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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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淋一場溫柔的雨,濕潤,柔軟,溫和的舔舐過草地,於是一切都變得濕漉漉起來。

少女的眼睛變得霧蒙蒙的,她想說話,可是話到嘴邊卻總是難以成形,呼吸成了要在短暫的分離空隙才能完成的活動,她的手背貼在牆上,按在手腕上麵的手掌不知何時脫掉了手套,他的手心燙人,手指冰涼。

「這是你的脈搏。」她聽見厄尼斯特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濕熱的氣息搭在耳廓上,讓人不自覺想要瑟縮。她聽見他說:「你的心跳好快,丹程——你在害怕嗎?」

害怕嗎?

這個問題倒是讓人忍不住想要思索一下。

現在的這種情況,她覺得自己確實是需要害怕的,武力懸殊狀態異常,這讓厄尼斯特充滿了危險,她已經幾次感覺到那對尖銳的獠牙在自己的頸側摩挲,偶爾磕碰發生刺痛。她的手腕被人握在手中,按在牆上,這動作有些恥辱,也讓人感到不安。黑暗會放大感官,也會放大這些抽象的情感,於是不安也變得更加具象。

它變成了體溫,如同野獸一般壓抑的喘息,近在咫尺的隔空觸扌莫,和皮膚上偶爾的停留。

這無疑是危險的,脖頸在他人的獠牙之間,這無疑是危險的。

但是

「害怕的是你吧,厄尼斯特。」她聲音平淡,此刻過於敏感的血族甚至從中聽出了一絲不耐煩。

她說:「你在鬧什麼別扭?有什麼話要告訴我的話就好好的說,說不出來還有寫信、傳話、繪畫和很多魔法方式來傳達,何必要搞成這樣?」

——但是魏丹程魏丹程在這種時刻一向出人意料的敏銳。

這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讓人想起黑足貓。明明是最為嬌小可愛的貓科動物之一,卻是實力強悍的可怕獵手,甚至能夠捕殺體積數倍於自己的小羊。

人類在突然喪失某種感官時便會進入一種亢奮狀態,這種亢奮可能會表現為恐懼,也可能會表現為興奮,但魏丹程在這種時候表現出的性狀大概算是「全力運轉的大腦」。這種運轉並非有意為之,她甚至意識不到自己正在思考,大腦開足馬力處理此時反饋回來的種種信息,因為喪失了某種感官,於是其他感官便瘋狂動作,力爭要將缺失的部分數倍補償。

於是有用的,沒用的,一股腦全部湧進大腦,高速運轉時,她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往往會顯得缺乏判斷,或者反應遲緩,然而隻需要一小會——短短的一小會兒,她自然會明白,他們都會明白,誰才是主導者。

厄尼斯特的虛張聲勢,她已經洞察。這個人像是持刀搶劫的匪徒,然而氣勢洶洶的來到麵前,卻隻會跪下卑微的乞求一點對於自己來說微不足道的硬幣,好像這就已經是他能夠想到的至寶。那把用來威懾別人的武器,到了現在,在祈求聲裡,也早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或者說它一開始就失去了意義,它沒有辦法傷害自己,即便是在最危急的時刻,最鋒利的刀刃也始終是向著匪徒自己的。

「你的手痛嗎?」她問。

原本無助的向四處脫力張開的手指漸漸收攏起來,觸碰到的地方像是火燒一樣帶來烙在靈魂上的灼燙,厄尼斯特幾乎瞬間便想甩手離開。

然而失敗了。

魏丹程的手指先一步纏住了他的。

黑暗之中,她輕輕地扌莫索聖子的指尖,那上麵有些僅僅是扌莫起來便讓人感覺不好的創口,也許有血液滲出,她覺得手上都黏黏糊糊起來。這是意料之中的傷痕,之前這個人以最不可違逆的姿態欺上來的時候確實嚇人一跳,他的力氣太大了,懸殊之下幾乎瞬間便讓人放棄了反抗的的想法,然而即便是在最狂亂的時刻,他依然記得克製。

克製,克製,拚命地克製。

手指狠狠地扣進牆裡,背後鎖緊高高聳起,他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每一處線條都在分裂的想要將他拉開,讓他遠離致命的誘惑,於是看似氣勢洶洶的進犯也變成了一場給自己的懲罰,等不到女王下令,劊子手高舉大刀,然而始終無法砍下囚犯的頭顱,於是所有人都在無望的等待著。

失去光明讓最簡單的傷口探查變得復雜起來,魏丹程覺得自己可能突然之間就理解了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這樣的小事都變得復雜,更別說其他的。另一隻手的桎梏也放鬆了,她輕而易舉的掙脫下來,然而之前的壓製依然留下一些副作用,之前出的汗讓衣服都緊緊的貼在身上,缺氧令人感到頭暈,放鬆下來之後,她覺得的自己的腿好像也有點發軟,於是決定不再繃著的魏丹程,決定稍微放鬆一些。

她沿著身後的牆壁緩緩地、軟軟的,滑了下去。

她沒有鬆開手,於是當她坐在地上的時候,厄尼斯特也必須要跪下來才行。

他感受到輕柔的撫扌莫。帶著探索和心疼,從手指向更深的地方探索過去。他立刻不自在起來,像是忘記寫作業的學生遇上了開始查作業的老師,飢餓的血族連傷口自愈的速度都會變得遲緩,他知道,如果再往上,獠牙咬破的掌心,被洞穿的手臂,更深處,被尖銳的利爪狠狠地刺入劃開的月匈膛,都會無法隱藏。

如果看到這樣的場麵,她臉上,恐怕又會出現那種讓人害怕的神情吧。

她不會斥責,不會厭惡,就像現在這樣,微微皺著眉頭,眼睛裡寫滿不贊同和心疼——是的,心疼。這種情緒出現在魏丹程身上時,厄尼斯特突然感到無比的恐懼,那是一種深知德不配位的惶恐,還有害怕被揭穿後的驚懼。

於是在那柔軟的手指順著傷痕繼續向上之前,他趕快攥住了她。

人類的眼睛在黑暗中無法視物,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就像現在魏丹程的瞳孔渙散開,完全沒有辦法用視力確切地分辨出自己究竟在哪裡,可是他依然垂下頭,錯開目光,不敢去看她。

「別,別扌莫了。」他說:「我癢。」

說著,如同討好一般,他輕輕的去握了握她。這是厄尼斯特才發現,原來人類的手,這樣柔軟,和他比起來,這樣嬌小。

之前明明握過了的。他想。

之前他好像也這樣感嘆過,這樣柔軟的手掌竟然可以呼喝颶風,可是為什麼,現在,他又想再說一次呢?

這個疑問很快便被其他的情緒沖散了。他在做和魏丹程剛才一樣的事情。人類的皮膚柔軟,調節溫度,抵抗病菌大概就是它所能夠做到的極限,即便是日常的剮蹭也會將它損壞,已經習慣了僅僅用觸碰便能阻隔大多數攻擊的聖子現在才想起這一點。

血族是黑夜的眷族,他的眼睛可以看見,卻還是執拗地選擇了這種效率低下的方法。

指尖,手指,掌心,觸碰的時候她都不躲閃,直到他的手指來到手背,她輕輕地瑟縮了一下。

「我也有怕點癢。」小魔女這樣說。

場麵一下安靜了下來。

除了呼吸,漸漸平復的心跳,大概就隻剩下理智緩慢的蘇醒之後沉重的愧疚。說實話,厄尼斯特對這一切並不感到意外,詛咒血脈理應如此,他甚至沒有做到最後,也沒有像父親一樣築起囚籠,到了現在,他還能放走手心的小鳥。可是這似乎不夠。前所未有的自我厭惡幾乎在一瞬間達到了頂峰,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對不起。」他說。雖然這樣的時刻語言已經蒼白無力,可是他依然需要道歉:「我很抱歉。」

「說點別的,現在如果隻是道歉的話,我可不會原諒你。」她話鋒一轉:「能說說你為什麼不喜歡夜薔薇嗎?我覺得它還挺漂亮的。」

為什麼?

這個問題有點出乎意料,或者說,這個問題好想要用很多無關於此的答案來回答,而那些答案太過冗長,牽扯的東西龐雜如同居樹的根係,一時之間讓人無從說起,於是他能給出的答案隻有一個。

「因為恥辱。」他說:「血脈給我的恥辱,野薔薇曾經全部見證。」

她看起來有點沒反應過來,或者說這句話似乎很難理解,錯愕時如同小狗一般頭稍微歪了一下。這個動作讓厄尼斯特想要發笑,可是現在,即便是笑容也是苦澀,於是甜味完全消失之前,他用手背去貼小魔女的臉頰。

「我是詛咒血脈,丹程,憎恨親族是大罪,我既是憎恨者,也是被憎恨者,在仇恨徹底消融之前,詛咒都將繼續延續。所以不要對我露出這樣的臉,不必憐憫我,這很不值得。」

沒錯,很不值得。

所以就別再用這樣的臉對著我了,不要對我產生憐憫,也不要用這種心疼的眼神看著我,這不值得。你不會想要知道這樣一副皮囊之下血夜裡流淌著怎樣醜陋可怕的詛咒,也不知道詛咒應驗時自己會被怎樣對待。你麵前的不過是一頭蟄伏的野獸,他所有的一切都在為了最後的獻祭,為了一口咬碎被鎖定的獵物,一切示弱討好友善都是陷阱,你要好好警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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