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你的女兒我要了(1 / 2)
殘陽如血般愈發的嬌嫩欲滴,像是在天邊穿著薄紗的美人,令人難免幻想挽留,然後扯下那層赤紅紗衣。
藤原管家帶著源賴光,從會客廳向後走去,經過朱柱長廊來到後院。
跟著老頭鑽進小樹林,赤紅的光影纏繞著鵝卵石,一片小湖般的池子展露出來,池水之內泛著粼粼波光。
源賴光打量著周圍的景色。
池水倒映著茜紅色的天,香檳色的雲朵,以及枯乾倒垂水麵的柳枝。
「家主在亭中,請您自去吧。」
藤原管家講他引領到池邊便停下了腳步,指了方向微微躬身後退去。
源賴光點頭示意,循著管家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在不遠處建立在水榭的亭子內,坐著一位玄色和服老者。
踏著水池中央的九轉木橋,瞧見了水池裡遊盪的魚,似乎不隻是有觀賞鯉魚,還有食肉性的黑魚與鰱鱅。
「噗通!」
黑魚躍出水麵,帶出在殘陽下映出美感的水滴,展示著矯健的身姿。
可這不僅是魚躍的美感。
因為在美感之外,這條黑魚張著大嘴,此刻掙咬著一尾金色鯉魚,即便後者猛烈搖擺身體,也於事無補。
哪怕是歲月靜好的景色。
也藏不住物競天擇的本性。
源賴光走到水榭木亭的裡麵,站在老者身邊,整理了下自己的西服。
「請坐。」
身著古樸和服的老人抬手。
朝著身旁的軟墊指了下。
盤膝坐在軟墊上的老者開口,月要板依舊挺得筆直,身體沒有因為說話而晃動,聲音聽起來有些中氣不足。
源賴光仍麵不改色,隻是將衣擺撩起了些,然後便盤著腿坐了下來。
他稍微抬了些自己的眼皮。
瞥了眼身後屏風擋住的別墅。
發現裡麵隱約有人影閃動。
隨即源賴光便心中安定了些許。
按理來說晚輩見長輩。
應該行禮後以跪坐姿態侍從。
但源賴光瞥了眼身旁這位名為神穀世郎的老者,對方脊背挺得筆直又目不斜視,也沒有半點迎客的意思。
直到他盤膝坐下來,整理著褶皺的衣服時,蒼老的聲音才再次傳來。
「請當心,魚躍水濺,青石滑膩。」
源賴光下意識朝旁邊看去,就發現身旁的神穀世郎側過臉,白的頭發下滿是皺紋,蒼老感頓時撲麵而來。
神穀世郎不知年齡,但隻看皮相和滿頭白發,甚至感覺都已經八十多歲了,麵色灰暗還隱隱夾雜著死氣。
雖然身板挺直,可在和服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皮膚枯槁又褶皺,偶然還會咳嗽一下,垂垂老朽之感極強。
東方人的眼珠生下來便是純黑色澤,但隨著年齡增長會逐漸氧化,變成棕色,而老者眼珠都成了淺棕色。
神穀世郎上下打量了下他,隨即便又扭過了頭,看了眼正在水麵微微晃動的魚竿,聲音略顯沙啞的說道:
「此次邀請源專務過來,想必大女也跟你通過氣,我也不再多加贅述。」
對方的語氣平靜且有些冷澹。
甚至有些刻意的拉遠距離。
話剛開口就帶上了職務,明顯沒有那麼親近,別說是約見女婿的那種親昵,就連見普通晚輩也不至於此。
「聖子小姐的確跟我說過了。」
源賴光看著池麵稍微點了下頭。
說過這句話之後。
神穀世郎並未立即再次開口。
反而全神貫注的看向水麵,手中拉著晃動的魚竿,似乎在等待最好的時機拉起,全然不顧旁邊還有著人。
而源賴光則依舊麵色澹然。
直到良久之後。
在水麵的浮漂猛然下沉。
神穀世郎也瞬間揚杆,和服下枯槁的手臂露出更多,但他隻是皺著眉溜魚,直到懸起一尾黑魚水花四濺。
單手把撲騰的魚放入魚簍,神穀世郎放下魚竿,稍微抬了些下頜,微微沉吟了下問道:「要釣魚嗎?」
「晚輩不通此項技藝。」
源賴光很是乾脆的回答道。
神穀世郎點點頭。
手指摩挲著白色的胡茬。
然後他又忽然開口。
「源氏可是很古老的氏族,源姓始祖便是清河源氏,源專務是哪一流?」
源賴光聞言略微挑了挑眉。
頓時心思百轉起來。
但很快再次給出了答桉。
「族譜上為攝津源氏。」
攝津源氏是清和源氏的嫡支。
實際上清和源氏,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源氏始祖起源,又或者說還有其他起源,清河隻是其中一支。
但相比於其他始祖分支,清和源氏的人數最多,出名的武家大將同樣也多,用名氣和人數拿了始祖位置。
而剛才源賴光所說的攝津源氏。
也就是清河源氏的分支,同樣也是古代那位平安時期大將源賴光的後人,因為這位大將為嫡長子,繼承了主家父親源滿仲的武士團和攝津國的封地,其後人才被稱為了攝津源氏。
除了攝津源氏之外,清和源氏的分支還有美濃源氏、多田源氏、信濃源氏、近江源氏、甲斐源氏等等。
但這些源姓氏族,在歷史的發展中大多都改名換姓,或是因為效忠主家而改姓,亦或者避免仇殺而更名。
雖然從根本上來說,現在日本極多的姓氏都由源姓演變過來,但基本連認祖歸宗都做不到了,至於現存還擁有源姓的人,數量更是少的可憐。
「那倒是和四天王之主同宗。」
神穀世郎聞言點了下頭,拋開手中的魚竿笑道:「甚至還同名同姓。」
四天王之主便是源賴光。
不過是那位平安時代的大將。
對此源賴光隻是解釋道:
「先祖被稱為朝家的守護,而家父太癡迷先祖,崇拜過甚,又對武藝鍾愛無比,所以起了這個冒犯的名字。」
「都隔了那麼多代也不算冒犯。」
神穀世郎聞言回了句,風輕雲澹的說道:「反而證明令尊期望之高。」
這句話明顯有些恭維。
但他似乎意不在此。
反而看著緩緩落下的夕陽出神。
直到半響後才恢復了過來。
神穀世郎嘆了口氣,似乎在感慨時代變遷,渾濁的眼珠中閃過暗然。
「曾經龐大的源氏,據官方不完全統計,國內似乎也隻剩四千多人了。」
四千多人還是十年前的數據。
對於小姓來說,人口數量隻會越來越少,直到整個姓氏被時光湮滅。
曾經叱吒風雲的源氏。
竟然也到了人丁將無的局麵。
就算換了很多姓氏,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身上流淌著源氏的血,可真正的源姓消逝,那些也就不重要了。
「先祖曾經的榮光,總會被不爭氣的後輩消磨殆盡,真是讓人沒辦法。」
神穀世郎說話比剛才更慢,身上的暮氣也愈發重了起來,就像位將行就木的老人,又生氣可又有些無奈。
「聖子是十分優秀的。」
源賴光忽然說了句。
神穀世郎聞言扭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但很快又收回眼神,這才緩緩說道:「女兒家缺乏氣魄,難當大任。」
源賴光見狀微眯了下眼睛。
毫不示弱的與之對視。
這要是在老家。
我給你這話發到網上。
你這老頭不得被亂拳打死?
而且讓他注意到的是。
在自己提起神穀聖子之後,對方說話的語氣似乎隱隱變化,和剛才的拒人以外不同,有種特別的輕鬆感。
這股輕鬆是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