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異教:講經論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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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戲跳得實在震撼,過了許久,在一旁觀看的三人才從令人窒息的壓抑中緩過勁來。

大約是許久不曾說話的緣故,若昭的聲音有些喑啞,有些,心緒不寧。

「世默,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是那個縣令,你會怎麼判仇陵這個案子?」

自從兩人開誠布公談過之後,一路上這樣的問話在兩人之間已經習以為常,上至朝政格局,下至人情冷暖,天南地北,權當是互相探討互相精益。

實在是每一次和若昭的談天說地都能讓他頗有所得,李世默也很快調整了姿勢和情緒。他坐在地上回頭,撐著下巴,興致盎然地注視著輪椅上的女子,順著她的話道:

「仇陵救親,其情可憫。但他終歸是打傷了人,依《永徽令》,諸鬥毆人者,笞四十;謂以手足擊人者。傷及以他物毆人者,杖六十。就算傷及他人毛發,不過是判杖八十。流刑,確實判得重了。」

「誰說不是呢,五刑,笞、杖、徒、流、死,活生生從杖刑到流刑,足足判重了兩個等級。地方吏治之弊,其弊之一就在於官府與地方富商惡霸勾結,枉顧律法,錯判刑獄,以致是非顛倒,黑白倒置。」

李世默順著若昭的話點點頭,又將這地方吏治問題牢記於心。

「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在此案已經錯判的基礎上,如果你是押解仇陵的小吏,當他請求回鄉盡孝時,是否應該答應他的要求?」

「這……」

李世默顯然沒想到若昭會問他這個問題,答應與否兩種想法在他腦子裡打了個架,不分勝負。

因為這個問題並不好答:不答應他的要求,於情不通,答應他的要求,於法不合。

好在這種時候李世默總是善於虛心請教,他思忖片刻之後道:

「侄兒愚鈍,請姑母賜教。」

「律法中有允許流刑犯人回家盡孝的規定嗎?」

「嗯……並無。」

若昭點到為止。

「這就是答案。」

「啊?」李世默顯然沒想到她竟然如此直白明了地把她認為的答案說了出來。

「與法而言,一個流刑犯人請求回家盡孝,無明文允許,不準就是不準。或許因同情之心,你尚可答應幫他料理後事。隻是,答應他就是僭越律法,無論情理上多麼說得通都不行。

「因為,法不容情嗬……」

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若昭突然想到,當初她為了讓屠殺西陵氏四十六口的前工部尚書定罪,不惜在楊文珽麵前跪地求情,求他偽造了一份畫押。

這是她至今覺得做錯了的事情,錯得離譜。

可捫心自問,就算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此選擇。

多麼諷刺啊,其實她自己也不過如此,她口口聲聲告訴世默要敬重律法尊嚴,可輪到自己的時候,卻用這樣作偽的方式去踐踏。

明明自己做不到,卻要求比她更重情義的李世默狠下心來。

她再一次恨上了自己,厭惡自己,厭惡自己虛偽、無能,厭惡到骨子裡。

「咳咳……」

心頭鬱結難以平息,若昭一口鮮血咳出來。

「姑母!」

李世默不知道若昭想到了什麼,竟然生生咳出一口血。他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幫她拭去嘴角的鮮血。卻在指尖觸及若昭嘴角的時候,被她扯住了袖子。

「沒什麼事,不必大驚小怪。」

「可你……」

若昭自顧自搖搖頭,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們換個話題吧。」

李世默惴惴不安地坐回到地上,緊緊盯著輪椅的女子,生怕她再出什麼閃失。

「仇陵這個案子,根本的問題在於情與法、孝與忠、家與國之間的矛盾。我再問你個問題,漢以孝治天下,凡帝王之諡號,皆冠以『孝』字,諸如孝文帝、孝武帝。鄭康成、王子雍等人遍注群經,也包括《孝經》。但為何我朝定科考九經,《禮記》、《春秋左氏傳》為大經,《詩》、《周禮》、《儀禮》為中經,《易》、《尚書》、《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為小經,中間卻偏偏沒有《孝經》呢?」

「那先容世默對這個問題提出質疑,姑母可是想說我朝並不重視《孝經》嗎?世默並不認同。《孝經》與《論語》乃學童啟蒙之書,早在九經之前便要修習。雖然科舉並不推崇,可舉凡我朝士子,沒有不懂《孝經》之人。玄宗時期,甚至於開元、天寶年間兩度禦注《孝經》,頒之於天下。除此之外,玄宗禦注的隻有《道德經》和《金剛經》。我朝之崇孝,可見一斑。」

若昭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如你所言,《孝經》確為我朝學童啟蒙之書,但啟蒙之書和科考九經,是有差別的。你能體會其間差異之妙嗎?」

李世默垂頭不語,揣摩幾分之後才道:

「世默以為,《孝經》童蒙之書,先習《孝》後讀經,此乃先為人後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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