撂了挑子,好整以暇,坐等看燕王自己出力。萬沒想到,輪到燕王時,那人卻將他一把抱起,旋即就讓士兵把櫻懿放出來,直接命令這位櫻家少主秉承之前給他開出的條件,再替他去跟那剩下十幾家狠狠壓價談條件,務必簽訂各種喪心病狂的不平等條約。

慕廣寒:「……」

「你還要不要臉了?」

燕王勾唇:「你教在下的,物盡其用。」

更氣的是,看燕王那模樣。這辦法他分明早就想到了。

卻不早說,樂顛顛地圍觀他一個人在那費口舌大半天,還有臉笑!

大半夜的,森冷地牢,月華城主氣不過,追打燕王。

「……」

好容易追到了,又被燕王摟著月要舉高高扛走。與櫻懿擦身而過時,燕王更是一把將月華城主的頭壓在自己肩頭。

「適才有人說我素來小氣,眼裡容不得沙子。」

「倒是事實,所以,不給別人看。」

「……」

慕廣寒整個人都麻了。

你倒是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麼?撐麵子歸撐麵子,倒是也不必演的如此過火!

此時絕不止月華城主一人覺得演過了。

被關著是商賈們,亦是從頭到尾大受震撼。更別提那些在此臨時兼任獄卒的何常祺手下精銳們所受沖擊。

就,說好的……心思深沉、殺人如麻、高冷無情、不可一世的西涼王呢?

這位確定是真貨?

這若是說出去誰會信啊?燕王私底下竟是沉迷打情罵俏的昏君,都是什麼人間疾苦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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