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點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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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個時辰,官衙前擁擠的人群散開來,商絨走過去時,正見岑照與另一名白發老者從門內走出來。

晨時的寒霧已經散去許多,日光在簷上鑲嵌金邊,岑照與那老翁說著話走下石階,抬頭瞧見那懷抱畫軸的姑娘走來,他便停下步履:「姑娘何時來的?」

「與明芳姑娘一起來的。」

商絨說道。

怎麼不見那位小公子?」岑照望了望四周,卻並未見那少年。

「他一夜未眠,此時已是倦極。」

商絨解釋。

「多虧了他,今日這一案審得很順利,想來不日,這蜀青知府也要換人來做,」岑照朝她笑了笑,「今夜我在府中設宴,請姑娘與公子一聚如何?」

「隻怕不能了,」

商絨微微低頭,婉言道:「多謝晴山先生好意,在您府上兩日已是打擾,如今叔叔與於娘子夫婦都已無礙,我們也不好再留。」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強留姑娘了。」岑照至今仍不知那少年與麵前這姑娘的名字與來歷,但他也非好事者,緣之一字,聚散如風,他們不提,他也不問。

「我曾讀過晴山先生的《重陽鶴山賦》,卻從未到過嘉縣的鶴山,如今我憑著您在其中的敘述畫了一幅遊鶴山圖給您。」

「以往我在家中時,便是依靠先生的詩詞想象世間山川的,您去過很多地方,也吃過很多的苦,但我從您的字裡行間,卻極少看得到『苦』這個字,真的很能慰藉人心。」

商絨說著便將畫軸遞上,而岑照眼底平添幾分訝然,他忙接來,再凝視眼前這姑娘的臉,他溫和而慈愛:「姑娘所贈,我必好好珍藏。」

「姑娘既說晴山兄的詩詞足以慰藉人心,」岑照身旁的白發老翁開口了,他也是慈眉善目的,「可姑娘又為何愁眉不展?」

商絨看向他,她猜想他便是那位冶山書院的山長。

「姑娘豈不聞,我也並非生來便如此想得開,」也許是見商絨不作答,岑照便開口道,「丁香有結,隻是姑娘如今尚不知作何解。」

他早已看透這小姑娘鮮活的皮囊下有一顆行將就木之心。

「簌簌?」

商絨尚未開口,卻聽得階上傳來一聲喚,她抬首便瞧見已換了囚服的夢石從門內出來,行走間,他的腿腳似有些不便。

「晴山先生,我先去了。」

商絨微微俯身,隨即提著裙擺上階去扶住夢石。

岑照回頭再看一眼那小姑娘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些異樣,再與身畔的白發老翁一同走向右側的街巷時,老翁催促他:「晴山,快讓我瞧瞧這姑娘的丹青如何。」

「你這急脾氣,真是到老也改不了。」

岑照搖頭笑了一聲,卻也因著心中那份難言的好奇心而將懷中的畫軸徐徐展開。

雲霧半遮,秋葉金黃,山壁嶙峋而峻峭,巍峨似天上玉宇般俯瞰煙雨江河,零星舟楫。

每一筆從容勾勒山光水色,融秀美與奇絕於一卷。

「晴山,你與程叔白都在其中呢。」

白發老翁指向那陡峭野徑上的兩人,佩茱萸,執竹杖,衣袂獵獵欲飛,他不由感嘆:「這姑娘的畫工竟如此神妙。」

一般作畫之人都會在最後落款,然而此時岑照手中這一幅畫右側卻乾乾淨淨,一字未留。

岑照再轉過臉,正見那姑娘扶著她才被釋放的那位叔叔走向官衙對麵熱鬧的街市。

也不知為何,忽然之間,

他想起了那位遠在玉京的忘年之交。

「夢石叔叔,您的腿沒事吧?」

商絨之前在人堆裡瞧見堂上的夢石時,他是跪著的,所以她並未看出他腿上有傷。

夢石因她這一聲「叔叔」而有一瞬愣住,隨即他笑著搖頭:「隻是才進牢裡時被獄卒打了一頓,鞭子剛巧抽在腿上了,也並未傷筋動骨。」

「我想過了,您如今已經不是道士,人前也不好再喚您道長,」商絨一邊扶著他走,一邊說,「以後我與折竹一樣,就說您是我們的叔叔。」

不遠處的樹蔭底下有一輛馬車,折竹看著他們二人走近,便放下了簾子。

但很快簾子又被人從外頭掀開,一片明亮的光線隨之鑽入,那姑娘彎月要進來,他看見她耳垂上晶瑩的耳璫閃爍著剔透的光。

商絨一進來,便瞧見少年靠在車壁,麵容蒼白神情倦怠。

「我來趕車。」

夢石掀簾瞧見他,便問:「可是要回桃溪村?」

「先去客棧。」

折竹坐直身體,淡聲道。

「我們不走嗎?」見夢石放下簾子,商絨轉頭來問他。

「他既是自己堂堂正正從官衙走出來的,我們又為何要急著離開?」

折竹漫不經心道。

這一刻,夢石隔著一道簾在外拽動韁繩,一時轆轆聲響,馬車輕晃。

商絨坐在他身邊始終覺得有極淡的血腥氣在鼻間縈繞,她忍不住盯著他的手臂看了一眼,又伸出手指輕觸他的衣袖。

指上毫不意外地添了些濕潤血跡,她立即將一旁的包袱打開在其中翻找出傷藥來,「至少要先止住血。」

折竹傷口再撕裂他也不覺疼,隻是會覺得疲累些,他也懶得理會,但商絨卻擔心他傷口反復撕裂會加重傷情,此時便去解他的躞蹀帶。

「商絨。」

折竹才要用手腕去抵住她的手,卻還是晚了,她已經扌莫到了蹀躞帶上的金扣。

馬車搖搖晃晃,簾子被風吹起,少年看著她的眉一點一點地皺起來。

「真的有點疼。」

商絨舒展手掌,抬頭望他。

「我不是早與你說過,不要隨意碰我?」少年的眸子漆黑,猶如幽深的淵,「馬車上沒有水,你隻能先忍一忍。」

金扣上不過是被劍柄沾了些許,此時商絨也不是很疼,隻是輕微刺痛,她抿起嘴唇,趁著他此時不能來握他的手,她勉強扯開他的衣襟,隔著被血浸透的細布,將藥粉草草地往上敷。

她靠得很近,折竹不由撇過臉,躲開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而他呼吸起伏間,她的一縷發輕輕掃過他的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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