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壞我新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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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覺受限,聽覺便愈發敏銳,周遭的聲響像是被磁極吸引的鐵粉,悉數灌入簡歡的耳中。

近在咫尺的是麵前沈寂之的心跳聲,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像是樂隊強有力的鼓點。

隨之而來的是一串紛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行走間,他們垂落的裙擺與地麵擦動,發出細微的雜音。

簡歡屏氣凝神,在心裡默默數著。

第一個人邁上了石階……第二個人邁上了石階……最後一人邁上了石階。

冗長狹窄的台階裡,腳步聲不斷回響著、旋轉著,久久不曾散去。

時間在與世隔絕的地宮之下,仿佛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的最後一道餘音也散去。

沈寂之瞬間鬆手,一刻也不想多背般將簡歡放了下來。

簡歡猝不及防,身子晃了幾下才站穩,不滿道:「放我下來前,你就不能先說一聲?」

沈寂之語氣平平:「那你臉埋我背上,和我說過嗎?」

他忍得有多艱難,期間無數次想把她從背上扔下來,她知道嗎?

要不是看在三萬賞金的份上,嗬嗬。

簡歡無力吐槽。

她聽出來了,他的意思是,她在故意占他便宜。

沈寂之這人,好像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一樣,把自己看得可緊了,以為所有女孩子都覬覦他身子!

簡歡氣笑了:「那我以後是不是要離你三步遠,走近了還得提前和你打聲招呼?」

沈寂之:「感激不盡。」

簡歡磨牙:「你若能立刻把十萬零九百二十一顆靈石還我,我發誓離你遠遠的,這輩子都讓你見不到我。」

沈寂之:「……」

簡歡嗤笑:「怎麼現在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很能說嗎?

隱身符失效,沈寂之修長的背影在地宮陰暗的光線中浮現出來。

他輕聲否認:「不是。」

簡歡輕撫發髻,尾音上揚:「不是什麼?」沈寂之垂眸,睫毛輕顫:「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

簡歡挑眉:「哦?」

沈寂之撇她一眼,收回,解釋道:「若不是你的符,我們到不了這裡,可能會一直困在舊宅。對此,我感激不盡。」

原來這就是當債主的感覺?

簡歡笑咪咪地掃他一眼,邁步往前走去,身姿說不出的愜意輕盈,藕粉色裙擺微微盪開一圈漣漪。

她輕哼一聲:「最好是這樣。」

沈寂之:「。」

四下無人,兩人也就沒再用隱身符,雖隱身符還不缺,但誰知道他們會困在這裡多久。

若用完了,到真正要用時,又來不及補充畫新的,那就慘了。

兩人沒再交談,心下戒備,一前一後往大殿深處走去。

剛剛下來時,簡歡大概掃過一眼,當時未看清全貌,都不由心中發怵。

現下有了心理準備,再加上和沈寂之的插科打諢,漸漸沖淡了恐懼和惡心,但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這處大殿中央,生長著一棵參天大樹。

大殿上方,是一片濃鬱的漆黑,繁茂的樹冠朝這片黑暗延伸,看不到盡頭。

簡歡的視線所及,無數條樹枝觸手從樹肚的位置伸出來,在大殿裡延伸。樹枝互相纏繞,圍成一片小空地,空地裡溢滿了濃稠的墨綠色汁液。

這樣的『小水池』圍著樹乾一圈又一圈,看著宛如層層疊疊的梯田。

隻是,這田裡種的不是水稻,是——孩子。

最大的孩子大概八歲,最小的大概剛出生不過兩三月。

數十個小孩靜靜躺在水池裡,藕節般可愛的手臂交叉置於小腹前。

墨綠色汁液包裹著他們,他們閉著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傾覆而下,稚嫩的小臉安詳平靜,不哭不鬧,似乎在做什麼美夢。

這麵的孩子,才被放下去,尚且有手有腳,五官齊全。

但繞著樹乾往另外一麵走,發現裡頭的孩子,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簡歡下意識低眼,想起以前課上學過的內容。

母親懷胎十月:[注1]

第一個月,孩子還是看不出形狀的胚胎;

第二個月,嘴巴、鼻子、耳朵、小手小腳漸漸萌芽,逐漸有了人的模樣;

第三個月,胚胎的小尾巴消失,四肢開始會彎曲,已基本成型;

第四個月……

但在這裡,事情卻截然相反。

孩子被泡在這不知道是什麼的汁液中,一點點退回原點,直到——

簡歡和沈寂之停下腳步,朝近前的那個水池看去。

裡頭已經沒有什麼胎兒了,隻有一個小小的綠色光圈,光圈裡有四片晶瑩剔透的小枝葉在輕輕舒展。

簡歡語氣艱澀:「這就是……靈根罷?」

沈寂之低低嗯了一聲。

兩人沉默半晌,回到楚楚那。

楚老爺給簡歡和沈寂之看過畫像,畫像惟妙惟肖,因此並不難認。

小姑娘躺在那,帶著嬰兒肥的臉胖嘟嘟的,麵容就像在母親子宮裡一樣安心。

簡歡一提裙擺,蹲了下來,近距離觀察。

小姑娘還在淺淺呼吸著。

她鬆了口氣,那就是還活著。

附近剛放下沒多久的幾十個小孩也都還好,目前身體上沒有太多變化。

但時間一長,他們也隻能成為一個包裹著靈根的光圈。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把他們從水池裡給撈出來。

隻是——

簡歡看了看四處的骷髏護衛,這些骷髏應該不止止是地宮的裝飾品。

兩人沒敢輕舉妄動,他們繞開這棵古怪的樹,到大殿每個角落探查。

大殿很寬很寬,四周是和頭頂上如出一轍的未知黑暗,似乎怎麼都走不到邊。

一炷香後,簡歡停下腳步,道:「算了,我們回去再想想其他辦法。」

總覺得,不能再往前走了,越往裡心跳越快。

沈寂之正有此意:「好。」

-

簡歡和沈寂之來到地宮中已有兩個多時辰,但在真實的漁江城中,隻過了一個時辰。

清晨的光打在簡陋的小院中,忙活了一個晚上的趙石還沒睡。

他飛快整理了一個包袱的行李,穿了雙隻在重要時刻才會穿的半新布鞋,鎖掉院子的門,拉著車朝城門口走去。

車裝著好幾個空的夜香桶,這是他要帶去青龍城用的。但這車的重量,明顯比空桶要重上一些,可趙石並沒有在意。

他現下很興奮。

昨晚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大刀兄弟一口就答應了,還說要不就收拾好後即刻出發,別等午後了。

這種說走就走的氣魄是何等瀟灑!

趙石不由想起說書先生說的那些豪情萬丈的江湖故事,這讓他渾身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哼著小調,腳步飛快地走在清晨的街道上。

反正他從小失去雙親,無牽無掛的,這座小城,他不太留戀。

城門剛開,門口排著條長隊,因為每個出城的人都需要去過一下測靈石,因此移動頗為緩慢。

趙石一走過去排隊,前後的人都下意識離他遠了些,還捂著口鼻。

他也不在意,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

但大刀兄弟怎麼還沒來?

趙石左等右等,都快要排到他了,還不見百裡刀,他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不會罷?大刀兄弟看著那麼靠譜的人,也會說話不算話嗎?

正在猶豫沒有百裡刀,要不要自己一個人去青龍城闖時,一個老農匆匆跑了過來。

漁江城城東有一大片地,老農在那有好幾塊田。

老農經常找趙石和百裡刀收夜香,百裡刀每回都會多給點夜香,因此他還挺喜歡百裡刀這個實誠的娃子。甚至還想把家裡大閨女許給百裡刀。

今日天還沒亮時,百裡刀匆匆到他田裡,送了他一桶夜香,讓他幫忙帶個話。

老農摘了菜,給在早市搶位置的媳婦送去,便趕過來了。

「石頭!」老農喊道,「大刀說讓你先走!」

趙石:「啊??那他不走啦?」

「走的走的。」老農還挺不舍得,總有種到手的女婿飛了的錯覺,「他說他馬車突然間壞了,修好就來,讓你在城外三公裡的亭子等他一下,他會趕上來的!」

趙石鬆了口氣,他看了看後頭越來越長的隊伍,也不想回去找百裡刀再來排隊,於是道:「好!」

夜香車軲轆駛過城門,趙石被拉去測測靈石,一旁的侍衛捏著鼻子,嫌棄地打開一個夜香桶。

夜香桶是空的,但沒清洗。侍衛忍住吐的沖動,把蓋子給關上,退了回去。

旁邊的同伴幸災樂禍:「乾啥呢?這麼多個你不一個一個看過去?」

侍衛罵道:「要翻你翻去!還好今早怕遲到沒來得及吃早飯,否則我非得吐出來不可!嘔!」

同伴大笑:「哈哈哈哈……」

趙石很快就被放了出來,他爬上夜香車,架著驢,雄赳赳氣昂昂地朝他期盼已久的前方離去。

城外的天總感覺比城裡要高要廣闊,連路邊的樹也不太一樣,高聳入雲,肆意生長。

趙石誌一路哼著小調,在經過亭子時,製住驢車。

他跳下來,一個哈欠還沒打完,忽然間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趙石沒有發現,車後頭有個最裡邊的夜香桶,蓋子被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雙濃眉大眼,裡頭帶著濃濃的歉意。

赫然便是百裡刀。

人生第一回撒謊,第一回把一個好人弄暈,這讓百裡刀很愧疚。

趙石想當一個會點武功的大俠,但他根骨不行,別說修仙,連學普通武功都難。

為了補償,百裡刀給他餵了一顆回靈丹。

這足夠鍛造趙石根骨,讓他學點武功,當一個行走江湖的大俠了。

-

玉清派。

長老院中,羽青和煉器堂堂主在下棋。

羽青手執白棋,但久久未落下,有些心神不寧。

簡歡自從和他說,尋人的傳送符成功了,他們出青龍城去找後,便沒了後續。

李玉成看了他好幾眼,忽而指尖一動,黑棋瞬間暴起,直沖羽青眉心而去。

羽青手一伸,捏住黑棋,有些無奈:「李師叔。」

李玉成沒骨頭般往後一趟,從懷裡掏出酒喝了一大口:「發生什麼了?魔族殺到我派門口了?九州即將傾覆了?」

「都沒有。」羽青笑了下,把黑棋給李玉成扔了回去,「我帶的一年生裡有個弟子,玄天鏡上失去了聯絡,有些擔心。」

李玉成隨口問:「多久了?」

羽青:「大概十日?」

李玉成:「……你至於嗎!」

弟子外出歷練,少則數月,多則幾十年都有可能。

這才十天?是他喝醉了耳朵聽不清了,還是羽青畫符走火入魔了?

羽青解釋道:「師叔你不知,簡歡幾乎每日都會在玄天鏡上告訴我行蹤……」

李玉成有點印象:「哦,你說這個女娃娃,她不是和穀老頭那苦命徒弟一起去的嗎?」

羽青輕嘆:「是啊,但她已經有十日沒和我匯報了。」

李玉成單手撐頭,仔細想了想:「沈寂之好像也一直沒回來,煉器堂沒見到他。估扌莫是出事了。」

羽青放下白子,望著棋局:「我也不知該不該去找。」

「找什麼找,你就該和穀老頭學學。」想起死對頭,李玉成癟嘴,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你還年輕,不懂每個弟子都有每個弟子的命數。真要出事,任憑你是大羅金仙,你也保不住。學會放手吧,羽青師侄。修仙一途,九死一生,機緣向來險中求。對弟子太上心不見得對他們是好事,你難道能幫他們過金丹,悟道心?別是白白毀了人家的機緣。在門派裡我們自然要護著,出了門派,他們就該學會自己保命。」

羽青握著白棋的手一頓,嘆了聲:「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猶豫。」

他能走到今天,也是歷經生死局挺過來的。

李玉成安慰道:「你才剛開始帶弟子,現下他們被樹枝刮條傷痕你都擔心,這樣也正常。等過幾年,你就習慣了。哎,等他們真死了,你再想辦法給他們報仇就是!行了,別想了,下棋下棋,誰輸誰請喝一個月的酒!」

羽青壓下心中愁緒,剛執起一顆棋子,放在旁邊的玄天境突然間泛開漣漪。

他忙看去。

是一個叫[刀天下]的修士。

這人簡歡有說過,說她和沈寂之多了一個同伴,叫百裡刀的,估計就是這人。

[刀天下:羽青長老,貴派的簡歡姑娘和沈寂之公子被困在漁江城的江府已有十日!現下情況危急,還請羽長老速來救人!!]

啪的一聲,白棋掉落。

羽青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眼前。

沒人下棋,李玉成又喝了口酒,搖頭晃腦。

能遇上這麼愛操心的長老,也是那個女娃娃的命數。

女娃娃命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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