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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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縱然再有千般糾結、萬般無奈,衛留夷終還是鼓起勇氣站在了他麵前。

前塵恩怨,恍如隔世,已難重提。

本還期許至少能在幻境之中,將往昔錯誤「重頭來過」。可最終,也隻能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望著別人如何披荊斬棘,一步步、一點點走向那個人。

「……」

不甘心。

可又能怎樣。

西涼王並非正統,他卻是烏恆名門。自幼受名師教導,父母族人才能輩出,又有阿鈴做手中利劍。

他本該,樣樣不比西涼王差。

可也是直到幻夢之中,他才看到,比他強大得多的人,尚在情場上謹慎行事、步步為營,不容一絲差錯。

而他當年,何等愚妄無知。

也怪不得。

別人最後能應有盡有。

而如今,塵埃落定,人死燈滅。人生最難釋然的,便是那句「我本可以」。可如今也都太遲、太遲。

望鄉台上,碧日清風,浩遠一片。

衛留夷垂眸,還好至少他還能在最後時刻,為這遺憾的一生做出些許補償。趕在滅世之劫前拚盡最後力量,給阿寒留下一些的戰報。

「謝謝你,留夷。」

晴空之下,慕廣寒眼裡滿是真誠:「將來,有朝一日,洛州必讓天下百姓知道君侯功績,長世銘記於心。」

「……」

衛留夷垂眸,輕輕點了點頭。

這大概,多少也算他這草草一生中,難得的一些安慰吧。

眼前走馬燈霓虹快速流轉,繁華與落寞交織凋敝。魂魄一點點稀薄,他墨玉色的眼睛閃著溫亮濕潤的光芒,有不舍,也有了然。

懷裡小貓再次探出頭毛茸茸的腦袋,用粉嫩的舌頭舔舐魂魄手背。

這隻小貓,曾是衛留夷小時候與邵霄淩年幼時,在陌阡城中數次爭奪之物。邵霄淩曾對慕廣寒抱怨,說衛留夷這個人是犯賤才要跟他搶。後來他不再搶了,衛留夷亦不肯再要那貓。

但其實,那隻貓後來被衛留夷帶回了烏恆。

在侯府被精心照料,養成一隻慵懶愛曬太陽的老貓,在繁花似錦的烏恆度過了十幾年的時光。

「我這一生,自小受家人教誨,學文習武,做謙謙君子,無愧於族人百姓……」

「可怎奈生性愚鈍、自私愚昧。終是百無一用、眾叛親離。讓族人失望,讓阿鈴失望,更是辜負了阿寒。」

「過去的時光……要是能重頭來過,該有多好。」

「年幼時與阿鈴在城下竹劍打仗的日子……雁回山時……與你……那段時光……」

周遭升起淡淡月華,盈盈點點如同星光。

是慕廣寒送他最後一程,無言渡送他魂魄早去該去的地方。

衛留夷想,還好最後,阿寒並不記恨他。不僅不記恨他,還溫柔地希望他下一世輪回,更夠長壽、平安、順遂。

但,他默默想著。來生他能不能,不求富貴榮華、過人樣貌。

能不能,就讓他生一戶普通人家。不驕不矜,讀書明理,早慧成才。做一個無悔正直的平凡人。

「阿寒。」

「那年陌阡城,你送我一縷寒梅香火,我……收到了。」

因為有他,有阿鈴,和世間親友惦念。一縷殘魂才能維係這樣久的時光。

「阿寒,我還有最後一樁心願。待到下一次春暖花開時,阿寒若再來看我。可否……給我帶一把楓葉、幾顆酸杏……」

當年醫廬迷穀裡,楓葉與雲霧相伴。那座迷霧山穀他們一起爬過很多次。他替他探路,折去刺人草木。一起吃他曬製的酸杏乾。

隻可惜。

……去日花裡逢君別,今日花開已數年。

往昔不再回。

隨著月華消散,衛留夷的魂魄再不見蹤影。慕廣寒甚至都來不及答應他一聲「好」。

望鄉台下,碧空如洗,澄澈如鏡。遠處雪山巍峨,與天相接。

四周寂靜。望鄉台如同被輕輕抹去的畫麵,慕廣寒亦從沉沉夢中醒來。

而燕止在那漆黑無垠的虛空之中,也終於看到了一道明亮的出口。他向著光明走去,袖口卻一沉。

他回過頭,驚訝於烏恆侯執著。魂魄投胎的路上竟還有夙願未了?

「燕王殿下,在下……」

燕止打斷他:「烏恆侯不必多言,本王明白。今生今世,本王一定會替烏恆侯您,好、好、照、顧您的『舊友』阿寒。還請君侯大可放心,早登極樂。」

衛留夷:「…………」

能看出來,當這位君侯不再呼號鬧鬼,而恢復了生前「溫潤如玉」的神智涵養後,戰鬥力可謂一落千丈。

而偏偏他對上的,又大名鼎鼎的、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西涼王」。隻是站在那裡,壓迫力便是雷霆萬鈞。

烏恆侯心裡千言萬語、五味雜陳。可最後,也隻能垂眸無言,俯首對燕王深深一躬。

「拜托,燕王殿下了。」

烏恆侯消失了。果如江湖所傳,直到最後也算謙謙君子有涵養。

但燕王覺得,自己涵養也是不遑多讓——

猶記二年前,烏恆月夜,戰火紛飛。他人生第一次焦頭爛額拉著韁繩,仰頭望著城牆之上。

那裡有人異常耀眼,讓他平生第一次生出「想要得到」的欲妄。那時唯一不明白的便是,如此才華橫溢之人,何要跟隨那種廢物蹉跎歲月?不如來本王身邊。

可他到底沒有當場去搶。等了整整二年!

真已是天下無敵的有涵養了吧?

……

燕止醒來,睜眼就對上一雙大大的、烏溜溜的眼睛。

趙紅藥十分開心:「呀,終於醒啦!」

「……」

實是幻夢之中,因為薑鬱時成了「西涼王」,以至於燕止當時在城上看到的景象,是趙紅藥一身戎裝伴在了那

狗東西身邊。

那場麵別提有多詭異。以至於此刻看著她,一時都隻覺莫名古怪。

「阿寒呢?」

「哦,城主他啊,這幾日都要忙死啦!」

趙紅藥趕緊告訴燕王,在他沉睡的這幾天裡,安沐城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前兩日,剛鬧了一場屍將刺客風波。

好在此地作為如今天下實質上的「無冕皇都」,又加才經過喪屍作亂,安防早已不同往日。那是二層外二層、嚴防死守、水泄不通。因此,屍將早在潛入最外頭一層時,就被帶兵巡邏的洛南梔給發現並打跑了。

雖然打退敵人,然而此事足以證明,那國師老賊多半又一次金蟬脫殼還沒死透!且仍賊心不死、月匈懷不軌,必須嚴加防範!!!

於是這幾日,何常祺等將領,都忙著在外在四處找訪蹤跡,力圖尋得國師如今藏匿的老巢!

而其次,則是自從那日天空裂開、長出一隻鬼眼,鬧了喪屍之災以後。各地百姓已主動自發成群結隊、去挖墳燒屍以防再有霍亂。可近日卻又接連有雷雨、天火,地震霧沼等等天災異象,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也是因此,慕廣寒雖之前幾天都在巴巴守著燕止,這幾日卻不得已出城去處理。才讓趙紅藥在此替班。

「唉。雖說那狗國師偷偷布在各地的害人法陣,全軍也在盡力搜尋、毀去了。」

「可是……聽紀散宜與荀青尾二位高人的意思,那法陣既是『用過』了,再破壞也是治標不治本,如何是好!」

她提及法陣,一下讓燕止想起什麼。

立刻要來筆紙,依著記憶將那本幻境之中的書裡記載的陣法一一描繪下來。

趙紅藥好奇湊近:「燕止,你這是畫什麼?」

燕王全神貫注,未曾回應。直到幾炷香之後畫完抬筆,才發現屋裡不知何時多了兩個俊朗瀟灑、仙氣飄飄的陌生人,是趙紅藥給帶進來的。

兩位陌生人,一位長發飄飄,形容冷艷,身著黑衣一派神秘深沉;另一位則是狐裡狐氣,笑眯眯的。

兩人雖與燕止之前未曾見過,倒也沒太過多客套。黑衣那位淡淡一句「在下東澤紀散宜,久仰。」另一位則蹦跳道:「在下荀青尾,燕王好~」

紀散宜打完招呼,便毫不客氣拿起燕止那「幻境奇書裡的法陣」開始看。狐狸則左蹦右跳湊上去:

「散宜散宜,好奇怪。這些陣法上麵寫的文字,怎麼那麼像咱們『人間界』的竹節字啊?」

紀散宜沉聲念道:「失卻之陣……復生之陣……四時之陣……寂滅之陣……確實是人間界文字。」

荀青尾:「啊???但這怎麼可能呢?這裡根本就不是我們寰宇的那個『人間界』啊!」

紀散宜亦沉吟片刻。

「按說天道不同的兩個寰宇,文字陣法絕不可能共通。除非……以前有過什麼你我之外的人,也曾通過時空裂縫來到過這個寰宇,並在這裡留下了『人間界』的文字、術法。」

「!!!」

荀青尾聞言,突然一下子跳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月華城這些年,曾聽聞他們整個城都是什麼『羽民』的後人!他們還說,當年羽民一族每人都會一些簡單法術、且壽數長達五八百年。」

「仔細想想,那不就是我們寰宇的『人間界』模樣嗎!!!」

「哈啊???」

旁邊趙紅藥雖全程聽得一頭霧水,但聽到這句還是傻了:「你們那裡『人間界』,尋常人就能活五八百年啊?還會法術?那還叫人間界呢?該叫仙界才對吧?」

「不不。」荀青尾忙解釋道,「人間界壽命、法術,本就是每個寰宇都不同,你們寰宇凡人雖壽數不長,但山川風景卻比我們寰宇更加美麗宜人。就連地裡長出來的物產,也種類繁多不少。更不要說你們這術法凋零,妖仙不再,倒也少了許多神仙爭端殃及凡人的破事,現世之人也可以更多掌握自己的命運。」

趙紅藥:「……」

她沒全聽懂。但總歸,有利有弊是吧?

荀青尾:「說起來,這邊還有傳聞,好像大夏皇族、四國王室,也都是當年羽民後裔。這也難怪西涼燕王,能夠識得這陣法文字了。」

「這麼說來,那個國師薑鬱時,說不定也是羽民後裔了?」

燕止:「……」

趙紅藥:「……」

「咳,二位。我們燕王他,雖是西涼王。但……」

燕止:「是平民篡位,並非王室血統。因此,不該認識這些文字。本王也不知為何會認得。」

荀青尾:「???」

隨後整個一下午,幾人又叫來了頭腦比較好的沈策、何常祺的父親何大人等等,進行了一場漫長的、天馬行空的猜測討論與追根溯源。

而同一個午後,慕廣寒正與眾親友各自衣衫不整、灰頭土臉地,匆匆走在回城的路上。

實在沒辦法不灰頭土臉——慕廣寒尚能維持幾分體麵,畢竟當年時空亂流也造成過月華城周邊多次瘴氣、地裂頻發,他對於整治這些已有一定經驗。

而邵霄淩、李鈎鈴、拓跋星雨等人,卻是人生第一回頂著腳下大地隨時隨地的四分五裂的危險去救人!

更別說熔流般的天火,還會時不時鬼火彌漫、劈啪就燒起來,焚遍大片農田、果林。瘴氣還會讓人迷失方向、身體虛弱、甚至一病不起。

雖然阿寒一路在努力製藥、撰寫藥方,但還是不夠。

災情太過嚴重,受災之人不計其數。縱使洛州百姓堅強,所到之處也常是房倒屋塌、哭聲一片。有不少人明明熬過了戰亂,眼見著天下一統就要有好日子過,卻又在黎明之前枉死天災。

幾天下來,每個人心情都難免沉重,對始作俑者國師罵不絕耳。回程路上,隊伍後麵更是跟滿了失了家園、無處可去的之人。好在邵霄淩一路耐心安撫,承諾他們一定能在安沐、陌阡城等地重新安家,這才讓許多傷心欲絕的人們逐漸安定下來。

不得不說。

洛州侯身上,確實自帶一種天然的輕鬆與喜氣。他的寬慰之語竟比任何人的話語都更能安撫人心。

可最後半日回城路上,洛州侯的話卻少了許多。似乎在沉思什麼,難得的安靜凝重。

李鈎鈴察覺到他的異常:「霄淩,你怎麼了?怎麼一路上都不言語?」

「阿鈴,你覺不覺得,其實這些異象……咱們很多年前在南越,也曾見過。」

「若我沒記錯,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

邵霄淩當時雖才隻有十七八歲,又是個洛州著名成天吃喝玩樂的紈絝,但畢竟也是君侯家的二少爺。百姓遭災,他多少也得跟著哥哥們去門努力賑濟一番。

「我記得,當時整個洛州天火地裂、瘴氣霧沼,與如今的情況頗為相似。隻是彼時王都陌阡城受災最重。而咱們洛州、烏恆兩地還好,因此你我印象都不深。」

「但當時,你和衛留夷應該也出來賑濟了,我同二哥在火祭塔附近還遇到你倆來著!」

「……」

他這麼一說,李鈎鈴終於想起來了:「還真確有其事!」

隻是當年那場天災,持續幾個月後便自行消散了。加之彼時天下戰亂頻發、群雄割據,這也不過是當時太多焦頭爛額的事情之一罷了,誰也沒有太過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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