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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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愛昭昭

文/陳十年

第一章

這是貞和十五年的春天。

北州叛亂,繼而西南二州蠢蠢欲動,貞和帝年邁,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雖有心而無力穩定朝局,終於在一個雨夜,在憂慮交加之中,吐血力竭而亡。

傾城大雨將整座上京牢牢鎖在墨色迷霧的牢籠之中,淅瀝雨聲隔絕外界聲響,鐵蹄踏破皇城的動靜在雨聲裡也顯得細微而平穩。即便如此,時年三歲的幼太子仍舊嚇得瑟縮不止。

他聽見了腳步聲朝著紫宸宮走近,以及雨聲打在傘骨上的聲響,滴滴答答,好像一場催眠夢境的開端。

或許,他就要死了。

三歲的孩童其實還不明白死亡是什麼定義,隻是他見過人死後的情形,麵容呈現枯朽的青灰色,很難看。奶娘說,人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些日子,奶娘在他耳邊念叨「死」這個字的頻率這樣高,以至於他第一反應便想到了「死」。不久之前,父皇死了,劉原知道。

但外頭的人不知道,報信的太監還未出宮門,就已經殞命。

劉原抬起頭來,望向宮門,宮門大敞著,雨線飄進來,浸濕了門口的台階與門檻。那腳步聲落在濕漉漉的台階上,劉原抬眸,看見那柄墨色的大傘緩緩抬起,露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那雙手,在這上京城中翻雲覆雨。

也是那雙手,將劉原抱起。

那把嗓音比這雨線還要冷清三分,「陛下遺詔,傳位於太子原。太子年幼,須賢臣常提點左右,故命賀容予為攝政王,輔佐太子。」

劉原懵懵懂懂地聽著,雨線從屋簷垂直下落,冷意撲麵而來。他偏頭看向身側的人,那是當今大昭朝最年輕的中州小郡王,他的名字,叫賀容予。

-

年號從貞和變作承容,皇帝換了一位,在消息傳入北州的當時當刻,曾給過那些掙紮於水深火熱之間的百姓們希望。然則這希望就像那天空的焰火一般短暫,迅速歸於沉寂。

他們期盼著大昭朝的皇帝能拯救他們於水火之中,能讓這戰爭結束,能讓他們吃飽穿暖,過上平靜的生活。可是一個三歲小兒能做什麼呢?他什麼也做不了。

這日子,終究隻能爛下去。

這一年,正趕上北州大旱,連綿的戰火交織著顆粒無收,把人的生命和尊嚴都一點點剝奪。

阿四坐在角落裡,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聽見了對麵角落裡那越發低下去的呼吸與□□聲。

破敗得不像樣的窗戶裡,闖進陣陣呼嘯的風聲,它似乎在笑,笑得毫無慈悲,猖狂而殘忍地告訴她:你瞧,又要死人了。

阿四很害怕死人這件事。

不是害怕死亡的過程,或者和死人待在一起,這些她都經歷過很多。但真正令人惶恐不安的,是死了人,就意味著……

她打了個寒顫,深深地吞咽一聲,把胃裡那種隱約的反胃感強行壓下去。

後來,落在後世書上,其實隻有輕飄飄的幾句話語。

承和元年,北州戰亂,逢大旱,人相食。

風聲漸漸小了,對麵那人的呼吸聲也越發微弱,好似被風刮散了,再合不攏。對麵的叔叔是前些日子新過來的,他們這些人,輾轉流浪,今日在此處,明日又在彼處,都隻有一程的緣分。

這一程,或許是長長的歲月裡的一番鏡花水月,又或許,已經是全部的人生。

天上的星子閃爍著,今夜見了,不曉得明夜還能不能得見。

風忽然停了,什麼聲響都沒了。

阿四的心沉了下來,把頭埋進膝蓋,無聲地啜泣。她想起他曾經用沙啞的嗓音念過幾句詩詞: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假使人死亦能如草生一般,該有多好。可惜,可惜……

阿四沒有名字,她是家裡出生的第四個女兒,因而叫阿四。她還有三個姐姐,阿大,阿二,阿三,她們都死了,父母也死了。

後半夜的風又刮起來,嗚嗚咽咽,像在為人送行。其實阿四知道不是,因為每一夜風都這樣吹。又或許是,因為每一夜都有人死去。

那麼她呢?她又會哪一夜死去?

阿四不知,她靜靜地等待著。熹微的晨光從天邊亮起來,她閉上眼。

-

承容元年,秋。

十五歲的中州小郡王親自領兵出征,平定北州叛亂。僅三月,北州王楊義於雲城授首,北州部眾或降或死。雲城城門大開迎接賀小郡王的那日,迎來北州兩年來下的第一場雨。

天陰沉沉的,黑雲壓城,城內硝煙未散,殘存的黑煙滾滾,屍橫遍野。楊義殘暴,臨死前令手下士兵屠城,空氣中充斥著死亡和血腥的氣息。

賀容予冷冷掃過,眉頭輕攏,身側副將皺眉更甚,忍不住出聲:「這楊義未免太過殘暴……這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副將話音一頓,垂下頭,不再言語。

楊義死前曾傳信與賀容予談和,說,否則便要屠城。當時賀容予並未應允,倘若罵楊義殘暴,豈非小郡王在其中亦要擔責?

這話,他不敢說。

遠處傳來火焰燃燒的聲音,場麵如死一般寂靜。副將低下頭,額角已經落汗,緊張吞咽,等待著賀容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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